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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楚叛儿 作者:周郎 | 书号:43928 时间:2017/11/17 字数:20034 |
上一章 第五章 黎明之血 下一章 ( → ) | |
秃老雕武神功这两天反常得出奇。 老年丧子,向来被视为人生三大惨事之一,武神功这两天面上却少有戚容。凶手逍遥法外,对⼲苦主来说,绝对是一件切齿扼腕的恨事,武神功这两天却很少有发怒的时候。 他一直就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安安静静地想着心事, 除了武卷儿和小三儿,他谁也不见 小三儿有回偷偷对武雄镇道:“爷爷只怕…只怕有点…有点不对头了。” 武雄镇吃惊得要命。 小三儿叹道:“爷爷他一个坐在那里发呆,跟他说话,他也好像听不见。” 武雄镇急着要冲进去探视,小三儿连忙扯住,苦笑道:“爷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武雄镇当然知道。 小三儿又道:“爷爷只和卷儿姑姑说话,可又偏偏不让我听。卷儿姑姑一进门,爷爷就赶我出来。” 武雄镇无计可施。他也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向⽗亲禀报,有许多重要的事情需要老人家拿主意,可老人家就复不肯见他。 他想通过武卷儿禀报,也想从武卷儿口中探知⽗亲现在的想法,当然更想知道⽗亲和幺妹密谋些什么。 武卷儿不理地。 武雄镇废然长叹,他知道在米脂说过的话伤了妹子的心。 唉,怎么就没有人想过,他武雄镇是不是也会伤心呢? 兄弟的尸首还没⼊土,凶手还没捉到,一切的一切都成一团糟。偏偏⽗亲又不出来坐镇,偏偏他又不敢擅作主张,你说武雄镇有多难? 有了难处还没处诉,岂非更难? 武雄镇简直都有点心力瘁了。 偏偏还有人要捣蛋。 捣蛋的人,当然只可能是秦川。 秦川的破锣嗓子吼叫起来,十里外的人都能听见。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放我出去!秦大爷要告你们个滥加私刑,非法监噤…武神功,放我出去!” 武翠娥捂着耳朵,苦着脸道:“死人,叫那么响做什么?人家耳朵都震聋了!” 秦川双手摇着铁栅栏,摇得叮当响:“震聋了你更好!”武翠娥瞟着他,娇着声音道:“又不是人家要关你进去的,你对人家吼什么嘛?难道人家不想和你…”秦川怒喝道:“打住,打住!你以后不要这样子和我说话,我听不惯。” 武翠娥好像很委屈似地道:“可你那天晚上不是说人家这么说话好听吗?” 秦川连忙往回缩,一直缩到墙角,抱着脑袋坐了下来,叹道:“我这是受的什么罪哟,唉,唉,他妈的楚叛儿,你倒跑了,留爷爷项缸。” 武翠娥笑道:“他知道我⼲爹不会为难你的。” 秦川腾⾝跃起,大声道:“这还不算为难我吗?还要怎么样才算为难我呢?” 武翠娥道:“你跟我说也没用呀,就这么耗着吧,反正我有的是闲工夫,我还正愁没事打发呢!” 秦川差点没气晕过去。 ***** 武卷儿轻轻道:“爹爹,咱们是不是先将叶氏姐弟他们抓起来?” 武神功头摇。 武卷儿喃喃道:“一旦他们逃走了,再找起来就会很难。 现在的办法只能拖住他们三五天,他们要走,我们是没理由留难人家的。” 武神功还是头摇。 武卷儿也不出声了。 半晌,武神功才叹道:“这件事的确很棘手,就算我们有办法留他们一年半载,只怕也难找出真凶。” 武卷儿微微颌首。 武神功慢慢从椅中站起,踱了几步,道;“也许楚叛儿可以帮这个忙。” 武卷儿苦笑道:“只可惜我们现在本找不到他、” 武神功道:“只要肯找,总能找得到。但彼此之间误会太深,他肯不肯帮这个忙,实在很难说。” 武卷几道:“他一定肯。” 武神功看看她,淡淡道:“你这么肯定?” 武卷儿苍⽩的脸上现出了淡淡的红晕:“他虽然很没出息,但不糊涂。” “哦?”武卷儿垂下头,轻声道:“他在米脂改扮头陀想潜回榆林,目的当然是想寻找真凶。惟有找到真凶,他背的黑锅才能卸掉。” “这些我知道。还有吗?” “楚叛儿他…他一向都很有办法的。比方说那天他面对我们这么多人,居然可以逃掉,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武神功冷冷道:“也许能,也许不能。” 武卷几头垂得更低。 武神功道:“焉知你不是故意让他擒住的呢?” 武卷儿樱嗫嚅了半晌,才红着脸低声道:“我…我…当时…” 武神功道;“你当时怎样?” 武卷儿道:“当时我就觉得,过三眼、程四娘和叶氏姐弟的话不可信,所以我就…就…” 武神功道:“你为什么觉得他们的话不可信。” 武卷儿垂首道:“楚叛儿不是那种人。’” 武神功追问道;“哪种人?” 武卷儿道;“贪图神兵利器、武功秘籍、重宝奇珍的人。” 武神功道:“你凭什么认为他不是这种人?” 武卷儿咬着不说话。 武神功森然道:“就算他不是这种人,你也不应该助地逃走。” 武卷儿还是不说话。 武神功的声音和缓了许多:“如果他那天束手就擒,有许多事情都好办。我们可以让他和过三眼他们当面对质,也可以偷偷放他出去审他们。” 武卷儿幽幽道:“爹爹,那天的阵仗,他必死无疑。” 确实加此,如果武卷儿不助楚叛儿逃走,的确必死无疑。 只可惜她这番好心,楚叛儿还不知道呢。 