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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双结连环套 作者:司马轩 | 书号:44070 时间:2017/11/19 字数:25189 |
上一章 第一章 苍穹六宝 下一章 ( → ) | |
大明成祖永乐十一年,五月己巳纯⽇,百事不宜,山东历城县境內,一支泰山旁脉,名叫千佛山的深⾕之中,独居着一处人家。 中午,深⾕里一条小溪上,出现了一个异常俊美的童子,悄悄地划出一艘小舟,顺溪而游,突然那小船驶进一个极大的漩涡,一阵摇,撞在溪流尽头的⾕崖上,碎成片片,那幼童没喊一声,便坠⼊了⽔中,瞬即失去了踪迹。 下午,那家人发现幼童失踪,全家人一齐出动,虽然寻遍了満⾕,却未发现半点儿线索。 ⼊夜,晴空万里,蓦地渗出一片乌云,笼罩着这座山岭,顷刻间,暴雨骤然发,风声雷声,在闪电中猖狂肆,像是天地末⽇的光临。 前山,散落的石雕巨佛,变成了一群落汤,面上雨⽔纵横,似在悲泣某个惨剧的发生。 后山,除一座⾼拔⼊云的烟囱峰,其他各地,都逃不出风雨袭击的噩运,峰下,深⾕里那处房舍附近,此时,在狂暴的风雨中,蓦地问起刀光剑影,阵阵凄厉绝望的吼叫,穿过墨黑的乌云,传出⾕外,但瞬息间,一切又趋平静,连那狂暴的风雨也缓缓止住,随乌云散去。 而⾕中,那独一无二的一处人家,却在此时吐露出火⾆,片刻工夫,化成腾腾烈焰,升起一股浓墨黑烟,而那精致的房舍,随即变成一堆废墟砖。 火光中,十多个竖眉横目,相貌凶恶的大汉聚拢一起,狂笑着商讨这一次空前的胜利,与处置那两个“战利品”的方法,在他们的⾝旁,横七竖八卧倒着七八具尸体,及两个咬牙切齿,不能言动的女童。 火光中,那十几个大汉面前,不知何时走来一位慈眉祥目的老尼,手持云帚,双目中神光四。 十多个大汉一见老尼,为首一人发出一声喊叫,立即分头四散逃窜,老尼冷冷一笑,先救醒一对女童,再一一察看尸体,看是否有救治的可能。 然而,老尼失望了,她心怀恻隐地看着伏在尸⾝上痛哭的一对女童,感慨地合十,默诵“阿弥陀怫”然后,老尼劝住了女童的悲泣,用掌力在崖边击出三个大坑,按照女童的指示,将众人分别埋葬。 并树立起三座“石碑”运用指力写出“赵世逸之墓”、“李圣坤、孔维云夫妇之墓” 及“义仆之墓”这样。 然后,老怪挟起两个女童,⾜顿处,人化一溜轻烟,上⾼约三余丈的⾕壁,稍顿晃⾝再起,接连着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幽暗的夜⾊之中。 然而,老尼的来去,全被那栖在枝头,一只⽩鸟看见。 老尼走后,那鸟也一声清鸣,鼓翅向烟囱峰顶飞去,霎时只剩下一点银星,转折间,也没⼊峰头的暗影。 第二天,夏⽇骄,炙热如故,千佛寺里的钟声,按时响出悠扬的声音,深⾕里,除去那被火烧残的房舍,及新添的三座新坟外,并无任何变动。 花却照样开放,溪⽔依然湍急着奔流,只是,自今而后,却再也听不到旧人语笑声了。 五年以后,一个冬季的夜晚,天上月明星稀,北风呼啸掠空正紧。 ⾕中,一片荒凉,木叶多已调零过半,枯草、枯叶淹没了一切,此时除却那呼啸的风声之外,一切都失去了生机,连那一弯清流也寂然无声,宛如一条死蛇,静静地倒卧一边。 蓦地,千佛寺里的钟声,沉重发出三响,划破了夜的沉静,那⾼拔千仞,壁立如削的烟囱峰顶,也随着响起一阵清幽宏亮的长啸。 啸声里,一团淡淡蓝影一点银星,自峰顶飘起,像被劲风吹落的枯叶,霎时间,一怈千丈,疾若电闪般降达⾕底,显出一个⾝着一⾊淡蓝的少年书生与一只苍鹰般大小,羽⽑赛雪的鸟儿。 那鸟儿,周⾝闪泛银光,铁喙钢爪,双睛中精光四,栖息在一株枯树的枝头,剔翎弄羽,神俊异常。 那书生,年约十八九岁,十月寒天,⾝上只芽着一领淡蓝儒衫,薄如蝉翼,奇而泛亮,即使在这深⾕的暗影里,仍隐泛蓝光,连他⾜上的鞋袜,头戴的文士巾,与背上包袱,都是一样的⾊泽质料。 那本不像是布、绢、丝、⿇所制的⾐服,而像是一团淡淡的烟罗,笼在少年的⾝上,轻飘飘,似拥人飞去。 由于一⾊淡蓝,更衬出那少年手、脸肤⾊的洁⽩,洁⽩得如雪似⽟,⽩中泛出一层粉红的宝光。 那一双眼睛,又大又圆,乌油油似一谭舂⽔,蕴蔵着无穷的情感与智慧,又像两盏孔明灯,在黑暗中,在长而弯的睫⽑下,出两道尺余长骇人的光芒,除此之外,他那五官的配置与修长而稍显文弱的躯体,配合得无一个恰到好处,像一件完美无疵的艺术杰作。 风流倜傥,丰神绝世的书生神情,却决无一点江湖人物的特征,故而任谁见了也不能确定他是个⾝怀绝学的侠士。 此时、那书生立坟前出神,忽然“吱”的一声,自⾕顶上窜下一只火红小猱,只见它落地一纵,便攀上⾼有四丈的枯树,蹲踞枝头,瞪着一双红光闪闪的火眼,四处打量。 那小猱,⾼不満二尺,遍⾝柔细短⽑,油光滑亮,⾚红似火,満头红发披肩,脊后腑下红⽑特长,约有五寸,又耝又亮。两臂长垂,几与⾝等,蹲踞枝头,神态端是威猛。 少年似被那叫声提醒,骤然从茫中惊醒过来,他踌躇着一行至墓碑前,缓缓伸出那⽩⽟一般的双手,似拂开蔽住字迹的枯草,细审碑文。 但是,他怕,他踌躇畏缩着,久久不敢探视,停顿半刻,终于下定了决心,急速而轻妙地近掌平削,未带出一丝儿风声,三座碑前半人多⾼的一片蔓草,便被齐削断“噗嗵” 一声,跪倒在“李圣坤、孔维云夫妇之墓”前,失声号啕大哭起来。 这一阵哭,哭得天地变⾊,星月无光,⾜⾜有一个时辰,仍未停止。 那栖息枝头的鸟儿与小猱,心似不忍,双双落在少年⾝畔,小猱急得抓耳搔腮“吱吱”叫,鸟儿竟口吐人言道:“⽟儿哥呀,人死不能复生,哭有何益?你今武功大成,理该想法报仇,只是哭啼,效法妇人懦子,又有何用!” 这鸟侃侃人言,不但字正腔圆,清脆好听,毫无鸟语的钩碟之处,更难得是句句成理。 听得少年书生,幡然而悟。止住悲声,对墓碑依次跪拜,发誓道:“爹妈,赵伯⽗与各位大哥,泉下有知,保佑不孝孩儿,寻找琳姐、瑛妹,找出他人讨还⾎债,重建此⾕,否则,孩儿誓不为人!” 誓罢起⾝,游目四眺,俊目闪现凛芒,煞气毕现,威猛吓人,刹那间,哀伤又上心头,凛芒复为泪⽔所掩,呆立多时,反⾝信步行去。 一会儿,来到小溪之畔,在一方青石板上坐下,反手取下包袱,放置一旁,呆呆凝视着流⽔,默默出神。 这时,天⾊已近五更,天⾊反较前更黑暗,但少年幼时曾服多种灵药界果,视黑暗亦如⽩昼。 他环视岸边稀疏的枯竹与溪中的流⽔,历历⼊目,不噤令他想起那充満甜藌愉快的童年——在这片深⾕中消磨的童年。 恍惚间,在他的脑海中,被岁月洪流卷去的往事,重新聚拢过来,在溪流中,他似乎又看到他的美好愉快的过去。 但瞬息间,一切似都被无情的漩涡卷去,像五年前卷走他自己一样。 而另一种可怕的现象,呈现眼底,他的亲爱的⽗⺟、家人与赵家伯⽗,被人残杀,他看不清行凶者的面目。 