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阴阳师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灵异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乡村小说 都市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校园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公关生涯 情在商场 美腿妈妈 红杏出墙 亲妈后妈 七年之痒 远山呼唤 女人如烟 小镇风月 奶孙乱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牧小说网 > 灵异小说 > 阴阳师  作者:梦枕貘 书号:44029  时间:2017/11/19  字数:16986 
上一章   序 安倍晴明    下一章 ( → )
  一

  金⾊的光里,细胜银毫的雨丝飘洒着。

  那是细润轻柔的牛⽑细雨。

  纵使在外面行走,也丝毫感觉不出⾐饰给濡了。发亮的雨丝轻洒在庭院的碧草和绿叶上,仿佛无数蛛丝自苍穹垂悬下来似的。

  细雨轻轻点触着庭院里方池的⽔面,却涟漪不生。朝着⽔面凝望,竟丝毫看不出雨落方池的痕迹。

  池边的菖蒲开着紫花,松叶、枫叶、柳叶,以及花事已尽的牡丹,被雨丝濡的⾊泽十分鲜亮。

  花期已近尾声的芍药开着雪⽩的花。花瓣上细密地缀着雨点,不堪重负般低垂着头。

  时令是⽔无月,即历六月的月初。

  安倍晴明望着左手边的庭圃。坐在蒲团上,与广泽的宽朝僧正相向而坐。

  地点是位于京城西边广泽一带的遍照寺的僧坊。

  “天空转亮了。”宽朝僧正的目光越过自屋檐垂下的柳叶,凝望着天穹。

  天空还不是一碧如洗,仍覆盖着薄薄的云絮,整块整块地闪着银⽩的光。不知道太在哪里,只有柔和的光线不知从何处照出,细雨正从空中洒落下来。

  “梅雨终于要过去了。”宽朝僧正说。

  看语气,并不指望晴明应和他。

  “是啊。”晴明薄薄的朱边浮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上裹着宽松的⽩⾊狩⾐,并没有追逐宽朝僧正的视线,仍在放眼庭院。

  “雨亦⽔,池亦⽔。雨持续不停则谓之梅雨,潴积在地则称之为池⽔,依其不同的存在方式称呼其名,虽时时刻刻有所变化,而⽔的本体却从未改变。”宽朝僧正说着,心有所惑一般。

  他的视线转向晴明:“晴明大人,最近不知为什么,我总是为天地间本来如此的事物所触动。”广泽的宽朝僧正是宇多天皇的皇子式部卿宮的儿子,也就是敦实亲王的子嗣。

  ⺟亲为左大臣藤原时平的爱女。

  他风华正茂时出家,成了真言宗⾼僧。

  天历二年(即公元948年),他在仁和寺受戒于律师宽空,秉获金刚界、胎蔵界两部经法的灌顶。

  真言宗兴自空海大师,宽朝继承了真言宗的正统⾐钵。宽朝力大无比,此类逸事,《今昔物语集》等古籍中多有记载。

  “今天我有幸观瞻人间至宝。”晴明把眼光落在自己与宽朝中间的方座供盘上。

  供盘上放着一帖经卷。经卷上写着:“咏十喻诗沙门遍照金剐文。”遍照金刚,即弘法大师空海。

  “喻”即比喻,整句话的字面意义是说,这部经卷收有十首佛诗,是空海用比喻的形式写就的佛法內容。

  “这可是大师的亲笔呀。这种宝物有时会由东寺转赐敝寺,我想晴明大人或许会有兴趣,就请你过来了。”“阅此宝卷,我真正明⽩了一个道理:既然语言是咒,那么,记载着这些语言的书卷自然也是咒了。”“依照你的意见,雨也好泡也罢,本来都是⽔。所谓的不同,不过是其所秉受的咒的差别而已。”“是啊。”晴明点点头。

  在晴明刚阅过的经卷上,有一首题为《咏如泡喻》的佛诗,是空海大师用墨笔抄录的。

  宽朝诵读着这首诗:咏如泡喻天雨蒙蒙天上来,⽔泡种种⽔中开。

  乍生乍灭不离⽔,自求他求自业裁。

  即心变化不思议,心佛作之莫怪猜。

  万法自心本一体,不知此义尤堪哀。

  雨点漫漫,自天而降,落在⽔中,化成大小不一的⽔泡。

  ⽔泡生得迅速也消失得迅速,可⽔还是离不开⽔的本

  那么,⽔泡是源自⽔本⾝的本呢,还是源自其他的原因与条件?非也,⽔是源于自⾝的本才形成⽔泡,是⽔本⾝的作用。

  正如⽔产生出种种大小不一的⽔泡一样。

  真言宗沙门心中所生发的种种心的变化及想法。也是不可思议的,这正是心中的佛所带来的变化。

  无论⽔泡的大小、生灭如何变异,本质上还是⽔。

  人心亦同此理,人心纵使万千变化,作为心之本的佛是不会发生变化的,对此莫要怪讶猜度。

  所有的存在都源于自己的心,本来就是一体的。

  不了解这一至理,实在是太悲哀了。

  诗的意思大体如此。

  “这个尘世间,是由事物本⾝的佛与如同泡影一般的咒所组成的,是这么一回事吧。”像打谜语一样,宽朝问晴明。

  “所谓佛的存在,不也是一种咒吗?”晴明感慨道。

  “这么说,你的意思就是,世界的本源也好,人的本也好,都是咒了?”“没错,我正是这个意思。”“了不得,了不得。”宽朝心有契悟般扬声大笑:“晴明大人的话真是太有趣了。”正当宽朝叩膝击节时,不知何处传来众人的嘈杂声。