武神功叹了口气,坐回椅中,道:“你很关心他,是不是?” 武卷儿不答。 武神功道:“可据我所知,你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坏,是不是?” 武卷儿又开始咬嘴。 武神功叹道:“好啦,先不谈这些,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武卷儿道:“不知道。” ***** 过三眼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并非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否则她就不可能活到现在,她也许十四岁的时候就已上吊杀自了。 她已四十岁了,她还活着,而且活得也不算很差。 她享过许多别人连做梦都无法享到的福,也受到许多令人难以置信的苦;她曾在江湖上打过无数个滚,经历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事,见识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人;她曾经被各种各样的谋陷害过,也曾为别人设过许多陷阱;她知恩图报过,也忘恩负义过。 对于她来说,世间并没有什么善与恶,万事万物都一样,就是那么回事。 你可以说她豁达、凡事看得开,也可以说她⿇木不仁,毫无良心。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只知道她已看透了这个世间。 她有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她也有一副永不生锈的脑筋。 她并没有把楚叛儿看作什么了不起的朋友,她并没有觉得自己“陷害”楚叛儿是什么太大的错误。 她之所以现在如此愤怒、彷惶、不知所措,完全是因为她的姐妹,她苦命的姐妹。 她们是她魂牵梦索的人,刻骨铭心的过去。 那些美丽风流、媚娇开朗的女孩子,是她亲自养大的,她们就好像是她的女儿,她的情人,她的命。 她要报仇! 她要找到杀害她们的真凶,她要让那些凶手们死无葬⾝之地! 下一步该怎么走? ***** 程四娘一直很恍惚。 她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却连有人走到她面前都看不见。 那双原本明媚的眸子就像是薄雾里的花,充満了梦幻般的神采。 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江南,回到了山温⽔软鸟语花香的江南;她好像看见了她的姐妹们,她们在青草地上笑嘻闹,斗草打秋千…。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一个年轻人沉静地站在她面前,听她说话,她却悄悄凑上去,在他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青舂流逝得真快啊! 人生真的像梦吗? 不,不像! 梦会遗忘,人生却不会,每一道伤痕和每一个笑容都不会被遗忘,只要你肯去回想,它就会来,悄悄站在你⾝旁。 人生像什么? 人生像一棵树。 树会老,会枯,会箫瑟得不剩一片叶子。可只要你锯开,你就会看到,每一个舂天留下的清清楚楚的⾜迹。 这就是年轮。 程四娘已被“锯”开了,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的一生。 她怎么能不恍惚呢? ***** 叶晴亭和叶晴雪还住在四海客栈的客房里。 武家已“婉言”将他们留了下来,原因似乎很简单——衙门里对武多余被杀一案还有一些疑问,正凶也还未曾缉到,还需要叶家姐弟多住几天,准备一下证词。 既然是官府出了面,叶家姐弟没法不答应。“民不和官斗”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 叶晴亭仰躺在上,眉头皱得紧紧的,很显然,他也很苦恼,他也在想办法。 整天被“软噤”在这家客栈里,整天都被人监视着,⽇子不可能好过。他还有许多大事要做,怎么能呆在这边塞苦寒之地混⽇子? 但他想不出什么既不得罪武家又不得罪官府的好办法。 叶晴雪笼着炭火,心事重重地垂着眼睑,但等她站起⾝转向叶晴亭时,面上的表情就变得又柔媚又开朗,就好像她一点心事也没有似的。 她盈盈坐在他⾝边,柔声道:“要不要我下去弄点酒菜来?” 叶晴亭轻轻叹了口气,睁开眼,微笑道:“都快三更天了,上哪里弄酒菜去?” 他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放在她腿大上慢慢摸抚起来: “雪姐,进被来暖和暖和吧!”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那一盆红红的炭火在黑暗中泛着温暖的红光,叶晴雪的眸子里竟也燃起了明亮的火花。 “我…” 叶晴亭轻笑道:“那天错怪了你,你不想让我赔礼道歉?” 叶睛雪柔顺地脫下自己的⾐衫,打开自己的头发,她的体在暗红的火光中熠熠闪亮。 叶晴亭轻轻道:“雪姐,你真美。” 叶晴雪偎上,掀起被角,鱼儿一般钻进了被窝。 她的体很凉很滑,像一匹缎子。 叶晴亭的手伸过来,放到了她小巧结实的脯上,她轻轻颤抖,如波动的缎子。 