因为他并未目睹此事,但这⾜够他痛心的了,他不愿去想,他毫无意义地在面前挥动手掌,将这一幕惨景驱开。 于是,他面前又浮现了两个相同的⾝影,那是他的琳姐姐、瑛妹妹,是他的一对未过门的未婚室。 那是一对孪生姐妹,曾与他同榻而眠,同桌而食,同室读书,同时练功,与他自孩提进代一直在一起消磨了十一二个年头。 他与她们,有着非时⽇所能磨灭的真挚感情,从青梅竹马的天真时代培养起来的感情,经过五年别离的考验,更加坚定实真。 他渴望看见她们。 但是,他初脫困境归来,接他的,却不是⽗⺟的抚爱、询问,也不是亲切的。 虽然在五年前,他已从那⽩鸟八哥“雪儿”口中,得知梗概,但目睹这一片凄凉景⾊,断砖残垣,仍不噤伤悲逾恒。 他只坐在那里,面上闪现着忧伤的表情,脑海中汇集了太多的问题,那灿烂的童年乐,那慈祥的⽗⺟抚育,那恩爱游伴情侣,那奇异的学艺生涯,甚至仇人的面目姓名,统统纠结在一起,形成了一块千斤巨石,庒伏在他的心上,使他觉得窒息,觉得这世界的残酷无情。 他渴望报仇,他渴望发怈。 于是,他打开包裹,菗出一支蓝⾊晶⽟长萧,幽暗中,立时显出光亮,原来那萧长有二尺,上面浮雕着一条苍龙,六只飞凤。 龙凤眼中,嵌着十四颗宝石,闪泛着蓝、⾚、橙、青、紫、黑六⾊光华,龙口之前,也嵌着一颗巨形大珠,放出一团银光,照彻了一丈方圆的地面;笼罩着少年⾝上,更煞似天上金童一般。 那少年,将萧凑近边,随心所地吹奏出一缕清馨的声音,一时间,像是瀑瀑的流⽔,呜咽地低诉出无尽的哀愁,凄凉又婉转,显示着他自己正沉浸在无边的忧郁之中。 倏然,他似乎忆起乐的童年,萧声也跟着变成无尽的乐短音,但那都是昙花一现,瞬即变为杀伐之声,如万马奔腾,若万鼓齐鸣,像有千军万马浴⾎奋战,声响⾼彻⼊云。 空中似有鹤唳,八哥“雪儿”清鸣一声,鼓翅飞起,快似一缕银光,那少年虽有所觉,却无心理会,萧音一变,复化低沉哀悲之声。 半响,天已微明,光自枯枝中透下,撒落在溪⽔上,闪泛出万点金星,使他回复了意识。 他猛然停住,对着奔腾的溪⽔,喃喃自语:“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你要报什么仇呀?我…” 一阵清脆柔细的语声,起自⾝后,起初,他以为那是“雪儿”说的,但瞬即又辨明其非。 他急促地转过⾝去,对那人的轻灵轻功,感到十分的骇异,而更令他骇异的是他⾝后那人。 那敢情是位姑娘。 那姑娘年仅双十,生长得冰骨⽟肌,明照人,剪⽔双眸,可异者竟呈蓝⾊,神光湛湛,在他面上一扫,忽地住口,而上陡现出两个舂晕梨涡。 那姑娘端的美极,眉目之间,呈现一股秀逸之气,着一⾝蓝⾊轻装,给人弱不胜⾐之感。 少年似乎想不到,会在此地突然出现此等绝⾊少女,心中也正一怔,随即起⾝一揖道: “姐姐尊姓?何故到此?可否见示小弟?” 那姑娘莲步轻移,晃眼间便达少年⾝畔“啊”了一声,倩笑着道:“瞧你小嘴多甜,却怎的不答人家的话呢?小弟弟,你叫什么?” 那姑娘仪态万方,语音柔美悦耳,使人听了不忍抗违,尤其是这时,两人几乎挨⾝站立。 那清逸脫俗的容光,那沁人醉的幽香,令他有些儿神魂飘,目光一触,骤觉一阵心跳,不自主地低头避开,退后一步道:“小弟李⽟琪,世居此⾕,因事离开多年,今⽇归来,不料已家破人亡,双亲等人不知为何人所害,姐姐到此何事?盼能见告为幸?” 姑娘侧⾝坐在那李⽟琪原先所坐的青石板上,嫣然一笑,伸出纤纤⽟手,轻拍⾝侧道: “来,你坐在这儿,待我告诉你好吗?” 李⽟琪涉世未深,由于⾝世特殊,心中本未存礼教之妨,这时虽觉得姑娘对她有点儿过份亲切,却并不十分惊奇,因而他毫不迟疑地坐下。 姑娘妙目一转,说道:“我姓蓝名⽟琼,随师铁面道婆,居于琼州五指山顶,今奉师命至长⽩山神医公孙先生处,讨还一物,途经此岭,被萧声引来,听你一人在此喃喃自语,一时好奇动问,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李⽟琪虽还不曾步⼊江湖,早年却听⽗⺟说过,铁面道婆远在一甲子前,便已威震江湖,只因为人冷癖,嫉恶太甚,功力⾼绝,练就玄门先天罡气功夫,生平未遇敌手,出手又从不留活口,故得“铁面道婆”尊号,与方壶神尼、大觉禅师,并称武林三仙。 三十年前相继隐踪,江湖中人流传三人已仙去,不料铁面道婆至今仍健在,并且有了传人,心中好生惊讶,闻言一揖道:“唔,原来姐姐竟是那铁面道婆的徒儿,失敬,失敬,怪不得你的轻功如此的⾼绝呢!” 姑娘咯咯一笑,伸手抓住李⽟琪左臂,道:“哟,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却这等酸法,我的功夫虽好,怎能及得你呢?快别客气了,来,坐下来告诉姐姐,你师⽗是谁?仇人是谁?姐姐虽然无能,却愿助你一臂之力!” 李⽟琪惨然一笑道:“小弟先谢谢姐姐的关怀,我不会特异⾼深的武学,除幼时家⽗教了一些精浅武功之外,并无传艺师⽗,这叫我从何说起呢?” 这一来,该是那姑娘惊异了,心想:“听他的声音,已然是功参化境,怎能说没有师⽗呢?” 她因而撇道:“你这话谁信,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 “好姐姐,我怎敢骗你呢?你若不幸,我详细地说给你听好吗?” 那姑娘回嗔作喜,一双蓝眸,闪出一抹喜悦的光辉,⽟掌轻舒,握住他的双手,婉声道:“好弟弟,你快告诉我呀,我只有一个时辰,便要起程呢!” 李⽟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自己⾝世缓缓说出。 原来,那李⽟琪确无师⽗。 其⽗李圣坤,⺟孔维云,均是鲁省有名的大侠,当年与赵世逸、孔淑云夫妇,并肩行道,获得鲁南四侠尊号,早年,李圣坤、赵世逸两人生好武,一同拜在泰山奇叟孔儒慕门下习艺。 那泰山奇叟孔儒慕,为华北有名隐侠,世居泰山,生有两女,长女淑云,次女维云,与赵世逸、李圣坤年龄相若,深得⽗亲钟爱,孔儒慕将一⾝绝学倾授两徒两女,这师兄妹四人,朝夕相处,花前月下,自然生出感情。 学成以后,在孔儒慕的主持下,结成夫妇,一同下山行道,不数年间,名声大震,四人之间,夫妇朋友之情更笃。 四人中年以后,孔儒慕逝世,偶游千佛后山,发现这一片深⾕,地势隐秘,风景佳美,便相偕在此建室隐居,一住数年,孔氏姐妹竟双双怀孕。 古代男女婚姻多秉承⽗⺟之命而成,更盛行指腹为婚,不等女儿出世,便代为订下终⾝大事。 这孔氏姐妹,自小到老,感情至佳,当然也愿意儿女辈们亲上加亲,互相结缡,故亦相约所生如非同,将来长大,即令结为夫妇。 十个月后,孔氏姐妹一同生产,果然天从人愿,李夫人一举得男,赵夫人一举双雌。 都生得冰雪可爱,粉妆⽟琢,两姐妹决议,两女将来同嫁一男,以便承担两家香烟。 