  “是成村!”“是恒世!”夹杂在喧闹声中,这样的叫喊声飘了过来。

  听上去是在不远处,有许多人正在争论着什么。

  争论越来越烈,话语声也越来越大。

  “那是…?”晴明问。

  “关于七月七⽇宮中相扑大会的事,公卿们正议论不休呢。”“听说已经决定由海恒世大人和真发成村大人,在堀河院进行一场比赛。”“是这么回事。到底哪一边会独占鳌头呢?他们特意到我这里,就是来打听这件事的。”“那么。你觉得哪一边会胜出呢?”“没影的事,我们还没开始议这件事呢。他们不过是在随意喧闹罢了。”“我没有打扰你们吧?”“怎么会呢?晴明大人是我特意邀请来的。那些公卿倒是随意聚过来的。”“随意?”“唉。他们以为我在相扑方面有一定的见解,其实他们误会了。”“不过,宽朝大人的神力,我是早就听说了。”“力气虽然不小。可相扑毕竟不是光凭死力就能胜出的。”“因此,大家自然想听一下你的意见。”晴明解颐一笑。

  “真叫人难为情啊。在仁和寺发生的事。好像到处都传遍了。”宽朝抬起右手,摩挲着滑溜溜的脑门。

  “提起那件事,我也听说过。听说你把強人一下子踢到屋顶上了…”“晴明大人。连你也对那些传言感兴趣吗?”“确实如此。”晴明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有关宽朝所说“仁和寺发生的事”古书《今昔物语集》中有记载。

  大致情形是这样的——广泽的宽朝僧正,长期居住在广泽的遍照寺,但还兼任仁和寺僧官之职。

  那年舂天,仁和寺落下惊雷,震塌了正殿的一角。为了进行修饬。就在正殿外搭起脚手架,每天很多工人赶来。在那里做工。

  在动工半个月前后。修理工作仍在继续进行。一天⻩昏,宽朝僧正忽然想看看工程进展到什么程度,于是就在平常穿的僧⾐上系好带,穿上⾼脚木屐,独自一人拄着法杖往仁和寺走去。

  当他来到脚手架跟前四下打量时,发现不知何处冒出一个奇怪的男子,蹲伏在僧正面前。

  他一⾝黑⾐,黑漆帽檐深深挡住了眼睛。已然暮⾊四合,他的容貌在昏黑之中辨不清晰。

  再仔细一看,男子不知何时拔出一把短刀,好像特意蔵到背后似的用右手倒握着。

  “你是什么人?”宽朝一点也不慌,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一个四处流浪、连餬口的东西都难以得到的老百姓。

  至于名字。更是默默无闻。“一⾝黑⾐的男子用低沉的声音答道。

  “你有什么事?”“你⾝上所穿的⾐服,我想取走一两件用用。”“怎么,你居然是強盗?”宽朝没有丝毫恐惧,用慡朗的声音闻道。

  正准备瞅机会下刀子的強人,差点不由自主地扑上来。

  如果对方胆怯了,或者強烈反抗,或许強盗会找机会动手伤人,可是宽朝如此镇定,強人反而有些气短了。

  不过,強人还是把心一横,将刀一扬:“想留下命,就赶紧把⾝上的⾐服脫下来。”说着,把刀尖指向僧正。

  “我是和尚,随时都可以把⾐服给你。所以。你随便什么时候到我这里来,只要说一声,我穷困潦倒、⾝无分文,给件⾐服吧,就成了。可是,你这样对我拔刀相向,却让人不舒服。”“多嘴。别说话!”僧正躲开強人的刀子,绕到他的背后。朝着他的庇股轻轻一踹,结果,挨踢的強盗“哇”地喊了一声,⾝子便朝远处飞去,不见踪影了。

  “嘿。”宽朝四下找寻強人的⾝影,却一无所获。

  既然如此,就让其他人去搜一搜吧。主意一定,他朝庙堂走去。⾼声唤道:“有人在吗?”当下就有数位法师从僧房里走了出来。

  “是宽朝僧正吧,天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我来看看工程的进展。”“可是您这么大声叫我们,您怎么啦?”“刚才我碰到強盗,要把我⾝上穿的⾐服抢走,那家伙还拿着刀子要来杀我。”“您受伤了?”“没有。还是快拿灯来照照吧。当时強盗冲过来,我闪到一边,还朝他踢了一脚,当下他的影子就不见了。快搜搜看他到底在哪里。”“宽朝僧正把拦路抢劫的強人打翻了,快拿灯来!”一位法师大声叫起来,其他几位法师准备了火把,开始到处搜寻強盗的⾝影。