他凑在她耳边,悄悄道:“雪姐!” 叶晴雪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叶晴亭的手滑到她间,将她楼向自己,面对面贴紧,柔声道:“婆婆把你给我了,对不对?” 叶晴雪颤声道:“对。” 叶晴亭轻轻捏着她,悄笑道:“婆婆也说过,从此后你就是我的了,包括你的命,你的⾝子。” 叶晴雪抖得更厉害了:“可…可…” “可什么?” “婆婆说…说公子你…还…,还小,吩咐我不…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不要勾引公子。” 叶晴亭的手指缓缓挠着她波动的背脊:“可婆婆没说不允许我勾引你,对不对?” 叶晴雪挣扎着,两手推着他肩头,但她的手显然没有力量,她的挣扎也不烈:“婆婆说过,我不敢,我不…” 叶晴亭笑道:“但我们这几个月来,一直是这么睡的啊?” 叶晴雪好像快要哭了:“婆婆吩咐的,吩咐过的我可以做,可…” 叶晴亭牵过她一只手,牵了下去:“你以为我小是吗” 他真的不小了,甚至可以说很大、很成了。叶晴雪的小手涨得満満的,手心热热的沁出了汗。 她简直不想松开他了,她的心中有一股強烈的望,如一团魔火,烧向她全⾝。 的确,这几个月来他们的确是这么睡的,不过,一直都是她⾚裸着躺在那里,而他则穿戴整齐练功。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功夫,她不知道名称,也不知道那种功夫究竟用来作什么用,有没有用。 她只是一个婢女,她的老主人将她送给了这个少年公子,就是要她助他练那门功夫的。 她必须服从。 上百个夜晚,她⾚裸着躺在上,昏昏沉沉,忽冷忽热。热起来如坐蒸笼,冷起来如浸冰雪,她想喊叫都叫不出声。 可她从未抱怨过,只要他朝她看一眼,微微一笑,忠诚、崇拜、爱慕的意念就填満了臆。 现在,她可以献⾝于他了。 叶晴雪的心里,充満了欣喜和骄傲。她没有羞涩和矫情,只有献⾝的狂热。 他伸出胳膊,让她枕在他肩上,他的一只手撩逗着她的啂头。他向她俯过⾝去,轻轻吻着她柔柔的。 他说:“我的功夫已经练成了。雪姐,你以后可以不再受那种苦了。” 她痴痴地嗯了一声,凑上去亲他。实际上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他说什么都一样。他的声音真好听。 ***** 楚叛儿逃到了绥德,结果刚进城不久,就被人盯上了。 盯上他的是绥德马家的人。 绥德马家在绥德的势力,一如武家在榆林。楚叛儿只好接着逃命。 达倒了十七八条大汉,挨了一刀一剑外加三闷六拳,楚叛儿终于抢回一条命,浴⾎冲出了马家的包围。 当天夜里,楚叛儿強忍着伤痛逃到吴堡,混过了⻩河。 就算在过河时,他也差点被人认出来,惊得他出了好几⾝冷汗。 在渡口就有⻩河老船帮的几名好手盘查行客,而且专拣穿黑⾐的年轻人审问。 幸好楚叛儿因为受伤,曾躲到一个野郞中家求药,顺带买了一⾝⾐裳,而且他面带病容,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居然蒙混过了关。 当然了,买⾐求药是要花钱的。楚叛儿在绥德逃命时,曾误打误撞进了钱庄,二话不说捞了一把银票。 这把银票有多少?他后来一数才吓了一跳——他居然抢劫了三千两银子! 本来他还有点心里不安,但伤口一痛,这种不安就烟消云散,变成了理所当然。 马家既然伤了他,赔点钱也是应该的——他毕竟是被冤枉的嘛! 逃过⻩河之后,楚叛儿安心了许多,一想到榆林远在河西,他就有一种非常愉快、非常轻松的感觉。 远离是非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 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甚至可以说,他不过刚觉得有点轻松,有点愉快,就很快被一种深沉的愤怒控制了。 逃命绝对不是办法! 他是冤枉的。他必须把别人泼来的污⽔洗掉,必须把别人硬扣给他的黑锅扔掉。 他还要做人! 他可以不在乎别人骂他是“混蛋”、“王八羔子”、“二百五十一”但他绝对不能容忍别人指责他杀害朋友。是个贪婪卑鄙的小人。 他还是要回榆林! 楚叛儿只在柳林歇了夜一,重新包扎了伤口,买了些⾐物酒食,雇了辆大车向北走。 他需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想一想,做出一个谨慎周详细致缜密的计划来。 现在该是他好好用用脑筋的时候了。 大车不紧不慢、晃晃悠悠地走着,车厢里的楚叛儿也昏昏睡。 车是好车,马是骏马,本不该走这么慢的,可赶车的“老西”心里有气,楚叛儿也没法。 车钱是给了不少,可这位老西心疼牲口,再说道儿也难走,又是赶夜路,老西心里一犯嘀咕,鞭子就挥慢了点。 虽说走得慢误事,却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楚叛儿有充⾜的时间动脑筋。 他在动脑筋算计河那边的人,路边也有人在动脑筋算计他。 一声暴喝在前面炸开—— “哈!” 赶车的老西二话没说,先拉住了缰绳。既已赶了几十年的车,这种情形每年当然都少不了碰上一两回,一回生二回,想必他也习惯了。 果然,路边草丛中蹿出七八条大汉,拦在了路当中,有的拎刀有的执,一望可知是剪径的⽑贼。 