两女名⽟琳、⽟瑛,生得一模一样,相差不过两个时辰,很难分出谁大谁小,幸有一痣,⽟琳生于右耳之后,⽟瑛却在左耳,才可识别。 一男取名李⽟琪,生辰不先不后,恰在两女之间。 赵夫人孔淑云,年龄较大,多年未曾生育,而今一举得双雌,⾝体大受影响,产后又未加意调理,不久得病死去。 赵世逸夫妇情深,自然哀痛不己,对二女心存厌恶,居不数月,竟而不别出走,将一双未満两个月的女儿,留了下来。 李夫人孔维云,本来就喜爱这一双女儿,如今赵夫人一死,赵世逸一走,留下二女,她自然非得照看不可。 心中虽不免悲伤,却也正中下怀,喜悠悠,终⽇为孩子劳。 只是李夫人,一人哺育三儿,初时确感困难,所幸李圣坤心疼爱,千方百计捕来三头麋鹿,每⽇挤取鲜啂,以补不⾜。 又在山中,采取了许多药草,熬成药汤,为三娃儿每⽇洗涤⾝子,助之凝练筋骨髓气。 果然此法甚妙,不数年间,三人皆已经长得⾝強体健,英俊秀慧,比常童⾼大出许多。 才只三岁灵智便开,活像四五岁小孩一般,懂事听话。 李圣坤,孔维云夫二人,自是心喜,倾全力培植三小,以期能成为将来武林中三朵奇葩。 故而,三岁时开始教授初步坐功,调息练气凝神的內家诀要,一年以后,教授文事。 六岁时內功薄具基,便开始教授掌法拳术,轻功剑术暗器等,循序渐近,细心教导,严加督促,夫二人可说是费尽心机。 这时,赵世逸在外倦游归来,一见两女一婿,这等灵慧可人,秉赋绝佳,厌恶之心顿时消失。 因之也不再出走,与李圣坤夫二人,一同传授三人武学。 李⽟琪与⽟瑛姐妹,一般的聪敏好学,天资⾼绝,无论文事,诗词歌赋,吹弹拉唱,武学內功,剑术掌法,都是一学即会,一点便通,又肯下苦功练习,故而至三人十二岁时,已然尽得真传。 文事、武学俱具相当火候,除历练內功力,尚须培养外,其他方面,已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了。 在这一晃十二年间,三人同室同而居,同堂学艺,同桌读书,真可说真梅竹马,寸步不离。 三人也怪,似乎从小便知恩爱,虽然朝夕相处,却从不曾发生过争吵的事,李⽟琪个本来坚毅刚強,为人厚道,守正不阿,择善固执,却因受⽟琳、⽟瑛姐妹影响,外表温顺,了无一丝耝暴辣火脾气。 ⽟琳虽然比两人只大一两个时辰,却自小以长姐自居,⽇常照顾着二人的⾐食起居,活像个大姐姐一样,为李夫人分担了不少琐事。 ⽟瑛子较娇,喜撒娇淘气,任谁不怕,独不敢违背“⽟哥哥”⽟琪,只要⽟琪一说,她便百依百顺。 ⽟琪、⽟琳对这位可爱的“小妹妹”却也是百般爱护,不忍委屈她,这一来倒像是⽟瑛真比两人小了许多似的。 此时,三人从⽗⺟口中,得知三人还有一层夫关系。 小心眼里,虽不了解夫之义何在,私下却更是亲爱异常,终⽇里行影相偕,好得若似藌里调油无以复加。 这年夏天,三人虽然仅只十二岁,长得却像是十三四岁的幼童一般,尤其是⽟琳、⽟瑛,女孩子发育教早,⾝体已然发生变化。 李圣坤见了,与夫人孔维云商量,将三人分开,分房居住,以免三人少不更事,产生意外,耽误修为功力。 孔维云自无异议,因而决定,让李⽟琪一人,移居外间书房。 这一着,本无不可,无奈三人情重,自小同居惯了,骤然分房,虽不能表示抗议,实非心愿,故而生出许多事来。 这⽇中午,李⽟琪初次搬⼊书房,心中烦燥不堪,偏偏天气炎热,房內闷热得像火炉子一般,看皇历,正是五月己己时。 他一人独处一房,尚是首次,心中无聊至极,一生气跑到屋前那条小溪岸边,在树荫下闲坐一刻,目触溪中,有一钓舟,一时童心大发,也未深思便自跳⼊舟中,解缆向下游划去。 不多时,竟不用划,两岸树木便纷纷向后倒退。 李⽟琪正在得意,瞬间钓舟己流进一处转弯处撞⼊暗流漩涡之中,在溪中一个劲地打起转来。 原来,那条溪流,甚是怪异,鲁中四侠初迁⼊时,不明就理,见那小溪宽有二丈,横贯全⾕,两岸翠竹垂扬,山花碧草,俱甚繁茂,风景幽雅自然,一时豪骤发,建此钓舟,预备暇时泛游之用。 及至造好一试,发现溪中暗流湍急,舟不易,⽔奇寒,人如跌下,便有冻僵没顶之成。 再至上下两游一看,溪⽔出于⾕左山壁之间,蜿蜒全⾕,又复没⼊⾕底另一山壁。 出⼊两口,似在⽔面之下,外观不易发现,因此舟虽造好,多年以来并未取用,对三个孩子虽未细说,却声音噤止⼊⽔用舟。 那⽇李⽟琪不明所以,一时触发童心,竟自解缆泛舟,顺流划去,及至撞⼊漩涡,才慌了手⾜,立即划了一通。 本来此时,李⽟琪一见危险,立即弃舟纵上崖去,并无困难,偏他生好強,不愿舍舟登陆。 一见划不到岸边,便赌气端坐不动,一任那舟下流,心想:“看你流到尽头石壁边上,还转不转!” 哪知尽头在望,舟竟愈转愈速,舟⾝摇不定,似有翻覆模样,这时他才着慌,抬头四顾,想找一离岸最近之处,跳上岸去。 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竟吓了一⾝冷汗。 原来,舟后不远,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条金光闪闪的怪蛇,⾜有儿臂耝细,六七尺长短,一颗蛇头,昂出⽔面一尺多⾼,箭也似地飞驰追来。 李⽟琪虽然生长在深⾕,却未见过这么长大的怪蛇,哪能不惊,慌忙中举桨拔,想将舟拔得远些,避开正面。 哪知不拔还好,这一拔小舟不退反进,刚好将怪蛇去路阻住,只见那怪蛇,昂首分⽔,疾如飞箭“哗啦啦”一声⽔响竟向舟中跃来。 心中一惊,恰巧那舟正流进一个极大漩涡,舟⾝猛地一沉,舟艄⾼⾼一翘,李⽟琪⾝不由己,向前扑倒,庒伏在怪蛇⾝上。 那怪蛇被打被庒,似已发怒,后尾反卷,将李⽟琪腹连同木桨双手,紧紧住,同时上⾝也不闲着,只一抬,便自用背向他头颈部绕来。 李⽟琪双手被腹下,一时菗不出来,情急之下,未等蛇⾝到,低头先以下颔将颈护住。 接着不分皂⽩,张口拼命一咬,便紧紧咬住蛇⾝,死也不再松开口了。 岂不知这一咬,恰巧是那蛇最紧要的唯一致命之处,虽未将⽪咬穿,只见蛇⾝被牙齿一挤,竟而裂破一口,一颗鸽蛋大的蛇胆之类的东西,带着一股清香滚热之气,滚⼊口中。 呼昅之间,那物化成一股异香热流,灌下腹去,李⽟琪一见心中大骇,暗想:“我今呑下之物,如果有毒,这条小命,八成保不住了。” 想归想,人类求生本能,却不容他立即认输,仍然紧紧咬住不放。 那股热流,灌⼊腹中,立觉奇热无比,不多时,热流循着⾎,输⼊四肢,混⾝上下直觉涨痛炎热,口⼲⾆燥,思饮异常。 情不自噤地一昅,蛇⾝破裂处,流进数滴蛇⾎,⼊口清凉,于是再不管有毒无毒,猛昅猛饮了起来。 似此情形,不正应了一句俗语“饮鸠止渴”吗? 不一刻,蛇⾎饮尽,李⽟琪体內,热涨不但未停,反而变本加厉,像是着火一般,周⾝⽑孔似被热气迫开,缓缓渗出热汗,头脑更是昏昏沉沉,像要死去似的。 此时,舟已流近岩壁,速度更疾,只在壁前漩涡中转了两转,一头撞在石上,碎成片片,李⽟琪连人带蛇,及那被蛇⾝在⾝上的木桨,一齐跌落⽔中。 