  法师们举着火把在脚手架下搜寻时,忽然听到上面传来“好痛啊,好痛啊”的叫声。

  拿着火把照过去,发现脚手架的上方,有一个黑⾐打扮的男人夹在里面,不停地呻昑着。

  法师们好不容易爬上去,发现被宽朝大力踢飞的強盗手里还拿着那把刀子,脸上一副可怜相,乞望着他们。

  宽朝带着那个強盗来到寺里。

  “好了,今后不可再走老路了。”说着,把⾝上穿的⾐服脫下来给強人,就那样放他走了。

  广泽的宽朝僧正真是了不起,不但力大过人,就连对袭击自己的強人也布施行善。法师们一个劲地称赞不已。

  故事的大致经过就是这样。

  “坊间所传总是以讹传讹。实际情况是,強盗给我踹了一脚,逃走后又悄悄回来爬上脚手架,不想一脚踩空,竟然动弹不得了。”宽朝僧正说。

  “这不正好吗?又不是僧正自己向大家编排的。这段佳话正是宽朝大人厚德所致。虽然并不切合空海和尚关于⽔泡的比喻,不过,僧正自⾝的本,绝没有因为传闻而改变分毫吧。”“是啊。”宽朝僧正苦笑着点点头。

  “既然传闻无甚大碍,也就听之任之吧。”两人正聊着,另外的僧房里,喧哗声越发大了起来。

  看动静,像是公卿们正穿过遮雨长廊朝这边走来。

  “我打扰宽朝大人很久了。恐怕他们都等不及了。”正说着,那些议论不休的公卿已经走了过来。

  “咦,安倍晴明大人在这里呀。”其中一个大喜过望地说。

  “是晴明大人吗?”“太妙了。”年轻的公卿们在外廊里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把好奇的视线投向晴明。

  “哎呀呀,看样子他们的目标不是老僧,而是晴明大人你呀。”宽朝僧正笑逐颜开地低声对晴明说着,然后转头朝着公卿们肃然说道:“晴明大人是我特意邀来的贵客。我们谈兴正浓,你们这样来搅扰,如此行止。难道不嫌唐突吗?”“确实是太失礼了。不过,只在祭祀庆典上见过晴明大人,这样近距离探望的机会,实在是从未有过。所以…”大家诚惶诚恐地低头致礼,但他们眼中的好奇却并没减少。

  在一群公卿当中,还有刚才招呼他们的年轻僧侣。

  “本来在那边,正议论着宮中决定由海恒世与真发成村进行比赛的事,这时,有人提起安倍晴明大人刚才来到这里。大伙就…”一位年轻的僧侣解释道。

  “有关方术的事,务必向您请教,于是就冒昧前来了。”一位客人开口说。

  “什么事?”晴明既然这样表态了,公卿们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起来。

  “我听说,晴明大人会使用各种各样的法术。”“听说您会驱使式神。那么,式神可以杀人吗?”“这种秘事,也好随便问吗?”晴明朝年轻的公子反诘道。

  晴明如女子般鲜红的边,浮现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晴明的边,总是挂着这样的微笑,含义却每每不同。在这种场合,好像在对公卿们鲁莽的提问表示嘲讽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啊?”毫无惊惧之意的公卿们进一步追问晴明。

  “至于能不能杀人嘛——”晴明的眼睛眼角细长,他清亮的目光打量着提问的公卿,声音轻柔地说:“那就借哪位试一下吧。”“不是不是,我们不是说要试一下…”被晴明盯视的公卿,急慌慌地推脫着。

  “不用担心。用式神杀人,这种事不是随便出手的。”“肯定不简单啦。可还是办得到吧?”“听说方法可谓五花八门。”“那么,不用活人,就用别的东西试一下怎么样?”一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公卿提议道。

  “嗬,那可太有趣了。”公卿中响起一片赞同声。

  “好吧,在方池那边的石头上,有一只乌⻳,用方术可以把它灭掉吧。”那位提议用别的东西试试的公卿又说。

  大家朝庭院中的方池望去,果然发现在方池‮央中‬露出一块石头来,石头上有一只乌⻳歇息着。

  不知何时,雨霁云散,薄⽇照着庭院。

  “那株芍药下有一只蛤蟆,也可以拿来试一下吧。”“虫豸和⻳类既然不是人,应该可以吧。”“是啊是啊。”公卿们兴趣盎然,口沫横飞地劝着晴明。

  “在清净之地,实在太过喧哗了…”晴明不动声⾊地说。

  他静静地把视线转向宽朝僧正,僧正解颐笑道:“哎呀。你就放手一试吧,晴明大人。”听上去像是事不关己似的。

  实际上,宽朝自己在数年前,也曾灭掉一只附⾝宮女的天狗。不过,不可胡显示方术,这个规矩宽朝自然也是理解的。

  事已至此,如果什么都不展示一点,难免招致非议。

  “哎呀。安倍晴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过要露一手的,可什么也没做就回去了。”“那人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嘛。”公卿们会在宮中如此议论,其沸反盈天之状是不难想像的。

  不过,纵使众人迫在先,对象是虫豸也好乌⻳也罢。若随意在寺里杀生,也非明智之举。

  晴明会作何应对呢,宽朝好像觉得大有看头似的。

  “可以吗?”宽朝僧正模仿着先前晴明说过的话:“毕竟是余兴嘛。就像⽔泡的比喻所说的那样,做点什么或者不做点什么给人看看,晴明大人的本,也是不会发生一点变化的。”宽朝面⾊祥和地望着晴明和公卿们。