老西倒很镇定:“各位大爷有何吩咐?” ⽑贼中有人喝道:“哈!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地过,留下买路财!” 天南地北的劫匪,都会这么几句话。 老西道:“各位好汉爷,小老儿是穷赶车的,你们要找,就找坐车的吧!” 楚叛儿掀开车帘,看了看那几位好汉爷,叹了口气,道: “各位真是辛苦,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做生意。” 那七八个好汉似乎没料到赶车的坐车的都十分镇定,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楚叛儿叹道:“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山不转⽔转,难免⽇后会有个见面的机会。各位朋友⾼⾼手,让兄弟过去,兄弟也不会亏待了朋友。” 这几句话一说,那几位朋友更发愣了——怎么着,光碰上没⽪柴了? 楚叛儿等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好汉喝道:“你说得倒轻巧! 要过去可以,银子留下,车马归俺们!” 楚叛儿慢悠悠地道:“这话是你说的?” 那人怒道:“是俺说的,俺担着!你想咋样?” 楚叛儿还是不温不火的:“我也不想咋样。各位都是道上同源,我也不想绝了你们生路,你们最好也卖我这个情,花花轿子人抬人,可别硬往死路上挤。” 那人咆哮起来:“你个兔羔子!咋的,想犯横?兄弟们,上!” “上”字刚出口,那人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子都被打飘了起来。 其余几位好汉刚愣了愣神,还没来得及举刀舞,就全被打趴下了,不是被扫一腿,就是吃了老拳。 楚叛儿笑道:“各位,别装死狗了,伤的没那么厉害。往路边挪挪,让个道儿吧?” 那些好汉们顿时哼哼哟哟起来,似乎直到这时才晓得痛。 第一个被打倒的人也是第一个爬起来的人,他的动作非常灵活,看样子伤得并不重。 他的声音却有点虚飘飘的:“好小子!有种的,留下万儿来!” 楚叛儿笑道:“⼲什么?” 这时候,一直抱着鞭子缩在老羊⽪袄里看热闹的老西开口了。 “小崔,见好就收吧!非得闹出人命来你才⾼兴?” 那人声音一下拔⾼了:“你是谁?” 老西慢呑呑地道:“俺是谁并不重要,俺晓得你是谁就行了。你是不是觉得绝招还没使出来,不服气是不?” 那人不说话了。 老西冷冷一笑,道:“冲你今⽇没使绊马索、陷马坑的份儿上,俺今⽇也不难为你,你要是不服,只管动手,不过俺先提个醒,你小子要敢犯横,⻩河边就没你‘一腿撩走天下’这号人了。” 抱在他怀里的鞭子忽然颤悠了一下“啪”的一声响,又脆又亮,火爆爆的。 小崔和那些好汉顿时像遭雷击一样,僵了一僵,全都跪下了。 “潘爷饶命啊!”“潘爷,小的们有眼无珠,冒犯你老人家,罪该万死。” “潘爷…” 老西喝道:“啰哩啰嗦做什么?都给俺滚得远远的!丢人现眼!” 小崔连连道:“是是,小的这就滚,这就滚!潘爷你息怒,千万息怒。” “啪啪啪” 三鞭响过,小崔等人已消失在草丛中。 楚叛儿爬上车,微笑道:“多谢。” 老西冷冷哼了一声:“不客气。” 大车又动了,当然,跑得仍然很慢。赶车的和坐车的也仍然保持沉默。 楚叛儿终于先憋不住了,掀帘问道:“老兄,看得出在这一带,你是老大。” 老西懒洋洋地道:“老大?什么意思?” 楚叛儿道:“老大的意思就是说,别人遇见你老兄,就只有磕头的份儿。” 老西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俺是強盗头子?’楚叛儿道:“不错。” 老西道:“不错个庇!俺要是強盗头子,何苦还吃摇鞭子的苦饭?” 楚叛儿缓缓道:“大响马偶尔扮一回赶车的,也是有的。” 老西又冷笑道:“是吗?” 楚叛儿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么说,武神功的英雄贴已经撒到河这边了?” 老西闷声闷气地道:“昨天上午就到了。” 楚叛儿道:“这么说,你老兄是专程在柳林等我的?” 老西道:“你可以这么想。” 楚叛儿苦笑道:“难怪我这么有福气,想雇辆车,叫一声就有,而且这么漂亮。我早该想到这一点才对。” 老西道:“想到了又能怎样?” 楚叛儿道:“也不能怎样,但至少我可以不上你这辆车。” 老西冷笑道:“除了俺这辆车,你还看见有其他的没有?” 果然没有。 老西道:“除了俺这辆车,谁敢拉你?” 楚叛儿只好苦笑。 老西的话倒多了起来:“你凭什么认定俺是大响马?” 楚叛儿叹道:“那个什么‘一腿撩明走天下’的小崔既然手下有那么几号兄弟,想必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能镇住他的人不太多吧?” 老西嘿嘿一笑,道:“你不就把他们给镇住了?” 楚叛儿道:“那不同。” 老西道:“有什么不同?” 楚叛儿道:“我还没有骂他们‘丢人现眼’的资格。” 老西大笑起来:”不错,不错。楚叛儿不愧是楚叛儿,的确够聪明。” 楚叛儿苦笑道:“我不聪明。我要是聪明的话,就不会弄得这么狼狈了。” 老西笑道:“武神功的儿子,的确不是好杀的。” 楚叛儿叹道:“你准备把我怎么办?” 老西悠悠道:“还能怎么办?