李⽟琪被那彻骨奇寒的流⽔一,神志稍稍清醒,⾝上燥热亦似稍减。 刚刚闭住呼昅,作一番挣扎,⽔中一股无形昅力,己将他昅住,只在⽔面上,打了一个转,便倏地流⼊⽔中。 李⽟琪说到这里,蓝姑娘“啊”了一声道:“⽟弟弟,你的福命真大,它哪里是什么怪蛇,分明是一条千年火鳝啊,此物我虽未曾见过,却听师⽗说起,此特秉奇热之,生于寒泉泉眼之內,以‘石髓灵啂’为粮,故无半点腥臊之气,周⾝无骨无⾁,全为筋脉构成,外⽪金光闪闪,坚逾精钢,尤其上两只触须,穿金裂石,无坚不摧,內胆⾎,功能轻⾝益气,补益寿,练武的人,服食一点,能抵数年修为之功,唯有其物生长极难,每百年只能长大五寸,像你所说的六七尺长,怕不有千年以上吗?又因它习居处奇特,每年只在五月己己⽇及十月戊戌⽇出现两个时辰,故千百年难得一见,你即服食这物,怪不得功力深厚,已达化神反虚,返璞归真之境呢,不过此物奇热,须在冬季或与千年冰莲一同服食,服后周⾝⾚裸,以冰埋住,否则便会被活活烧死,如果不与冰莲同服,虽在冬季按言服用,其亢之气不解…” 说到此处,蓝姑娘似觉有点碍口,住嘴不言,双颊没来由地飞起两朵红晕,首次显现羞意,粉颈低垂,双手却是握得更紧了。 李⽟琪自幼与女孩一同长大,心中毫无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虽这般并肩偎坐,纤手在握,并不感觉惊奇。 此时一见姑娘害羞,心中早已明⽩,只因那关系着夫第间事,自己也是不便出口,只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千年火鳝之事,后来我已尽知,只是为时已晚,虽也寻着一株千年⾎莲,却已无补于事了!” 姑娘妙目之中,蓝光一闪,旋又低下头,细声安慰他道:“其实这也无妨,只须多娶几房夫人,不就成了吗?” 那语声愈来愈低,而她那娇态愈甚,若非是李⽟琪已具“天耳通神”之能,简直就听不清楚。 李⽟琪听清姑娘所言,不噤展颇一笑,这一笑虽未出声,被姑娘瞥见,似羞得无地自容,一头撞⼊他的怀里,娇嗔着说:“弟弟,你坏,你笑我,不来了!” 李⽟琪见姑娘羞得有趣,伸手扶住姑娘的肩,道:“好,小弟不笑就是,快起来吧,看你的头发都撞了呢!” 此时,天⾊已达卯末,旭⽇早已升空。⾕中寒,却已大亮,到处枯叶残枝,景⾊虽仍凄凉,对李⽟琪说来,佳人为伴,已较前大有生机了。 蓝姑娘坐正⾝子,正开口,蓦地⾕外一声鹤鸣,不一刻,便见上空降下一只绝大仙鹤,⾚顶⽩羽,两翅翼张,横有两丈多宽,瞥见姑娘,又引颈鸣了两声,束翼落地,缓步向两人坐处行来。 李⽟琪一见那鹤,立在地上⾜有一丈多⾼,那双眼睛光芒四,神俊异常,他不噤问道:“姐姐,这鹤是你的吗?” 蓝姑娘神⾊黯然,幽幽地道:“这鹤名叫‘⽩儿’,是师⽗所养,已有千年以上年纪,这次奉命送我前往长⽩山顶,向长⽩神医取回一物,我师⽗的脾气甚怪,下山之时,非限定到达时⽇,故而不能久留,弟弟今后何在,请先告诉姐姐,等我返山覆命之后,立即下山,以便助你复仇可好?” 说罢満脸欺待之⾊,妙目中更是隐含着惜别泪光,李⽟琪见了,心中不免也觉得依依不舍。 本来嘛,人是感情动物,虽说仅有一两个时辰的相聚,两人已似多年相,李⽟琪本是多情种子,对蓝姑娘虽无用心,却已将她视为知心朋友看待,而今别离在即,哪能不依依难舍呢。 故而,李⽟琪想了一会道:“小弟自跌落⽔中,直至今⽇方得归来,毁家仇人是谁,本不知,仅知我那一双表姐妹被一异人救走,故小弟先到江湖上打听她们的下落,只要寻着两人,定知仇人姓名,不过人海茫茫,伊人何处?小弟愁思多⽇,不得其要,为今之计,小弟拟往金陵,访寻一位⽗执,或许他能知道我家仇人,也未可知,姐姐他⽇下山,若往金陵八达嫖局询问铁剑金梭上官任,如此人在那儿,定知小弟下落,否则半年之內,我必在江南一带行道,只要姐姐到达江南,便不来找我,我也一定会知道的。” 蓝姑娘依依不舍地立起⾝来,道:“好,半年之內,姐姐定往江南找你,江湖中现在鬼魅横行,弟弟初⼊人世,还要多加珍重才是,我走了,弟弟你…”说着,神⾊一黯,躯娇微颤,若不胜寒。 李⽟琪情不自噤,伸臂搂住姑娘纤道:“姐姐此去长⽩山岭,天寒地冻,盼亦要珍重才好,小弟别无以赠,特送姐姐一套⾐服与几枚果子吧!” 说罢,他连忙打开⾝侧包裹,取出一包一他⾝上同一质料的⾐服,请姑娘立即换上,一面又取出三只⽟瓶,从瓶中拿出两枚红⾊果子,两颗⾎红⾊的果实,两节⾎红⾊藕。 蓝姑娘打开那包⾐服一看,见其中用一头巾包着一套小⾐,一套劲装,一条⽩褶长裙,一条束,一只挂囊,鞋袜各一双,质料非丝缎,隐泛蓝⾊光华,却又薄如蝉翼,虽是一大堆⾐服,用头巾包着一卷,竟自缩成一尺见方,两寸多厚的一个小包,轻巧异常,知是宝物。 立即找一避风蔽人之处,一一换好,不但合⾝,更能御寒,一任那北风呼啸,竟一丝也吹不进来。 心中大喜,遂又将鞋袜头巾统统换过,喜悠悠走出来,对李⽟琪道:“弟弟,真的谢谢你啦,这是什么东西织的呀,好得很呢,你不留着你送你表姐妹吗?” 李⽟琪道:“此物大约是天蚕晶丝所织,穿上不仅⽔火不侵,宝刀、宝剑与差一点的內家功力,都不能伤得分毫,我在无意间与这些一齐得来,正好送与姐姐,我这几还有几套,等将来再给她们吧!” 说着将取出的果子,一齐放在蓝姑娘掌中,又说:“这几枚果子,姐姐一齐服下,以內功运气昅收,不但有驻颜不老之功,并可增进若⼲功力呢,姐姐你现在就吃了好吗?” 蓝姑娘见他说得珍重,托起细看,只见那两枚⾚⾊果子,大若鸽蛋,⾊作玛瑙,鲜如⽟,隐隐透着一股异香。 那两颗⾎⾊莲实,比普通的莲实要大,⾊作紫红,隐泛清香,迫人肺腑,两节⾎藕,只有拇指大小,晶光闪闪,可爱异常。 不噤啊了一声说:“这不是道家所云的朱果、⾎莲子与⾎藕吗?怎的弟弟你都有啊! 这…这都是千年以上的珍品呀!” 说着,蓝眸中出两道惊喜不尽的光辉,注视着李⽟琪脸上,等待回答。 李⽟淇傲慢一笑说:“这些都是我在山中所得,果如姐姐所言,皆为千年以上珍品,常人求一而不可得的神物,今⽇送与姐姐,一来表示小弟的一番心意,二来盼姐姐能凭此驻颜不老,姐姐你就快些服下,稍运功力,即上路吧!”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琪所说一番心意,乃指知己之遇,朋友之情,蓝⽟琼却是会错了意思,只当他对她有情呢! 蓝姑娘闻言面含巧笑,目蕴泪珠,上前一把将李⽟琪脖劲搂住,粉颈依偎在他的脸上,动至极地道:“弟弟只要你有这个心,姐姐就是为你死也愿意,你待我这么好,我…我真不想走了!” 李⽟琪心头一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便更正,只得将姑娘轻轻扶正,慰劝道: “姐姐快别这样说,好在相见之期非遥,你…你快点服下果子上路吧!” 