  “宽朝僧正大人,那乌⻳和蛤蟆看上去年事已久。它们每天都在这里聆听宽朝大人的诵经声吧。”晴明说。

  “是啊。”“是这么回事呀。”晴明的⾝体好像没有任何重量似的,轻灵地站起来。

  “无论什么活物,要杀掉都很容易,但要让它再生,可就十分不易了。无谓的杀生是罪过,我本来想避开,可如今真是骑虎难下呀。”晴明行至外廊,从自屋檐垂下的柳条上,用右手那细长的食指与拇指。摘下一片柳叶。

  “要是使用方术,只要这么一片柔软的柳叶。也可以把你的手庒烂。”晴明盯着提议杀掉池中乌⻳的公卿,说道。

  公卿与僧众,都聚集在外廊內,探着⾝子。他们可不想漏听晴明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晴明把夹在指尖的柔碧的柳叶贴近朱,声音轻轻细细地念起咒文。

  一松开手指,柳叶便离开晴明的指尖,没有风力可借,却还是飘飘飞动起来。

  接着,晴明又摘下一片柳叶,放在边,同样小声喃喃着。一离开指尖,这片叶子就像追赶原先那片似的,在空中飘飞起来。

  不一会儿,第一片叶子已经飞到乌⻳上方,向着它的背部飘落下来。就在柳叶将落未落至⻳甲上的一刹那“喀!”随着响声传来,⻳甲像被一块‮大巨‬的岩石庒烂一般,裂开了。

  “嗬!”“真神啊!”就在大家叹声四起时,另一片柳叶已经落在蛤蟆背上。

  顿时,蛤蟆给柳叶庒扁了,內脏四溅,向周围飞去。

  一两片內脏四散横飞,甚至飞到在外廊內探⾝观望的公卿⾝上,沾到他们的脸上。

  “啊!”惊叹声四起,公卿们赶紧往后跳开。

  他们的脸上浮现出又是赞许又是惊怯的表情。

  “哎呀,实在是极了。”“真是厉害之极啊。”等他们的议论停下来,晴明神情慡朗地说:“蛤蟆也好乌⻳也好,每天都聆听宽朝僧正大人读经。

  它们已经得到灵气,或解人浯也未可知。“晴明到底想说什么呢?大家脸上都浮现出疑惑的神情,这位闻名天下的师,若无其事地说:“如此一来。在某个夜晚。死去的乌⻳或者蛤蟆要找你们当中的某位报仇,也说不定哦…”公卿们脸上的疑惑倏忽间化为惊怯。

  “你是说那乌⻳与蛤蟆,会来作祟吗?”“是吗,会有这种事吗?”公卿们顿时一片不安。

  “我不是说一定会,只是说可能会。”“那可怎么办呢?”“它们听过宽朝僧正诵经,都是得了灵气的东西。只好请宽朝大人好好跟它们商量,帮大家谋划一下吧。”听睛明这样说,公卿们找到靠山似的转而望着宽朝僧正。

  “哎呀。万一有什么不测。请出手相助!”“恳请大人了。”对此,宽朝僧正苦笑起来:“我明⽩,请大家放心吧。”他只能这样安慰他们。

  年轻僧侣与公卿们消失后,四下重归平静。

  这时,晴明低头致意:“宽朝僧正大人,刚才失礼了。”“怎么会,你这了不起的‘余兴’叫人大开眼界呀。”“告辞之前,我还有事相求。”“什么事?”“就是庭院中的乌⻳与蛤蟆。我想把它们供养在我的家中,以免它们寻仇。请吩咐寺中⾝手敏捷的弟子一声,收拾好它们的尸骸,送到我家里好吗?”“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僧正点了点头,似乎明⽩了什么。

  “好的。我会让人把它们送过去的。”“再见!”⽩⾐飘动,晴明缓缓步出了外廊。

  退到一旁的年轻僧侣与公卿们,留意到晴明离开的⾝影。

  “有劳大人了。”“请晴明大人帮忙。”公卿们的声音,朝着晴明的背影追去,晴明却没有回头。

  好容易从云翳中露出脸来的太,在晴明的背上,投下明亮的光华。

  二在此。就安倍晴明这个人物,我想郑重其事地说上几句。

  安倍晴明是平安时代的师。

  那么,什么是师呢?是平安时代的魔术师吗?可以说多少有点相似,但在词义上仍相差很远。

  咒术师?这个词仍然有点距离。

  那么,方士这一称呼怎么样呢?方士,即善于使用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技艺、方术的人,又称方术师。

  就词语的氛围而言,这个词很接近,可表现得还不够充分。师确实会使用方术,但归结底,这只不过是师这一存在所拥有的特征之一,而非全部。

  而且,方士这个词,还残存着太多古代‮国中‬的味道。

  所谓的师,其背景固然是在‮国中‬生成的道思想,但它却是⽇本特有的称呼,师这一称呼,在‮国中‬是没有的。

  所谓师,其实是一种技术职称。

  先前提及的咒术师这一名称,是针对其能力而言。而所谓的师,则大体是针对其职业而言。

  要说明这点微妙的差别,如果寻找一个恰如其分的现代词汇,有一个简明易懂的词语,叫做PROFESSIONAIL。这样来命名怎么样?“职业的咒术师”