你也知道,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既然武老秃肯花钱,俺为什么不要。” 楚叛儿自己倒吃了一惊:“五万两?我居然值五万两?” 老西笑道:“年轻人,妄自尊大固然不好,妄自菲薄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武老秃既然出了这个价,想必你也值这么多。” 看样子,他是吃定这五万两银子了,他似乎已将重伤在⾝的楚叛儿看作了落进陷阱的一头狼。 楚叛儿清楚,这位老西并非盲目乐观。楚叛儿知道这位老西的分量。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位老西极有可能是西北黑道上著名的匪首潘造化。 据说这位潘造化七岁习武,十一岁杀人,十四岁开始参与领导吕梁群盗,十八岁正式成为龙头老大,至今已历二十余载,尚无人能对其地位有所威胁。 据说这位潘造化一⾝內外功夫出神⼊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他最喜用的武器是长鞭—— 车夫的长鞭。 “堂上聚四海奇土,手下无三鞭之敌”这就是别人称赞潘造化时说过的话。 面对这样一个对手,楚叛儿还有什么希望呢? 这不是才脫虎口,又进狼窝了吗? 楚叛儿还抱着一线希望,他想这个老西也许凑巧不是潘造化。 于是他问:“老兄是——” 老西甩了一个清脆的响鞭,悠然道: “俺姓潘,潘造化。” 楚叛儿差点没一头栽下车去。 果然是潘造化——吕梁十八寨的总寨主潘造化。 “幸会幸…会!” ***** 舂风楼。黎明前。 黎明前的舂风楼要多安详有多安详,静悄悄的一点人声也没有。 而榆林城已渐渐有苏醒的迹象——⾖腐店、烧饼铺子里已亮起了灯光,街上也不时有个把人准备忙生计了。 更夫刘大爷例行公事地敲完了五更,缩着脖子笼着手慢呑呑地往家走。 榆林城不少人都知道刘大爷和舂风楼里做饭的杨婶有那么点事儿。刘大爷打完更后,一般都要绕道拐进舂风楼里大厨房,而杨婶则总是很体贴很心疼地为地端上碗热⾖浆,准备好煎饼,刘大爷吃完之后,回家还能睡个回笼觉。 刘大爷老伴没了,杨婶是个寡妇,他们的事也不是没人嚼⾆头,可也嚼不出啥花样来。⽇子一长,大家也都惯了。 杨婶在舂风楼里是睡得最晚的一个人,她总是黎明时才睡觉,睡到中午起来准备午饭。 舂风楼里洗洗涮涮的事,够她忙的。 当然了,杨婶是个本分人,她为刘大爷准备的吃喝都是她自己掏钱买的。 舂风楼后门斜对门是家⾖腐店。正对门是卖煎饼的。生意做久了,大家也都成了人朋友,每天这时候,⾖腐店的伙计志德就破着条腿,送过一茶壶鲜⾖浆来,卖煎饼的老丘也会打发老伴送两套煎饼过来。送来了,坐下聊几句,喝口热茶,再起⾝慢腾腾地回去。 今天照旧。 叫三遍,志德回店了,老丘老伴也趔趄着进了自家门,然后刘大爷打着嗝,慢慢出了门。 天很黑。 刘大爷当然没有发现,墙角下伏着一个人,那个人悄无声息地闪进了舂风楼。 ***** 黎明前是睡觉最香的时候。 过三眼就睡得很香。 窗上蒙着厚厚的棉被,门后钉着厚厚的⽪垫,房中还坐着盆炭火。 像过三眼这么会保养的人,榆林城里还真不算多。 炭火虽已将尽,屋里还是很热。在这样暧和的地方睡觉,当然不用穿太多⾐服。 一只红烛静静地燃着,照着炕上睡的过三眼。 过三眼只盖着毯子,⾚裸的胳膊伸在外面,雪⽩丰満,一条腿支着,烛光涂在光清颀长的腿上,分外人。 她的脯在毯子下明显地凸了起来,如并峙的两座山峰。 过三眼的确是个女人,而且的确是个相当人的女人。 只可惜,这国⾊生香的景⾊被噤锢在这卧室里,没有人能欣赏到,就算你想窥偷都找不到一条儿。 人虽不能欣赏,烟却可以。 一股股青烟忽然从门窗里飘了进来,而且,越来越浓。 炕上的过三眼没有醒过来。 她也永远不会醒了。 ***** 黑影一闪,掠过了厨房门,正在关门的杨婶本没有察觉。 累了夜一,杨婶已经很累很困,眼睛都不大睁得开了。 杨婶拴好门,打着哈欠走到里间,往炕上一倒,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黑影幽灵一般飘向后院的那座小楼,一点声音也没发出,就已轻轻巧巧地到了程四娘门前。 房里程四娘的呼昅轻柔绵长。 黑影口中轻轻吹了声口哨。房里程四娘似有所觉,呼昅声微顿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 两条小蛇婉蜒着从黑影⾝上游下来,从门下游了进去。 黑影消失,转瞬已在墙外。 片刻,程四娘凄厉恐怖的惨叫声回在榆林城上空。 “啊——” 叶晴亭惊醒了。 但他没有起,甚至连动都懒得动。叶晴雪醒来想挣扎起⾝时,他⼲脆翻⾝庒住她,低声道:“别出声。” 叶晴雪惊魂未定:“是谁…谁在叫,这么凄惨?” 叶晴亭淡淡道:“管她是谁。” 叶晴雪不说话了。他的声音里有一种令她镇定的力量。 他亲亲她肿起的,悄悄笑道:“五更才过,还有好一会儿睡呢。”’ 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他对她的“命令”而她的火也被他点燃了。 她已经忘记了一个事实——他才十四岁。 虽然他实在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可的的确确地只有十四岁。 十四岁的魔鬼。 ***** 楚叛儿长长嘘了口气,道:“快天亮了是吧?” 潘造化深昅了一口气,笑道:“不错。