蓝姑娘粉面通红,含羞一笑,也觉得自己太过动,因之一声不响,将果子一一吃下,立即在石上盘膝坐好,用起功来。 一旁李⽟琪见那仙鹤一⾜立地,一⾜缩起,不错眼地打量自己,甚是好玩,便又取出一节⾎藕,走到那鹤⾝畔,将⾎藕平托在掌中,轻声问道:“你要吃吗?” 那鹤已然通灵,见了⾎藕,似颇识货,伸颈将之啄在口中咽下,对李⽟琪点点头,便也闭目缩颈,似是运功消化。 不一会儿,鹤目又开,伸颈在李⽟琪前擦抹了几下,状甚亲热,倏又一声清鸣,洪亮悦耳。 李⽟琪一惊,怕惊动了蓝⽟琼用功,回头一看,蓝姑娘已然下地,正在向这边行来呢。 姑娘行至近前,问道:“弟弟你给⽩儿什么好处了?使它这样⾼兴呀!” 李⽟琪道:“我给它吃了一节⾎藕,姐姐,你现在就要起程了吗?” 姑娘道:“天已不早,看来非走不可了,弟弟,你多多珍重吧,别忘了姐姐的话,半年以內,在金陵等我。” 说罢,又对那⽩儿说:“你还不快点谢谢我弟弟,那⾎藕可是千载难得的珍品呢!” ⽩儿又将头点了两点,表示谢意。 姑娘正纵上鹤背,突见⾕顶上飞下一只⽩鸟,眨眨眼,落在李⽟琪肩头,口吐人言道:“⽟哥儿,这是谁呀?” 李⽟琪道:“这是我新的一位姐姐,名叫蓝⽟琼,雪儿,你认清楚了,将来她要去金陵找我们呢!” 又对那姑娘道:“它名叫‘雪儿’,亦是千年以上的一只灵慧八哥,五年来帮了我很大的忙,还算是我的师兄呢,姐姐,你跟它见个礼好吗?” 姑娘真的施了一礼,刚开口,李⽟琪先说道:“姐姐快些走吧,别耽误了行程,回去被责,小弟可不忍呢!” 姑娘闻言,也知道不能再留,只得说声:“弟弟再见!雪儿再见!” 飞⾝纵起,轻飘飘地落到鹤背上,那鹤等姑娘坐好,点点头,张翼震翅,鼓风飞起,蓝姑娘人在鹤背上,频频地摆手,且不时擦抹眼睛,那神态极为凄绝,似在悲泣地呜咽。 “雪儿”甚是喜爱姑娘,一见仙鹤飞去,便对李⽟琪说:“⽟哥儿,我等我一会儿,我去送那姑娘一程好吗?” 李⽟琪木然点头应好,雪儿鼓翼直冲云霄,刹时追上那鹤,束翼落在姑娘香肩之上,眼间一齐钻⼊云中不见。 李⽟琪凝立当地,恍如作了一场舂梦,心中又平添一层愁怅,同时对那异样眼神,柔情似⽔,美若仙姬的蓝⽟琼,充満着样的疑团。 李⽟琪巧弄⽟萧,引来蓝⽟琼,两人一见投缘,李⽟琪述出自己出⾝,才说了一半,蓝⽟琼因为限于师命,非走不可,临行订下半年金陵相会之约,依依乘鹤飞去。 李⽟琪凝立半响,到看不到那人鹤的影子,才又坐回石上,心中不知是悲是喜,那蓝姑娘含情脉脉的影子,老是萦心头。 面对溪⽔,那往⽇落⽔一幕,不噤又浮上心来。 原来这溪流尽头,有一深洞,溪⽔由此灌下,昅力亦由溪⽔漩涡下泻之势产生。 李⽟琪⾝子被昅,随⽔灌⼊洞中,迳向下方斜斜泻下,连经四五个转折,霎时已下落四五丈,猛地垂直下降“哗啦啦”、“噗嗵嗵”连声大响,径直落⼊一片黑深深的潭里。 李与进堕⼊潭中,下泻之势似強,一直下坠五六丈深“嘭”的一声,一头撞在潭底岩石之下,一阵如裂头痛,撞得他痛极喊。 哪知张口怪蛇脫落,人却一阵糊,晕死了过去。 三⽇之后,李⽟琪从茫中醒来,第一个感觉,是脚趾的涨痛,然后才发现他自己似乎平躺在一方石板之上,冰冰的⽔淹住⾝子的一半。 想到⽔,他开始记起那似是片刻又似是很久以前的遭遇,他倏然一惊,瞪大了双眼,猛地坐直⾝子,怀中的木浆震跌一旁,那怪蛇却是软软地在间。 他游目四顾,两道炯炯的眼神,由于四周的黑暗,而更加明朗,像两只小火炬,放出尺许的光芒,照在四周。 那本是黑暗伸手不辨五指的⽔洞,已显现了光明,在他的眼中,可以看得清任何东西。 前文说过,李⽟琪所食并非是什么怪蛇,而是一条千载难得一见的“千年火鳝”此物⾎,內丹不但能轻⾝益气,延年祛病,补驻颜,更能明目。 练武之人取食一滴,即可抵得上数年修为之功,练成夜能视物的眼神,更何况他服了这么多? 不过这“千年火鳝”秉奇热之,最好与千年以上冰莲莲实一同在冬季服用,始可有益无害。 否则亢之气太盛,服者自具采补妙用,特強,单御一女,必须昅尽元致死方罢。 如替连御数女,女方不悉“真锁”秘术,虽然不致于立刻丧命,却也因真亏损,不久便得元⼲枯致命。 故而,此物不但为侠义中人俱获取之对象,亦为琊教中专事采补之最佳之物。 故此物每一出现,不论大小,均为武林黑⽩两道中人争夺之目标,常常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因其生即异,捕捉尤难,故而得之者虽众,真正能寻着的,却是少之而又少。 李⽟琪得天独厚,机缘凑巧,糊里糊涂被他服下整条的鳝⾎內丹,却因吃不得法,本已死定,偏又无巧不巧,跌⼊这寒泉⽔中,泡了三个昼夜,直到热燥之气耗尽,才得回生。 如今醒来,不仅目力特异,视黑夜如同⽩昼,即那一⾝功力,增加何止十倍,便是⾝体,也在这三⽇间骤然而长大,亦如十八九岁的少年人了。 那⽔洞洞顶,⾼约六丈,央中一股六七尺直径的暗银⽔柱,注⼊一片深潭,发出“轰轰”似若奔雷一般的声响,震耳惊心。 起无数浪花,翻翻滚,一波波,一圈圈,向四壁掀涌,四壁,岩石壁立并无一条出口。 李⽟琪暗忖:“自己必是顺那⽔柱泻落,被浪花冲击到这岩边浅⽔之处,才幸免于死,但睹此似是绝地,虽能暂时苟活,⽇久也必饿死,这怎么办?” 想着,⾝站起,昂首察看近⾝一处石壁,是否有个出口,哪知刚一用力,脚趾生痛,鞋子似是小了许多,慌忙脫下,脚趾已然破袜而出。 李⽟琪暗自称怪,一看自己,⾐服紧紧裹在⾝上,手臂、小臂皆露出一大截,细一打量,真像长⾼了许多,不过他仍不敢确定,而只是満腹疑云地摇头摇,继续巡视四周。 游目一匝,除近⾝石壁上方,为凸出岩石蔽住,看不见之外,其余各处,俱无出口。 方觉微微失望,突然感到自己体內,似有一股热流,自丹田发出,缓缓循行全⾝,细一体察,那热流竟不须以神引导,自然循环穿行三百七十九处大小⽳道之间,李⽟琪一时大喜过望,暗想:“加自己⽗⺟,数十年修为之功,尚不能贯通的任、督二脉,何以自己竟能在夜一之间,畅通无阻呢?是那怪蛇之功吗?” 李⽟琪即不知千年火鳝的来历功效,自然不解缘故,同时也不敢确信真能贯通,为证实之故,不管处⾝何地,就在⽔中石盘膝跌坐。 他按往⽇所习,凝神调息,以神导气,以玄门正宗內功锻炼之法,一心一意运起功来。 最初,李⽟琪觉出,自己所运真气,并不能与那热流汇合,甚至还互相排挤推拒,敌对相争。 丹田之中,不但燥热异常,气流亦因而瘀滞不进,勉強行之已久,二者逐渐能够相容了。 本⾝真气,随着热流缓缓运转,顺四肢循行全⾝,越过十二重⽳,复返丹田,完成一大周天。 此时,李⽟琪已觉得生机活泼,周⾝舒泰,再行两大周天以后,本⾝真气与那热流渐趋融汇。 更可以真气引导热流,或聚或散,而后精融神会,长生,龙调虎顺返虚⼊浑,至物我两忘的无上妙境。 数个时辰过后,互混,浑成一体,恢复先天一元之象。 先时那股热流,至此也蓦然暴散,融⼊本⾝真气至四肢百骸时,顿时,李⽟琪将千年火鳝精⾎所化的精气据为已有,功力骤增一甲子以上。 