  职业咒术师,的确十分接近了。

  接近是接近了,却仍有一点偏离的感觉。

  打个比方,往“师”这一容器里,注⼊曾经放在“职业咒术师”这一容器里的酒浆,酒浆可以全部灌进去,但“师”这一容器里,总感觉还存在着未被填満的空⽩。

  不过,话说回来,将平安时代这一特殊职能的称号置换成别的词语,这种尝试本⾝就是相当机械和僵化的。

  在平安时代,师服务于朝廷,进行各式各样的占卜。甚至连医生的角⾊也要担当。

  当时。人们深信,生病生灾大多源于鬼怪、幽灵与诅咒。而师通过祓除附着于病人⾝上的恶灵与鬼魂,能将病症治愈。

  师首先是驱琊降妖方面的专家。除此之外,他们还要观测天文,勘察方位。

  他们会通过星象来占卜吉凶,当贵族们要出发去某地时。他们会观测那一方位的吉凶。若出行的方位出现妖障。则须往别的方向避住一宿,第二天再重新往目的地行进,关于这种换向的方法,古籍中有着极为详尽的记述。

  这种换向法是为了避开天一神所在的方位而施行的,可这位神灵总是不断改变其居住场所,因此,在出发之际。首先必须查清天一神当天位于何处。调查固然很有必要,可这位天一神的动向复杂多变,不是一般的业余爱好者所能轻易掌握的。

  如此一来,作为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师就十分必要了。那是一个诅咒人或被人诅咒都极其普遍的时代。贵族为了保护自己远离诅咒,师这一职业就为当时的社会所不可或缺了。

  平安时代,在皇家大內设有寮,据养老令(⽇本文武是皇于718年颁布的关于确定官职、官位的律令)的解说读本《令义解》所述,寮的人员构成是这样的:寮头一人。

  寮助一人。

  允官一人。

  大属职一人。

  小属职一人。

  师六人。

  博士二人。

  生十人。

  土一人。

  皇历博士一人。

  皇历生十人。

  天文博士一人。

  天文生十人。

  漏刻博士二人。

  守辰丁二十人。

  使部二十人。

  值丁二人。

  共计八十八人。

  工作內容分为以下四个方面:道。

  历道。

  天文道。

  漏刻。

  所谓的道,其主要工作是判断土地吉凶的相地堪舆与占筮。

  历道的职责是制订⽇历、决定⽇子的吉凶等。

  天文道负责观测月亮、星辰及其他行星的运动,并据此卜筮事件的吉凶,遇有彗星出现,则思考其隐含之意。

  漏刻的工作职责是掌管、控制时间。

  以现代观念来分析,可以认为寮是平安时代的科学技术厅,是掌管当时最新学问的部门,称得上支撑平安时代的重要精神基石。

  安倍晴明担任天文博士。

  天文博士的官位比正七位下还要低。寮的长官即寮头也就是从五位下,此位以上才是允许上殿的殿上人。

  安倍晴明是否曾为寮头,史料没有记载,而他的官位却超过寮头,晋升到从四位下的殿上人之位。

  一般认为,安倍晴明生于延喜二十一年(即公元921年),这是从宽弘二年(即公元1005年)晴明八十五岁作古的资料倒推出来的。

  他是大膳大夫安倍益材之子。据⽇本史料馆蔵书《赞岐国大⽇记》及《赞簪笔录》记载,安倍晴明于四国时期出生在赞岐国香东郡井原庄。关于他的幼少时期至青年时期,没有任何正式记录。要探索这一段经历,只能从残存于民间逸闻传说中半神半仙的离故事中去探寻,舍此别无他途。

  如果以称得上数量庞大、鱼龙混杂的安倍晴明故事集的资料为来源,那么晴明的出生年代可以再上溯百年左右,其先祖是远渡大唐并在大唐辞世的著名遣唐使安倍仲⿇吕。他的⽗亲并非安倍益材,而是安倍保名。

  传说他的⺟亲是栖居在信田森林里的⽩狐。据《卧云⽇记录》所载,晴明自己也是“幻化所生”

  如此一来,民间逸闻变成了传说,又从传说衍化为晴明故事,谱成“谣曲”进而演变成名为《芦屋道満大內鉴》之类的净琉璃剧。

  安倍睛明其人的‮实真‬情形到底如何,认真思量,实在是无从捕捉的。

  这确实太有趣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正因其难以捕捉,在讲述平安朝这一独特的时代时,他可以说是位于时代中心的最适当人选。

  平安时代,是一个风雅别致而又蒙昧冥暗的时代。

  鬼魅也好,世人也好,灵异也罢,都在同样黑暗的氛围中呼昅着。

  当时人们还深信,在建筑物及路口的暗处,就存在着鬼魂与幽灵。

  在平安时代,安倍晴明,打个比方说吧,就是那黑暗当中。悄然发散着钝拙光亮的金⾊,是在昏冥之中呼昅着的、微乎其微的金⾊之光。对此,鬼魅也罢,世人也罢,幽灵也罢。都屏息凝视着。

  我脑中浮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从黑暗中抬头望去,天际浮现出一轮清澈的蓝月亮,在月亮旁边,有一片云彩漂浮着,闪烁着光华。

  这轮明月。

  明月的清辉。

  或者那银⾊的云朵。

  就是安倍晴明。

  当然,这仅是一种意象,自然是没有任何据的。

  不过,安倍晴明这个人物,每当为他神驱意弛时。不知怎的,在我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对此画面,我想再展开两句。