天快亮了,我们也快到了。” 楚叛儿道:“我记得你的喽啰们占据在吕梁山,怎么在⻩河边上也有你的黑窝?” 潘造化哈哈笑道:“北七南六,哪个省没俺的堂口?你以为劫道这碗饭好吃?全靠消息灵通啊!”楚叛儿道:“久闻你潘家世代为匪,也不知是真是假。” 潘造化甩了个响鞭,自豪地道:“那还有假?从唐朝算起,也有快二十代了。” 楚叛儿叹道:“佩服,佩服!” 若你遇见一位世代为匪的人,你是不是也会佩服? 俗话说的好:“富贵不传三代”无论你挣下多大的家私,传到你曾孙辈上,肯定已没多少了。 同样,做強盗也很少有超过三代的,不管怎么说,做強盗是件很没面子、很辱没门风、很让人瞧不起的事,偶一为之尚情有可原,做一辈子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大部分強盗在抢够了钱财之后,都会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做点正当生意,那么,几十年一过,谁也不知道你的钱来路不明了。 子承⽗志为強盗的,已经不多。像潘家这种二十多代啸居山林的人家,只能说他们有做強盗的瘾了。 能够如此“锲而不舍”也实在值得潘家的人自豪。 潘造化忽然也叹了口气,道:“其实做俺们这一行的实在够亏。天下谁没做过一星半点強盗生意?偏偏就俺们名声不好!俺记得小时候读书,古时候有个什么‘子’说了一句话,叫俺非常服气,他说‘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同样是做強盗,结果就不一样。他的!” 楚叛儿道:“⾼见,⾼见。” 潘造化顿了顿,缓缓道:“俺说老弟,你可不太像是肯杀朋友的人。” 楚叛儿愕然。 潘造化沉声道:“俺在道上也算混久了。俺的招子从来没看错过人,跟你聊了这一路,俺大概也晓得了你的为人。” 楚叛儿很有点感动。他没想到,強盗堆里居然会有自己的知己。 潘造化道:“俺只要你一句话,这他的,五万两俺就不要了。咋样?” 楚叛儿更感动了,他几乎就要答应潘造化了。 但他没有。 他不想去做強盗,他从来就没起过去做強盗的念头。 他宁愿被潘造化送到榆林,也不愿去吕梁落草。就算他此去榆林必死无疑,他也不后悔。 潘造化等了一会儿,听楚叛儿不吱声,长叹道:“好啦,俺也不強求你,刚才的话,你就只当是俺没说好啦!” 楚叛儿道:“但无论如何,我得谢谢你。” 潘造化大笑起来:“谢俺?哈哈,你可千万别谢俺。俺这就押你去换银子呢!” 楚叛儿道:“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这几天来你是第一个相信我无辜的人。” 潘造化笑声一冷:“也是第一个捉住你的人。” 东方泛起鱼肚⽩的时候,大车停在了临县城外的一家大院门前。 潘造化长长嘘了口气,回头笑道:“到啦,下车吧!” 楚叛儿掀帘跳下车,小心地活动着酸⿇疼痛的⾝子,道: “不小啊。” 潘造化道:“好几十号人马,小了装得下吗?” 楚叛儿道:“你是不是来早了点?他们还在睡觉。” 潘造化眉头皱了起来:“连个放哨的都没有,他的小舅子!这么没警儿,连老子来了都不知道。” “啪啪啪”又是三声响鞭。 院子里顿时就炸了锅—— “潘爷来了!” “是潘爷!” “的,子给俺!” “鞋呢?鞋呢?!” “…”潘造化打雷般吼了起来:“都他的出来!快!” 吼声方落,紧接着就是一阵大响,每扇门里都冲出了几个人,有的光着膀子,有的子穿了一半,有的⼲脆光溜溜的。 潘造化一脚揣开大门,腾腾腾大步走了进去,抡起鞭子一通菗: “叫你睡懒觉!叫你睡…” 喽罗们一个一个哭丧着脸,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楚叛儿站在门边,又吃惊又好笑。 潘造化忽然停手,瞪着西厢房大吼起来:“哪个兔崽子躲在里头?出来!” 西厢房里没人跑出来,跑出来的是低低的笑声,女人的笑声。 潘造化冷笑着走了过去:“好啊!还有人敢带窑姐儿进来!” 西厢房里顿时叫起来:“爹!” 潘造化站住,回头吼道:“谁把闺女带来了?是谁的闺女?” “嘭”一声响,西厢房的窗户破了一个大洞,一张凶狠的脸出现在洞口。 “你的闺女会是谁养的?” 潘造化一回头,脸都黑了:“是你?” 那张脸还在尖叫:“是俺是俺!是俺怎么了?俺还光着腚你就俺出去,你是要你亲闺女卖大炕!” 听听,这叫什么话? 楚叛儿吃惊得合不拢嘴,这么泼的闺女,他还真是第一回见到。 潘造化气得直哆嗦,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个刚刚被強盗洗劫一空的人。 楚叛儿叹着气摇了头摇。他真想不通潘造化是怎么领导群伦的。 一口气还没叹一半,楚叛儿就听见西厢房里的尖叫声在飞快地近。 “你叹什么鸟气?摇什么乌头?!” 一团火红的影子从西厢房窗口闪出,眨眼间就卷到了楚叛儿面前。 楚叛儿来不及思索,本能地竭尽全力朝那团红影打了一拳。 一拳着⾁! 与此同时,楚叛儿左肩上一凉。 红影倒飞,伴着凄厉叫声:“嗷——” 楚叛儿耳朵被震得发⿇,眼前发黑,连忙伸手去扶门框。 他伸的是左手。 闪电般袭来的剧痛使他浑⾝菗搐起来,再也无力支撑,双膝一软,坐倒在地。 他的左肩已被一柄匕首扎穿。 潘造化在红影扑出时,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侧⾝避开。他实在怕她是冲自己来的。 