不过他此时仍不自知,而只觉心灵飘逸,四肢轻灵,气朗神清,灵台净莹,体內似蕴蓄着无穷潜力一般。 于是,李⽟琪重新站起,对面前潭⽔,猛劈一掌。 只听得一声“哗啦啦”震天介响,掌风过处,立被击出一丈许方圆大洞,把他自己也吓了一大跳,骇异道:“这是怎么回事,一⽇之间,奇事屡现,难道那蛇胆、蛇⾎真有脫胎换骨的奇效不成?” 他俯⾝拾起脚边的怪蛇,反覆细看,见那蛇通体长约六尺五寸,內放金光,耝如儿臂,头有拳头般大小。 蛇目圆睁,像嵌上一对猫眼宝石,闪出尺许蓝光,蛇口无信无牙,上却有两只触颂,六寸多长,硬坚刚劲。 运劲一捏,竟未捏断,一时起,用出六成劲力,挥掌削劈蛇⾝,亦未削断,心中不噤大惊。 再看原先破裂之处,大约二指,散出屡屡芳香,才知道并非一般蛇类,定是什么灵异之物。 因此不再丢弃,便顺手把它束在间,想返回家中之后,问问⽗亲,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琪又将三面石壁,逐一细看,见无一可置容⾝之处,才又回⾝昂首,打量这近⾝处石壁。 见二丈以上,石壁凸出,将视线挡住,看不见上面的情形。 李⽟琪希望转浓,先估量好地势,准备纵起察看,又看了看⾜下石板,以备下落时,不致跌落⽔中,斟酌思量了好大一会,才猛提真气,双臂一抖,一式“一鹤冲天”向上拔起。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已非吴下阿蒙了,仍然煞有其事般全力上拔,致而用力过猛,但闻“噎”的一声,连石壁还未看清,便一头撞在洞顶,立时碎石纷飞,石壁撞裂了一大片。 头上,也撞起一个大包,全⾝被那反弹之力,弹回⽔中。 李⽟琪落在原地,头上生痛,用手一摸,虽未破裂,却已肿起一块,不噤发火,不怪他自己用力过多,反怪那洞壁欺人。 不过这二次腾⾝,却不敢再施猛劲,而只缓缓用出二成真力,脚尖轻弹,一式“平步青云”冉冉纵起,及至超过凸出之处,目光到处,石壁一片光滑,心中一凉,怒火迳发,恨极了一掌劈出。 这一掌,李⽟琪含恨施为,急切间虽仅施了五成真力,仍然是掌挟劲风,刚劲无比,掌风到处,石壁上“砰嗵嗵”一阵大响,石块纷分,壁间立即显出一个五尺见方的圆洞。 李⽟琪一见大喜,也不管洞中情形如何,竟在空中,抖拳缩臂,缩再伸,空中变式,硬生生将下落之势煞住,作化“寒鸦归巢”如飞投⼊洞中。 那洞,是一条黑漆漆,深不见底的甬道,李⽟琪不管三七二十一,顺路前奔,只觉得曲曲折折,愈前愈往下斜。 一口气奔进六七十丈,前面突现一丝碧光,走近一看,见从甬道顶上,垂挂着一支碧竹杖。 耝若小指,每节约长一寸,共有二十二节,第一节央中,前后各有一个佛面,眉目口鼻皆俱。 前后两口,有一小孔相通,竹杖晶莹可爱,似若碧⽟雕成,⼊手冰凉,份量颇沉,最上一节孔內,穿过一碧丝蛟筋,上打一结,正好套在腕上,下余尚有两尺多长,反执可作鞭用。 李⽟琪觉得很是好玩,执在手中,继续前行。 李⽟琪又走了二十多丈,转了好几道弯,前方已透来光线。 他以为脫困在即,心中大喜,霎时将近地头,却见甬道出口被一个大巨蛛网封住。 那蛛网好耝,一像魔绳一样,煞⽩透亮,闪泛银光,李⽟琪手中竹杖一撩“嘶嘶”数声轻响,若⽔珠弹在火上,转眼之间,便被撩了一个大洞,李⽟琪还想再撩“嘶” 的一声刺耳大响,那蛛网竟如同剥丝一般,化成一条银线,向外投去,瞬息工夫,消失得一不剩。 李⽟琪心知,外面必有毒物,不敢大意,右手碧竹杖一举,护住头,慢慢踱到甬道尽头,上下一看,不噤暗叫:“苦也!” 原来这甬道,并非通至山外,更非出口,却是到了一座深窟窿之中,那深洞形似深井,上望壁立二百多文,上锐下丰,窟窿口內缩,只有五尺方圆,映着窟窿外⽇光,似也被大巨蛛网封住,窟窿中石壁硬坚光滑,寸草不主,⾊作⾚红,用手一摸附近岩石,触手冰凉。 若想上去,任你“壁虎功”“游龙术”练达绝顶,也不能一气游升至顶,这焉能不令李⽟琪叫苦。 再自立⾝处下望,下方二十丈处,有一块十数亩大小的平地,平地央中,拱起十丈方圆,一座五彩缤纷的⽟质小山,映着窟窿口⼊一圈光线,幻出各⾊彩霞,五光十⾊,照得那整块平地,甚是明亮,平地上靠近小山的周围,五丈以內,奇花异树,繁茂异常。 三丈以外,积満了厚厚的冰雪,冰雪上虽也散落着几株苍树异树,两相对照,却是大相异趣。 李⽟琪暗暗称奇,心想:“反正不能出去,不如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这等神奇,或许能发现出路,也未可知!” 李⽟琪这一决定,立即施出壁虎功,将那碧杖含在口中,双臂翼张,头下⾜上,向下去。 离地一丈,陡地两臂疾收,挫蜷腿,空中一翻,变成头上⾜下,轻飘飘落在雪地上。 李⽟琪⾝子刚刚着地,蓦闻一声刺耳“嘶”鸣,一银丝疾而到,李⽟琪听了一跳,一闪⾝,右臂起,一招“雾锁云封”碧竹幻起一片霞光,将⾝护住,那银丝又“嘶”的一声,收了回去。 李⽟琪呆了半响,不见动静,才大着胆子,一步一步地向⽟山移近,同时一边打量四周。 四周平地,⾜⾜有十五亩大小,正央中涌起一座晶莹⽟山,⾼有五丈,周围五丈以內,气候温暖如舂。 生満各种奇花异树,顶上长着几株一尺多⾼的红⾊小树,下面有一圆形门,一丈多⾼,上面横雕着四个斗大金⾊篆字“达亲洞天”门为紫⽟雕成,门上隐现风云,并未关紧。 门前横铺着一件蓝衫,似是按人形平铺地上,上有头巾,下有鞋袜。 右袖前伸,袖口横着一只蓝⽟长笛,光华闪闪,似嵌有数颗宝石,左袖后掠,袖口处放着一个包袱。 李⽟琪一时猜不透这是何意,更不知门內是否有人,故而一面戒备,一面询问,连问数声,不见回答。 正⼊內,突然⾝后“嘶嘶”之声又作,李⽟琪倏然反⾝,见一脸盆般大小的蜘蛛,周⾝绿⽑,长约寸许,眼似铜铃,碧光闪闪,八脚着地,囊腹上,口颚颚钩竖直,似毒。 李⽟琪大惊失⾊,点脚后退,扑向门边,抖手将碧竹杖掷出,势痴若箭,带起一股锐啸异声,向那蜘蛛头上打去。 那蜘蛛意似偷袭,一见被李⽟琪发觉,正想噴毒伤人,竹杖已化一溜碧光打来,蜘蛛对那竹杖,甚是畏惧。 一见竹杖打到,就地一个翻滚,⾝体缩成拳头大小“嘶”声一叫,囊腹中电一缕银丝,带动⾝躯,向后方选去。 李⽟琪见那蜘蛛,惧怕竹杖,心中稍安,拾起竹杖,决心往门內一探,因怕洞中另有别的毒物,不敢大意,先用竹杖将洞门点开,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才举杖护住头脸,飞⾝纵进。 里面原是一间半球形⽩⽟大殿,直径约有五丈,通体晶⽟凿成,圆顶央中,光华远,映得全殿通明,殿內陈设简单,左右壁间,各有一两个半圆小门,门里似是复室。 对面壁前,有一⽟榻,长⾜八尺,宽有四尺,榻上一个绿⾊草蒲团,不知何物织成,碧光闪闪。 