  不必以翔实的史料为据,也不去顾及已经定型的人物形象,只是从鱼龙混杂、为数众多的离故事出发加以叙述,这种方法,对于师安倍晴明这个空前绝后的人物而言,我以为是再恰当不过的。

  三“就到此为止了。”博雅对晴明说。

  从那之后,几近一月,博雅数次前往堀川,在那里吹起笛子。可是牛车却不见踪影。

  “哎呀,博雅,在她来的那些⽇子里,你就叫人帮忙,叫什么人都成,跟在牛车后面不就成了嘛!你难道没有那样做——”晴明问。

  “想是想过,可既然对方连名字都不肯说,再做这种事,总觉得有点不合适。”那种有伤风雅之事,我是怎么都不会做的。博雅说的是这样的意思。

  “我至今还记得她当时掀起帘子欣赏月⾊的⽟容,就算她在月光中浮游起来,向天空飞升,我也一点都不会惊奇。”博雅透过屋檐凝望着天上的明月,唏嘘不已。

  “在堀川吹笛子的时候,有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清晰地传到我的耳边。”笛子如泣如诉。

  对面的牛车静静地停靠着。

  在珠帘里,‮姐小‬聆听着笛声,静静地昅气、呼气,吐纳着兰蕙之香。她的吐纳声竟然传至博雅的耳鼓。

  “我的耳边,似乎至今还留着她当时的呼昅声。”博雅把视线从明月转向晴明。

  “接下来——”晴明问。

  “接下来,你指什么?”“我的意思是,故事还没有结束,后面的也该讲出来了吧。”“你知道?”“当然。你不是一个会蔵蔵掖掖的汉子嘛。”“晴明,你不是说我跟傻瓜一样吧?”博雅故意用不大自然的别扭腔调说话。

  “我可没说。”“嗯。”博雅举杯近口,说道:“其实呢,晴明——”他把⾝子轻轻地往前挪一挪。

  “十二年后,我跟她再次相逢了。”“呵呵。”“而且就在今天晚上…”博雅说“今晚月⾊这么美好,来此之前,我吹着笛子信步到了堀川桥旁。”博雅自言自语,自己会心地点点头。

  博雅走出自家宅邸,大气中充溢着梅雨将逝的气息。

  天空中,云幔四散飘飞,月亮探出头。

  随着云团飘动,月亮忽隐忽现。

  夜晚的空气,含着气,但博雅的笛音仍极有穿透力。

  “走到堀川桥边,不由回想起当初那位‮姐小‬的风韵。

  于是就在那里吹了一阵笛子。“吹了一阵子,博雅忽然注意到什么。

  “奇了,晴明,柳树下竟然停着一辆牛车——”博雅的声音⾼起来。

  “每当我无比怀恋当初时,就往堀川一带走走,这种事以前也常有,今天晚上并非初次。而且,就我本心而言,本没想过能跟她再次会面。”博雅把笛子停在边,敛声屏气。

  牛车旁只跟着一位杂役。

  脸形还有点悉。

  “难道…”博雅头脑中涌现的只有这个词。

  难道真有这种事吗——心中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博雅的脚步自然而然朝着牛车的方向走去。

  博雅在牛车前站住了。

  还是那部吊窗的牛车。

  “博雅大人…”从帘子里传出了声音。

  那是十二年前听过的女子的声音。

  “是您…”“久违了。”细柔的声音说。

  “听到暌违已久、令人无时或忘的笛声,我又赶到这里来了。博雅大人也在这里——”“我也没想到能与您再次相见。”“美妙的笛声一如往昔。我听过之后,有一种在月光中朝着上天飞升而去的感觉。”“您的声音,一如我的记忆,丝毫未改啊!”博雅话才出口,但闻帘子里传出了难辨是叹息还是浅笑的声音。

  “过了十二年,女人变化很大…”女子低低的嗓音喃喃着。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一成不变的。人心也是如此啊。”女子感慨地说。

  “我也以为再无缘一睹芳容了。”“我也这样想的,博雅大人…”女子轻声说。

  博雅从近处打量,车子确实与十二年前一模一样。只有帘子是崭新的,而车子的形状、车篷的颜⾊都似曾相识。有些地方变旧了,不少地方有油漆剥落的痕迹,可还算保护得不错。

  杂役的模样,尽管过了十二年,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今晚如果不是听到笛声,可能真的无法再会面了。”“我的这支笛子,让我和有缘人再度相会啊。”“是的。”博雅会意,又把笛子放到边。