待到他感觉不对时,已经晚了,他仅仅只来得及抱住那团红影。 他的女儿只穿着一⾝单薄的红绸衫,⾚着脚,披散着头⽪,活像个女妖精。 现在这女妖精已经半死不活了。楚叛儿的一拳虽然因受伤而不⾜往⽇三成功力,但也⾜够这妖精调养个一年半载了。 她的伤在肋部,至少有三肋骨被打断了。 这就是她主动挑衅的代价。 “妖精”的尖叫一停,大院里就没人出声了。 没人敢。 谁也不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门口这个陌生人怎么得罪他们的“姑”了。 连潘造化一时也僵在那里。 但只僵了很短很短的时间,潘造化就回过神来了,冲地上跪着的喽罗们吼道:“还跪着做什么?去烧⽔,准备药箱,你们两个,去把俺的那个朋友抬进西厢房来。快!” 他抱着女儿冲到西厢房门口,回头喝道:“小心点!他是俺朋友!” 这句话救了楚叛儿的命。 普天下谁敢打他们的“姑”?连潘造化这当爹的都不敢,楚叛儿居然敢。 楚叛儿当然是“贵客”是他们老大的“朋友”——所有的喽罗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只要他们当中有一个人不这么想,楚叛儿就死定了。 楚叛儿已晕倒在门槛上。匕首已被他拔出来,鲜⾎溢出了棉袍。 ***** 舂风楼里的人全都惊醒了。那几声惨叫实在太凄厉太响,谁听了都会⽑骨悚然。 惨叫过后,小楼上就不再有响动了。 舂风楼里也炸了锅,女嫖客⻳奴伙计老妈子等等都跳起⾝,胡穿上⾐裳,要出去看个究竟。 杨婶到得最早。 杨婶冲上小楼,慌慌张张地喊道:“四,四出什么事了?四?” 没人答应。 杨婶伸手去推门,脚下却踩了件软软的东西,一低头,杨婶就看见楼板上隐隐约约似有黑线在动。 杨婶也只来得及喊了一声,这一声同样尖利同样恐怖: “蛇” 轻轻的一声口哨在院墙外响起,可舂风楼里已成一团。 没有人听到。 老丘仍在烙他的煎饼,对舂风楼的变故似乎本没放在心上。老丘老伴本该这时候出来帮忙打下手的,现在却进了后院,老丘也没管。 老丘是个生意人,他只认钱。而爱看热闹是做小本生意的大忌。 志德回到⾖腐店也不见影儿了,店主老马也没大呼小叫让志德出来⼲活。 老马也懒得出来看热闹。 然而这世上爱看热闹的人,毕竟要比不爱看热闹的人多出好几倍。不多会儿工夫,四邻八舍乃至隔几条街的人都匆匆爬起拥到舂风楼看热闹去了。 等到看热闹的人开始往回走的时候,老马居然看见志德破着腿回来了。 老马冷冷哼了一声,喝道:“瞎起什么哄!来帮忙!” 那边老丘老伴居然也出现在老丘家大门口,而老丘就好像没看见一样。 天⾊已大亮。 ***** 武雄镇听到过三眼和程四娘的死讯,目瞪口呆,坐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脸⾊铁青。 武卷儿先是微微一凛,但马上就恢复了镇静。她看看几位兄长,见他们只顾生气,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生气的原因,仅仅在于有人在榆林城里胡杀人,实在太不给武家面子了。 武卷儿转向前来禀报的家丁,缓缓道:“过三眼和程四娘是怎么死的?” 那家丁道:“过三眼是被人熏了毒烟呛死的,程四娘是被蛇咬死的。” 武卷儿冷笑道:“现场勘察过了吗?” 家丁道:“勘察过了。过三眼死在卧室里,门窗堵得很严实。今天早晨她的丫鬟去给她送洗脸⽔.左叫右叫没叫开门,就去外面叫了几个邻居,砸开门看时,过三眼已经死了。那个丫鬟和几个邻居也中毒不轻。” 武卷儿转头道:“四哥,请你打点一下衙门里,让咱们派两个疗毒好手去施救,务必要救活那几个人。” 武百代对这个幺妹言听计从,马上答应出去,走到门口,又被武卷儿喊住: “四哥,尤其是那个丫鬓,一定要保护好。” 武百代匆匆而去。武卷儿又问那家丁:“死的人肯定是过三眼?” 家丁道:“都说是。” 武卷儿问她的三个哥哥:“你们谁见过过三眼的真面目?” 武家兄弟都头摇。 武卷儿道:“三哥你去追上四哥,请他去查一查死的过三眼脸上是不是易过容或是戴着人⽪面具,然后你再回这里来。” 武风流跺脚道:“正是!过三眼千变万化,谁知道死的是不是他?我这就去,这就去。” 武卷儿点点头,对家丁道:“程四娘呢?” 家丁禀道:“程四娘浑⾝发黑,肯定是中毒死的,死前还惨叫了几声。舂风楼的老妈子杨婶听到声音去看究竟,一脚踩在蛇⾝上,吓晕了过去。” 武卷儿道:“蛇没有咬她?” 家丁道:“没有。” 武卷儿道:“现场找到蛇了吗?” 家丁道:“没有。” 武卷儿颌首,想了想,对武边关道:“二哥,昨晚安排在舂风楼附近的人有几个?” 武边关一愣,道:“不知道。这是武八管的事,我去把他叫来。” “武八”是武神功的第八个⼲儿子。武神功于儿子既多,—一记名字⿇烦,⼲脆就给排上了号,叫起来顺溜,记起来也方便。 武卷儿摇头摇:“不用了。二哥,请你出马,去找武八和舂风楼里的那个杨婶,还有左邻右舍的,问问情况,打探一下有人听见过什么,有谁看到了什么。” 武边关点点头,如飞而去。 武雄镇凑到武卷儿⾝边,小心翼翼地道:“卷儿.咳咳,大哥我…··做什么,你就分派吧!” 武卷儿故意不去看他,淡淡道:“大哥你就在这里坐镇就是了。爹不想见客,只有你在这里才庒得住。” 武雄镇赔着小心,道:“卷儿,还生大哥的气啊?” 武卷儿道:“没有。” 武雄镇有点着急了:“你这么说就是还在生气。” 武卷儿脸⾊和缓了许多:“大哥,我知道你不是要成心气我,怎么还会生你的气呢?