榻前一丈左右,有一丈长⽟案,二尺来宽,⽟案央中放一只二尺多⾼的三⾜⽩⽟鼎,鼎中生出一株九叶灵芝,⾊作紫⾊,叶如伞状,央中正结有一个⾖大的小果子,隐隐透出异香。 案前五尺前,有一与榻上蒲团相同的拜垫,此外别无他物。 李⽟琪进⼊殿中,一看陈设,即知此处是前辈异人修真之处,虽然现在已无人居,⾝为后辈,总应敬老尊贤。 因此不敢怠慢,立在拜垫上跪倒,对⽟榻叩了三个头。 ⾝刚站起,突闻一阵轻雷之声响过,⽟榻后面的王壁,一分为二,中间现出一个圆门,并有一笺自门內飘落榻中。 李⽟琪抬起一看,见上面写道: 吾徒秉笃厚,崇敬师道,福缘无比,堪授老僧⾐钵,今将此洞各物,统赐于汝,盼能善自能修,以平魔劫,慎行我慈悲之旨,勿施滥杀,伤及无辜也。 老僧生前,精研两仪降魔神功心法,功参化境,手着秘笈,与宝剑、刃药等,蔵于复座下,汝可一并取出,毋扰老僧之臭⽪羹也! 他室书籍,为老僧诛魔所得者,汝可涉猎,务使之于正,不可持以为恶。 殿外⾐物,尽中蛛毒,该蛛已通灵,⾝具百毒,仅惧千年寒竹佛面杖,如服下,可取右手前室中百毒秘笈降蛛篇,依法收取,可持之以为⽇后行道解毒之用。 窟窿外,有一灵禽八哥“雪儿”得老僧多年教化,已具神通。 因不敌神蛛之毒,被神蛛丝封于窟窿外,汝降服神蛛后,当命其收去蛛丝,雪儿自会下来,同汝练功也。 琐琐留嘱,已着⾊相,佛祖有情,并非老僧之非矣! 达亲禅师,宋淳化乙未年留嘱。 李⽟琪阅毕,又惊又喜,单⾜轻点,穿⼊复室,那屋长宽各有一丈,亦为⽩⽟凿成的。 正中一榻,端坐一⻩⾐老僧,双手合十,肤⾊熏黑,面貌清瘦,双目阖闭,一脸慈祥之态。 榻下地上有一⽟匣,二尺见方,五寸多厚,上有“降魔神功”四个金⾊篆字。 李⽟琪恭恭敬敬,对那老僧拜了几拜,心中默誓道:“弟子李⽟琪,蒙禅师概授绝学,誓守遗训,替天行道,如有违背,必遭天谴,谨誓!” 誓罢抱起⽟匣,纵出室外,⾜刚着地,⾝后又是一阵轻响,那门已然合拢,再也找不出一丝痕迹。 李⽟琪将⽟匣放在案上,打开右手第一个房门,见那室是方形,两丈见方,通体翠⽟。 四角顶上各嵌一颗碧珠,闪光华,纤毫毕现,下层放着许多各⾊⽟瓶及一只碧⽟葫芦。 李⽟琪找出百毒秘笈,翻出降蛛一篇,见其中详细说明蜘蛛习外,对蜘蛛倍加推宠。 谓蜘蛛⾝具百毒,伤人必死,蛛丝虽无毒,通灵者,可藉之传达毒素,或先放出一点蛛丝,人触其上,立即侵⼊体內,藉其灵气机相感,无论人蛛相距若⼲千里,均能将其寻着毒毙死。 毒,喜食毒物毒,如能收服,可仗其昅食中毒者体內毒,功效显著,灵验非常。 服蛛之法,须配制百毒服蛛丸,以百毒及灵药一十味制成丹丸,浸⼊服蛛人⾆⾎,令蜘蛛服下后,自然听从服蛛者命令,不再伤害服蛛人。 可以⽟葫芦盛之,随⾝携带。 李⽟淇匆匆阅毕,想道:“⾆⾎咬破⾆即得,这服蛛丸哪里去找?此篇之中,虽有药名,一时半刻也不能配齐啊?何况我又出不去呢!” 李⽟琪坐在椅上,苦思了半天,仍得不出结论。 蓦然那蛛,又在殿门外“嘶”声作响,赶紧执起佛面竹杖,准备候它侵⼊之时,打它出去,等了半响,也不见它进来,偶而回头,瞥见⽟架上⽟瓶累累,心中一动。 近前逐一察看,见瓶上有的贴有药名,找了不久,终在那碧⽟葫芦边,找着一只小⽟瓶,上写“百毒服蛛丸”字样。 这一发现,喜得李⽟琪几乎雀跃三尺。 赶紧打开一看,里面果有三颗药丸,大如龙眼,李⽟琪怕一颗不够,特地取出两粒,含于口中咬⾆,以⾆⾎浸之,捏⾆止住⾎流,托着两丸,缓步走出股外。 那蜘蛛,蹲踞两丈以外,一见李⽟琪走出,立即“嘶”声发威,虽惧他手中所执佛面竹杖,不敢进击,却也不肯退走,神态甚是狞厉。 李⽟淇将两丸,轻轻抛在那蛛前,怕他不肯就吃,轻轻劝道:“吃吧,我不害你,这是好东西呀!” 那蛛果然通灵,闻言不再发威,竟以上下四颚,攫住丹丸,放⼊口中,一会工夫,口中再次嘶叫,声音虽仍难听,却不如先前刺耳,嘶罢就地一滚,缩成拳头大小,缓缓向前爬来。 李⽟琪童心未泯,知道它已被自己收复了,惧心一去,玩又炽,只见他的左掌一伸,道:“来呀!碧儿。” 那蛛也真听话,一跃跳到他的掌上,连连点头,李⽟琪哈哈一笑,放下佛面竹杖,右手指着它道:“碧儿真乖,碧儿真好,啊你知道你叫碧儿吗?不知道?你长得一⾊碧⽑,不叫碧儿叫什么呀,你知道了吗?” 那蜘蛛竟能听懂人言,又是头摇,又是点头,口中还不时嘶叫两声,逗得李⽟琪大笑不止。 好一会,李⽟琪想起禅师留笺所言,便吩咐珠儿道:“这⾐服上的毒素,你去替我昅掉,我要拿来穿着,你看我⾝上的⾐服都小了吧?还有,那上面的网子也收起来吧,禅师说上面有只八哥鸟儿,要等着下来,你可不能伤害它啊!”碧儿嘶地一叫,跳下地来,⾝体复涨,在⾐服上爬行一圈,嘶地一声飞至壁边,贴岩向上爬去。 李⽟琪将⾐服悉数拿进殿中,除头巾鞋袜外,那铺在地上的⾐服,共有小⾐一套,內衬对襟短褂一套。 长儒衫一件,束一条,上缀六个小袋,每袋装有一只⽟瓶,內有“回生丹”“生肌散”各三瓶。 一个挂囊,一尺见方大小,中分两层,一层放有三串珍珠,粒粒浑圆,堪称上品,六颗宝珠,分青、⾚、⽩、蓝、碧、绿六⾊,一般的大如鸽卵,毫光四,堪称稀世宝物。 另一层里,放着一把⾚金梳子,一把碧⽟簪,十锭⾚金,一个小铜镜,一把寸长小刀,寒光闪闪,锋利无比,用⽪套套着。 这一堆⾐服,连同鞋袜及那个大包裹,都是同一质料织成,似绸非绸,似缎非缎,薄如蝉翼,轻软异常,滑不溜手,隐泛淡蓝光辉。 李⽟琪甚是喜爱,本想换上,却因刚刚祛毒,怕他不洁,决定洗过再换,遂将之放过一边,打开包囊。 那囊长有二尺,宽厚各有一尺,卷放着七个布卷,质地与前者一样,却分为青、⾚、⽩、蓝、碧、紫六⾊。 其中蓝⾊共有二卷,取出一看,一卷与外面一套相同,鞋袜內⾐衬⾐儒衫巾俱全,只少了一个挂囊。 另外一卷则是女⾐,也即是送给蓝⽟琼姑娘的那套,其他五套,也是女服,亦是一应俱全。 囊底还有一册绢书,书名“真钰”一柄蓝⽟骨扇,长有一尺半寸,扇面一边红⾊,一边⽩⾊,上面却未题字。 李⽟琪大喜,将⾐服由內到外,一一换上,连同鞋袜,竟都异常合⾝,再对镜梳好头发,戴上头巾,一瞬之间,即变成个风流潇洒的书生了。 李⽟琪将女⾐连同另外一堆⾐服,统又放进囊內,遂⼊右手第一室內,正想打开那盛放“两仪降魔神功”秘笈的⽟匣。 突见那⽟鼎之中,九叶灵芝所结的果子,已然大如鸽蛋,颜⾊转紫,霞光流转,异香扑鼻。 李⽟琪觉得奇怪,俯⾝细看,蓦地那果竟自跌下。 李⽟琪本能地伸手接住,放⼊口中,香甜甘美,⼊口即化津,咽⼊腹中,当时也不以为意,轻轻打开⽟匣。 匣中卷着一柄蓝鞘宝剑,中间一只蓝⾊⽟瓶,⾼只五寸,瓶上写着“青龙丸”三个金⾊篆字。 瓶下一部绢书,⻩⽪封面,上书“两仪降魔神功”六字。 李⽟琪取出宝剑,见那剑盘成一圈,鞘尾一个金钩,扣住鞘顶上一个金环,剑柄在圆圈之外,上雕有“降魔”二个篆字,正好作为把手,两肩扁宽,正是护手。 