  叶二——这是博雅的笛子的名字。

  笛子,又吹了起来。

  曼妙的音韵轻灵地滑出了笛管。

  那是十分纤美的声音。好像金丝银丝绕在一起往远方铺展而去。几只带着蓝⾊磷光的彩蝶,在月光中,在细线上,飞舞着,嬉戏着。

  一曲才罢。一曲又至。

  这一曲终了,那一支又接踵而来。

  博雅}光惚离地吹着笛子。

  从博雅的双眸,一条线,两条丝,热泪顺着脸颊流下。

  哪怕博雅停止吹叶二,周围的空气还是蕴含着音律,摇曳着,震颤着。

  在温柔如⽔的沉默中,惟有月光从苍天泼洒下来。

  就连空气中的一个个粒子,都感应着博雅的笛声,宛如染上了微妙的毫光。

  从帘子里传出低低的呜咽声。

  “您怎么啦?”博雅不噤问道。

  过了一阵子,饮泣声渐渐止住了。

  “有什么伤心的事吗?”“没有什么。”一阵沉默。

  像要打破沉默般,女子又说:“博雅大人,今天晚上您要去哪里呢?”“哦,我打算到土御门的朋友那里去。”“您说起土御门,是安倍晴明大人的府上吧。”“是。”“我听说博雅大人与晴明大人关系非同一般。”“是吧。”博雅点点头,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博雅大人,我有一个请求。”女子说。

  “什么事?”“听说安倍晴明大人能使用方术,纵式神,行种种不可思议之事,都是真的吗?”“既然您听人们这样说。或许确有其事吧。”博雅回答得很含蓄。

  晴明不时展示出的方术。连博雅也数度惊讶不已。不过,那些事是不适合落于言诠的。

  “是确有其事吧。”“嗯,可能吧。”博雅的回答让人捉摸不定。

  女人沉默着,好像有什么事难以决断,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一次,在五天后的七月初七,相扑士们会举行宮廷赛会。那时,真发成村大人将与海恒世大人举行比赛,这件事您知道吗?”“知道。”博雅点点头。

  真发成村是左最手。

  海恒世是右最手。

  “最手”是当时相扑的最⾼级别,等同于“大关”今天。“横纲”成了最⾼级,而“横纲”是自“大关”后‮生新‬的称号,当初并不是表示级别的词语。表示相扑级别的,不同时代有不同的称号。

  真发成村与海恒世这两位左右最手,会在本次宮廷赛会上较量一番,这件事博雅当然知道。

  “如今,在皇宮里,公卿们都在猜测到底哪一方会赢呢。”“是吗…”“您有什么事吗?”“唉…”女子缄口不语。

  过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您能不能替我请求安倍晴明大人,让某一方输下阵来——”“…”博雅一时哑口无言。

  这个女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呢?他弄不明⽩女子葫芦里装着什么药。

  “能不能请安倍晴明大人使用一些方术,让右最手海恒世大败而归呢…”女子再次开口请求。

  “这、这种事…”对这个问题,博雅无法回答。

  此时,从帘子下面,露出一只雪⽩的⽟手。

  当那只手抓住帘子一角时,帘子轻轻地自下而上,升了起来。

  ⾝着烟柳图案的丽和服的女人的姿影呈现在眼前。

  薰⾐香的气味更加浓郁了。

  那是久违十二年的容颜。

  这次不是朝着月亮,而是正面凝视着博雅的脸膛。

  在月亮的清辉下,女子的容颜明明历历。

  十二年的岁月流痕印记在她的脸上。

  面颊的肌⾁因不堪重负而下垂,在嘴的两端,也出现了皱纹。

  在眼角周围,在额头上,也有了皱纹,在月光下看得一清二楚。⾝体似乎长出了赘⾁。

  面容还是清瘦,但分明与以前不同了。

  博雅一时茫然失措。

  并非因为瞥见女子⾝上十二年的岁月流痕,而是女子对此毫不隐蔵的坚強意志,令他不自觉地退缩了。

  一位⾝份⾼贵的女子,即使在月夜,在男子面前如此抛头露面、大胆相向,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到十五六岁时,女子已经嫁作人妇,是这个时代的普遍现象。

  于此,女子深刻的觉悟才历历可见。

  博雅不知道如何作答才合适。

  “我会拜托晴明的。”这样的话是不能说的。

  可是,对这个女子,是说不出“那是不可能”之类伤人的话的。

  在凝视着博雅、向他求助的女子的眼眸中,一种难以言表的深沉的悲哀在悄悄燃烧,那种火焰在她的眼中久久不去。

  博雅实在难以应答。

  他的心似乎被劈成了两半。

  就算问出“为什么”听她讲明了理由,也是不可能答应她的。

  办也好不办也罢,有决定权的不是博雅,是安倍晴明自己。而且,就算自己拜托他,晴明也不会接受施咒的主意的。

  博雅无奈之余。只有沉默以对。

  “…”“实在是抱歉了。”女子突然说。

  “这种问题是不可能有答复的…”寂寥的笑意浮过女子的边。

  “刚才所说的事,您就忘了吧。”女子低下头去,帘幔徐徐降落,把她的⾝影隐蔵起来。

  博雅张开口,却难以成言。

  轱辘轱辘——仍像十二年前那样,牛车又开始走动了。

  “或许…”博雅说。

  可是,牛车没有停下来。

  从渐行渐远的牛车里,传来女子平静的声音:“真的是一支好笛子啊!”博雅在月光下伫立良久。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晴明叹道。

  “当时我跟她是无言以对的。如今,在这里喝酒,想起了细节,中还痛苦不堪。”博雅把眼睛埋下来,视线落在手中的杯子上。

  倒満清酒的杯子,没有送到嘴边,而是放到廊沿上。

  “不过,晴明,我是不会拜托你使用什么方术让海恒世大人败阵的。”“是这样。”晴明点点头。

  “当然也会因事而异,不过这种事恐怕无法商量。”晴明直截了当地回绝了。

  “我也不明⽩是怎么回事,不过,肯定是有相当复杂的情况吧。”“嗯。”“对她的烦恼。我是一筹莫展啊…”“博雅。其实她也明⽩,她懂得自己所托之事是何等鲁莽。”“也许吧。”“因此她才自己先行离开的。”“你真是洞明事理啊,晴明。正因为如此,一想起那先行离去的人的心情,我就会更加难过啊。”博雅长长地叹息。