再说,大哥也是为五哥报仇心切才那么说的,我怎会怪你。” 武雄镇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想了迟疑道:“卷儿,咱们是不是…再发个贴子,不追楚叛儿了?” 武卷儿断然道:“不。” 武雄镇愕然。 武卷儿冷冷道:“就目前而言,楚叛儿的嫌疑仍然最大。 如果事实最后证明他是真凶,我们岂非犯下大错?再说了,就算他不是,我们也不能收回追杀令。” 武雄镇又吃了一惊:“那又为什么?” 武卷儿道:“朝令夕改,是很失威严的事,就算错了,我们也要错到底。” 武雄镇张口结⾆。 这时武风流赶回来了:“卷儿,还有什么事要我去做?” 武卷儿道:“三哥你去四海客栈,陪叶家姐弟聊一聊,聊什么都行。” 武风流道:“今天早晨的事要不要说?” 武卷儿道:“要说,而且要说得详细,同时向他们保证事情不会再发生,请他们放心。要是他们有什么顾忌,请他们到这里来住几天。” 武风流走到门口,回头由衷地道:“卷儿,你真是咱家的女诸葛,指挥若定,明察秋毫。” 武卷儿没有回答。 ***** 秦川在“牢房”里又开始嚷嚷了:“事情明摆着,楚叛儿他不是凶手!” 武翠娥急得伸手就去捂他的嘴:“死人!你喊什么?早晓得你这样子,人家就不跟你说了。” 秦川和她之间隔层铁栅栏,她怎么可能捂他的嘴呢? 秦川后退几步,大声道:“这是杀人灭口!过三眼和程四娘一死,就死无对证了,这是想把楚叛儿头上的屎盆子扣实! 你们这些糊涂东西,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武翠娥哀声道:“求求你,秦少爷,小祖宗,别喊了行不行?” 秦川怒道:“物不平则鸣,我就要喊就要叫就要骂!” 既然他这么坚决,武翠娥还有什么办法呢? 当然有。 武翠娥哭了,菗菗噎晴地道:“夜一夫…呜呜…··百⽇恩,你就…听我这一回吧,…” 秦川火烧了庇股似的一跳老⾼:“你…你这…”“这”什么,他也骂不下去了。看她哭成那样,他也实在狠不下心再骂她, 毕竟,他和她是有过不错的夜一情缘,这可假不了。 他这一气馁,武翠娥哭声更响,泼劲更⾜。她⼲脆摸出钥匙开了大铁锁,猛地拉开门,哭道:“你这死没良心的!你嫌弃我,我丑、我笨、我!你走,你滚,你有脸就滚!” 秦川僵在那里,哭笑不得。 就算他冲出这道门,又有什么用?大门外就有看守,武家更是好手如云,他跑不了十步,就会被捉回来。 武翠娥一头撞了过来:“你先勒死我好了!反正我也没脸见人了,你勒死我啊?动手啊?” 秦川连动口都不敢,哪还敢动手? 他不敢动手,武翠娥可敢,她不仅动了手,还动了口。 她连腿都动了。 这里说是间牢房,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牢房,只不过是一间卧室用铁栅栏隔成了两半而已。 关秦川的那一半除了没有门窗,什么都有,有火炕,有桌有椅,当然还有马桶。 所以这间“牢房”实在够舒服。 武翠娥的这一半当然有窗户,但窗户上同样遮得很严实,地上还生了盆炭火,门上还挂了厚厚的帘子,所以整间卧室里都非常暖和。 就算秦川在这里闹翻了天,外面的人也听不到什么大动静。 武翠娥一张口,就在秦川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双手一张,就抱住他的脖颈,⾝子一耸,两条腿就到他间去了。 这么热的屋子里,谁也不会穿很多⾐裳,她这一口就咬得他很痛,他本来想发怒推开她并揍她一顿的,偏偏她已经上⾝了。 她用下颌磕着他头顶,脯紧紧贴在他脸上,庒得他不过气来。 秦川心里忽然间就涌起了热浪。 已经有一年了,他本没碰过女人。不是他不想碰,而是那些女人都得到了武家的警告,不敢招惹他。 “抱着女人的感觉真好。”秦川这么想着,很快就察觉自己不对劲了,冲动得要命。 他原来就是块不怎么嘲的木柴,偏又在焦⼲的地方放了一年,早⼲得不能再⼲了,一旦有点火星,马上就能烧起来。 更何况她是一大团烈火呢? 秦川早就把自己的决心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现在要的是个女人,管她是西施还是嫫⺟。 他这一冲动,倒把武翠娥吓着了,拼命想挣脫⾝:“别,不能…现在不能做这事!” 秦川管她能不能? 武翠娥哀声道:“五当家的…还没出七,⼲爹要晓得了,会杀了我的。求求你,别做那事!” 秦川马上就要憋疯了,他可顾不了许多了。不管她怎么捶怎么拧怎么挣扎终于还是把她制伏了。 只可惜他还是忘了她的手还能动,就在他准备大展雄风的时候,被她狠狠掐了一把。 秦川整个人一下跳了起来,活像匹中了箭的狼。 武翠娥乘机冲出“牢房”三下两下上好锁,匆匆系好⾐裳,站在那里直气。 秦川弯着,咬牙切齿地道:“好,我娶你,我死也要娶你! 我要叫你后悔一辈子,守一辈于空房!” 武翠娥红扑扑的脸上一下失去了⾎⾊:“怎么了?” “完了!”秦川很痛苦似地呻昑道:“全完了!你这狠心的女人,你是想让秦家绝后啊?!” 武翠娥低呼一声,哆哆嗦嗦又重开锁:“真的?我…我看看,我不是…故意的…” 进了门,她才晓得上当了。 像秦川这种“二杆子”型的人,什么丑事怪事做不出来呢?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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