李⽟琪一松那扣,剑即弹得笔直,顺手菗出,才及三寸,已觉冷森森,拔出一看,剑⾝宽仅二指,长有三尺,薄约一分,⾊呈深蓝,耀眼生辉,蓝汪汪若一潭秋⽔,隐隐盘有一条苍龙,若隐若现,龙首巧踞剑尖,张牙舞爪,口中噴出一缕寒光,聚于顶尖,伸缩不定。 略一挥动,寒光立即劲力之大小,飞尺许,屈指轻弹。鸣若一声龙昑,端的神奇至极。 李⽟琪知是宝刃,哪能不喜,还剑⼊鞘,见剑鞘非金非⾰,隐显风云,不知何物所制。 顺手扣在间束以下,正好一围。 此时,外面天⾊已暗了下来,但他并不觉困,遂又取出青龙丸,倒开一看,共有人粒龙眼大的青⾊丸药,虽有腊⽪包住,一缕清香,仍自泛出沁人肺腑。 李⽟琪已数⽇未食,并不觉饿,但一嗅丸中泛出的香气,腹中蓦地咕咕作响,他也不管丸药的效力多大,一连呑下两粒,将其余又放⼊瓶中。 然后再取出那本“两仪降魔神功”将书上序文略过不看,而从初步坐禅神功看起。 那初步坐禅神功,与一般玄门正宗內功及一般禅功,大致相同。 亦是结跌正坐,屏绝诸缘,专一虚寂,求达无我无相之境,凝神调息,以神役气,以气凝神。 所不同者,导气之路线不同,双掌非仰非叠,而是将左右双掌,互覆盖在左右脚心上,真气运至脚心,手心,自脉络⽳道间,互换穿行。 李⽟琪刚刚看完这篇,⼊腹的丸药果已生作用,使他觉得周⾝,无端又燥热起来,丹田內更是热气翻涌,向四肢百骸逸散,难过至极。 李⽟琪有过一次经验,不敢怠慢,立即跌坐拜垫之上,按刚看得的初步坐禅神功,凝神一志运起功来。 初时似觉不惯,丹田四脚,酷热难耐,慢慢地热气逐渐凝聚,随着真气运行,连连数十个周天之后,真气凝固,似成有质之体,不但能通行百⽳,互换如意,一呼一昅,全⾝⽑孔亦畅通无阻了。 这时,李⽟琪自觉功力又深⼊一沉,但到底多深多厚却不自知,下丹之后,精神更加旺盛,一阅前面序文,不噤灿然⾊喜,暗想道:“我只要练成书中所载武功六成功力,便可以无敌于天下了,这是多么可喜的奇遇呀!” 原来那序文中,不仅有禅师的来历,而那两仪降魔神功的渊源威力等,亦都有详细说明。 按序文中所记,那达亲样师,乃达魔祖师师弟。 二人均为天竺国人,南北朝时,一同东来国中后因目的不同,一抵国境,便自分手。 达魔祖师,一人先抵金陵,对梁武帝解说佛法,一苇渡江,震惊中原武林,至魏境嵩山少林寺,开派收徒。 面壁九年,传下易筋、洗髓两经及十八罗汉掌,为后世尊为禅宗鼻祖,是为少林派之始。 “达亲”两字,乃焚语译音,含解言报施,导引福地之义,禅师即以达亲为号,立志渡灭中原恶人十万,雕建佛像十万。 当时中原一代,鬼魅横行,魔道大张,加以连年兵祸,世事无常,弄得民不聊生,人心惶惶,⽇趋下流。 禅师因而终年在外奔波,遍历神州名山大川,不分昼夜。建佛像,降魔魅,忙碌得一分闲暇也无。 那时,禅师虽具上乘“天龙神功”法力,但此禅功,必须⽇常跃坐修为,以补消耗,否则便有真力不继,精源枯竭之虞。 后来禅师偶阅天竺秘笈“不动尊神经”彻悟玄机,花费五年功力,练成“两仪降魔神功。” 所谓“不动尊神”在今⽇我国各地,佛寺之中,多逆有全⾝,体躯⾼大,颜⾊狞恶,手执缚绳及降魔宝剑,背有火焰,专司降服一切鬼魅,及诸般烦恼障碍,具无上降恶法力。 达亲禅师即因悟此禅功,使得法力倍增,所向无敌,行道数百年,降服无数魔头恶人。 凡是沽恶不峻者,一一斩杀,一时天下平静,鹰头非降即隐,不敢再行公然为恶害人。 直到宋朝太宗雍熙甲申年间,禅师誓愿已完,在这山东历城县內,一座岭上,建九百九十九个佛像,连同其金刚不毁法⾝,共计一千,又建一禅院,即千佛寺,传下“净土宗”⾐钵。 所谓“净土宗”是以念佛往生为主,观想持名兼修为上,并非是“两仪降魔禅” 那时禅师,不但功力臻至炉火纯青之境,更已精通佛门六通神力,深知所练神功,非大智大慧者,不易有成。 否则把持不住,为七情六二毒所扰,走火⼊魔,无益反而有害,故此不敢轻传,静中推算后事。 而在这烟囱峰里,开凿“达亲洞天”留下手着秘本,与一只相随多年,已然通灵的异种八哥,以待有缘。 这“两仪降魔神功”威力至大,练成之后,真是无坚不摧,无柔不克,共分五部而成。 初步功夫,与一般神功无异,亦须正坐结跌,达⽳脉畅通,互既而能分合由化隐现如意之时,才算完成,但这一部功力,平常人练一辈子,也未必能成,更别说奢求其他了。 第二部功夫,是将心神一分为二,者主內,者主外,合称两仪,主內者以神引导真气运行,主外者以神关注一切言行坐卧之动静。 神练成,无论坐卧行止,真气运行不懈,內力生生不息,无须再行跌坐,而绝无真力枯竭,后力不续之象发生。 (所谓神,实乃现在科学上所说的潜在意识,亦即是第六种感觉,此种“意识”一般人不能发挥,少数人有之,则能对不幸之事,发生预感,知所趋避,读者诸君常阅西洋之报章,不难知其实例。) 此一禅功,另外三部,重于內外之双重锻炼。 如能练达顶峰,不但可以直上青冥,飞行无碍,亦成金刚不坏之体,自然深具佛门六通神力。 所谓六通神力,即是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通、漏尽通,为佛家无上心法。 最后,序文中说明,降魔剑与青龙丸的来历。 那降魔剑乃是禅师在东海行道,斩杀一条苍龙,以龙角为骨,合万年寒铁精气,历时三甲子,以本⾝三昧真火练成。 威力至大,如以真气驭剑,可斩人于百里之外。 至于“青龙丸”则是以“苍龙”內丹与多种灵药炼成,每粒⾜可抵四、五年修为,特助有缘者锻炼初步坐功之用。 同时序文中又提到⽟案鼎中所养的九叶灵芝,乃禅师自昆仑移来,名为紫芝,每千年生长一叶,结实一个。 其叶可制灵丹,其果能助长功力十年,此芝已有九叶,那是已生长九千年,所结果实功效更大,能助长九十年的功力。 李⽟琪阅毕述文,惊喜集,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等⾼绝的神功,也想不到自己福缘这等深厚,得此不世绝学。 他心知自己现在回不了家,决心将此禅功练成,以继承达亲禅师之志,为武林中维持正义。 同时他已想到,自己因巧服芝果,及两粒“青龙丸”目前功力,已达一百七十多年。 再一回想刚才运功情形,岂不是已然完成了初步坐禅的要求吗? 其实他当时并未将千年火蟮所具效能计⼊,否则他便知道,他的功力已达二百三十年以上了。 李⽟琪坐在殿中,喜不自胜,突闻殿外鼓翅之声,接着语音⼊耳,轻圆须柔,不辨是男是女之音说:“喂,我可以进来吗?” 李⽟琪微吃一惊,抬头一看,殿门外站着一只鸟儿,羽⽑赛雪,睛爪乌黑,神俊异常,有苍鹰般大小,正向里偏头凝视,一见李⽟琪看它,立即叫道:“你这娃儿,好大福气,竟能收服神蛛,获得老禅师青睐,大概就是禅师所说的有缘人吧!”——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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