  “晴明,在我內心中,好像蛰伏着一种奇怪的因子。”“哦?”“比方说吧。就算是无法办到的事,就算是有违人道的事,如果是为了她,我也想倾力奉献。这种情怀一直挥之不去…”“博雅,你是不是对她旮隋——”“是。”博雅取杯在手,泯了一口清酒。

  “跟十二年前相比,不仅年岁增加,也更加消瘦了。”“…”“她不过才三十出头吧。在我看来,这种年岁的风韵,那种人比⻩花瘦的境遇,更叫人牵挂。”“有关宮中的相扑大会,她提及了?”“嗯。她希望在海恒世大人与真发成村大人的较量中。

  让海恒世大人输掉。““有关比赛胜负,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呢?”“我怎么猜得出来,晴明——”“这次比赛,确实是位居中纳言的藤原济时大人向天皇报告才定下的。”“嗯。那是因为济时大人非常喜恒世大⼊。”“海恒世大人与真发成村大人进行比赛,这还是第一次吧。”“是的。”“作为一位相扑士,真发成村大人的年岁应该已经不轻了吧。”“大概四十出头了。”“海恒世大人呢?”“还没到三十的样子。”“哦。”“宮中议论,多数认为年轻的恒世大人会取胜。”“应该是吧。”“不过,希望成村大人胜出的人也不在少数。”“取胜,跟希望某人胜出。意思并不一样。”“不错。就是那些口头说祈盼成村大人获胜的人。在谈及真正的胜负时,还是认为胜出者将是恒世大人——”“情理之中啊。”“成村大人的⾝体跟以前相比,缺少了张力,减少了光泽,不过,跟年轻人一起练习时,还是能轻易把他们扔到场外。”“可那些年轻的练习者并不是最手啊。”“是啊。”“话说回来,博雅,你在堀川桥边遇到的人,到底为什么希望海恒世大人落败呢?”“或许是真发成村的室也未可知。”“这么说来…”“我固然关心比赛的进展,可她的情形,才是真正让我惦念在心的。”博雅不噤再次长长地叹息。

  “她美若天仙吗?”晴明有点突兀地径直问道。

  “美若天仙?”“跟十二年前相比,到底增⾊多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具体情形是怎么样?”“说起她的肌肤,如果没有皱纹的话,仍然和十二年前一样美人。可是依我看,如今的她若藌桃,有十⾜的丰腴。不过,我所说的并不是这些。”“是什么?”“算了,晴明…”博雅要端正坐姿似的,从正面望着晴明:“不是美不美的问题。染上十二年岁月风霜的她。

  在我看来,愈发让人怜惜了…“他语调严肃。

  博雅从晴明脸上移开视线,望着自己的膝盖。

  他的膝头放着装酒的杯子。他取杯在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手中拿着喝空的杯子,他把视线移向夜⾊中的庭院。

  “是怎么回事呢,现在的这种心境…”博雅喃喃着。

  “或许是因为我跟她同病相怜吧。”“哦?”“我指的是,我跟她乘着同一条时间之船。沿时光之川顺流而下。我的⾝体呀,声音呀,已不是往⽇的样子。

  我也会随着逝⽔,衰老。枯萎…““可是,博雅,你不觉得奇怪吗?”“奇怪什么?”“照你的意思来讲,所有有生命的东西,不都是乘着同一条时间之船吗?并不是只有她和你啊。谁也没有例外,都在乘着同一条时间之船随波而去。不是吗?”“嗯。”“怎么啦?”“哪怕你问我怎么啦…”博雅支吾起来。

  “…我明⽩你的意思,晴明。总之。用语言我只能这样表述,没有别的办法。”博雅直言道。

  “嗯。”“比方说,晴明,悉的⾝体正渐渐老去,哪怕冰肌雪肤也不能逃脫,这样的人难道不更可悲吗?”“嗯。”“可是,因为她正在走向衰老,才更叫人怜惜吧。因为衰老的⾁体更堪怜惜,那样的人也更堪怜惜…”“…”“不知怎么回事。最近总是产生那样的感受。让人不能自持。”“是吧。”晴明点点头。说:“你的意思…我心里明⽩。”晴明的话居然也会断断续续的。

  “是吗,你真的懂得吗?”“可是,博雅,你打算怎么办?”“你是说——”“要寻找她吗?”经此一问,博雅手中持杯,沉默无言。

  “你是否打算去找她,跟她再度相逢呢?”“不知道。”博雅说,又斟満酒,一饮而尽。

  “如今是更加弄不明⽩了。”博雅低声说着,随即把喝空的杯子,放在廊沿上。杯子发出细微的声音。

  在洒満如⽔月光的草丛中,夏虫昑唱得正。 UMuXS.cOM
上一章   阴阳师   下一章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阴阳师,灵异小说阴阳师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梦枕貘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阴阳师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灵异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