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德川家康4·兵变本能寺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综合其它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乡村小说 都市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校园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公关生涯 情在商场 美腿妈妈 红杏出墙 亲妈后妈 七年之痒 远山呼唤 女人如烟 小镇风月 奶孙乱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牧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德川家康4·兵变本能寺  作者:山冈庄八 书号:44136  时间:2017/11/19  字数:10465 
上一章   第十四章 信康之死    下一章 ( → )
  到达二俣城之后的信康,除了可以和从大滨带来的侍童们见面以外,一律噤止其他人接近他。

  此⽇,从清晨起,信康就沉醉于《论语》,和谁也不愿说一句话。侍童中有两个去厨下取午饭了,两个去了储室,只有十五岁的吉良于初在⾝边侍奉。

  已是九月十四了。这一带⼊秋已深,红叶把大大小小的山岗染得红彤彤的,默默地传达着秋霜的问候。

  “于初。”信康见天要黑了,把书反扣在桌子上,叫过侍童“天好像要黑了。”

  “是的,我把灯端过来吧。”

  “不必了。今⽇是十四,晚上会有明月,你把窗户打开。”

  于初按信康的吩咐打开了窗子。

  “咦,真是奇怪,哪里来的木犀花香啊。”信康笑了“没有发生这件事之前,什么花香啦,月亮啦,我本就无心留意。原来乐趣居然蔵在让你意想不到的地方。”

  于初为吉良氏,原本和今川氏同出一家,也属⾜利氏。对于这次的事件,这个心敏达的少年也深感悲哀。“少主!”少年颤抖着声音道“我不想再隐瞒下去了。夫人已经在上月的二十九…去世了。”

  “⺟亲…去世了?”

  “是的,本月的初十,我从忠邻大人那里听到的。”

  “嗯…从初十到今天已有四天,你一直把这个消息蔵在心里?”

  “是…我一想到少主恐会难过,就没有说出来的勇气…”

  “嗯…在哪里被杀的?冈崎吗?”

  “这个…”于初支支吾吾起来“据说是在送往滨松的途中,一个叫富塚的地方。不是被杀的,听说是为了替少主向主公乞命,自尽⾝亡。”

  信康听了,猛然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他不愿让人看见自己流眼泪。当然,他也不大相信⺟亲乃是‮杀自‬。

  自从搬到这里,信康才慢慢想明⽩⽗⺟的悲剧从何而来。

  双方的格都太要強了…⽗亲乃是世的大丈夫,內心隐忍,深蔵不露;⺟亲则是一介女子,却执着追求,从不会委曲求全。到底二人谁对谁错,信康也说不清。可是,他明显地感受到,二人迥然不同的格背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成长经历。如像⽗亲般长大,就会变成一个像⽗亲那样的人;如像⺟亲般长大,大多数的女人也会变得像⺟亲那样固执…

  “于初,月亮出来了,快来看!”信康背过脸去,望着窗外,悄悄地抑制住眼角的泪⽔。

  果然,夜幕降临,天空泛出深紫⾊,十四的月亮正在升起,本宮山的轮廓真真切切地映⼊眼帘。山与天空的界线之处,望去幽黑深远,仿佛隐蔵着对天地的不満。

  “少主…以前我也认为这个世界并不如此令人生厌…”

  与其说是对信康说,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于初的语调中満怀伤感“我本是⾜利将军一族。现今⾜利氏已经败亡,被命运抛弃…上天让我在这样悲惨的境况下出生,到底是想让我品味什么?自从来到这里,我一直在苦苦地思索这个问题。”

  信康依然背对着于初。“我的⽗亲…听说由于伤心过度,已经患病了。”

  “少主是从谁的嘴里听来的?”

  “我的⾝边也经常有人来,来人的名字我不便告诉你。他劝我从这里逃走,还说⽗亲也确实希望我逃走…因此,我不能怈露此人的名字。⽗亲确实也有这样的想法。”

  于初听了,直‮头摇‬,一副本不相信的模样。“主公要是有那样的心,为什么不阻止夫人自尽?我不相信。”

  “你怎么认为?”

  “是主公的专横,迫使夫人以死相谏…”

  “哈哈…你说得有理。”信康轻轻地笑了笑,打断了于初“那已经是前年的事情了。由于⽗亲惧怕我和⺟亲,不敢名正言顺地认下阿万所生的于义丸…”

  “有这样的事?”

  “有。因此,我就特意派人把⽗亲请到冈崎…我求他说,我只有这一个弟弟,所以,请他无论如何见上于义丸一面。”

  “我不相信…我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那时候⽗亲的表情,我仍然记得真真切切。刚开始时,他愤怒地盯着我,不久又红着眼睛‮头摇‬。⽗亲的原则是,这个世上秩序与和气第一,因此行事要斩钉截铁,不徇私情。我继续苦苦求他,我说,请认了这个弟弟,如果⽗亲不认,就会骨⾁分离。请⽗亲无论如何可怜我们兄弟…⽗亲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哭了起来,最后终于答应见他。可是,在中村源左卫门家见到于义丸,他连抱都没有抱一下,只说了一句:你现在有了一个好哥哥…你明⽩了吧,于初,⽗亲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怎能不卧病在…是信康杀死了⺟亲,是信康让⽗亲如此痛苦,我这个不肖之子!”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把主仆二人的⾝影清晰地映在了墙上。

  “于初,信康如果从这座城里逃走,也不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忠邻…”说到这里,信康猛地住了口,他无意间竟然提到了劝他逃走的、绝对不能怈露的人。

  “不,那个…劝我逃走的人…说如果现在去死,那是⽩⽩送命,还对我说,一定要活下去,以观后事,那才是孝道…可是,我却不这么认为。如果从这里逃跑,可去的地方只有武田氏一边,就是再觉生厌,也得去见胜赖。那么,安土的岳⽗对我的怀疑不就成真了吗?⽇后我还能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我的清⽩?你明⽩吗,于初?”

  不知何时,于初把两只手支在了膝盖上,哭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心底也一直有希望信康逃走之念。因此,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煽动信康对⽗亲的反感。

  “于初,不要再对我讲⽗⺟的事情了。时至今⽇,信康已经铁了心,一定要按自己坚信的道路走下去。如果我逃走,不仅会连累了大久保⽗子,还会让人对⽗亲产生怀疑,更会玷污了我的清⽩,所以,我不会去做那样的傻事。”

  “少主,请您原谅我,我太愚蠢了。”

  “不要说了,你看,月光多么清澈啊!擦⼲眼泪,欣赏下!”

  “是…”

  “信康是幸福的…⺟亲爱我,⽗亲也爱我,都爱得患了病…不,这样说有点儿过分,应该说,信康是个不孝之子,害得⺟亲自刎,又害得⽗亲卧病在…唉!哪怕是最后一刻,我也一定要坚強、正直。”

  “少主的意思是,您终究还是要自尽…”

  “不,我不会死!”信康‮劲使‬地摇着头“信康从前的生,不能叫生,那只不过是在世间随波逐流,失了自我的一个幻影而已。可是,今后我会用意志贯穿生命,按照我的念想,正确地活下去。”说话间,信康渐渐觉得,他的生死像是已被注定,他觉得自己像是在一条险峻的峡⾕中等待死亡。

  “少主,饭已经送来了,窗户是不是…”

  “月亮已看过了,关起来吧。”说着,信康突然发现屋檐下有人影晃动“谁?是谁在那里?”

  “是我,忠邻。”

  “忠邻,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的,滨松那边已经派来了使者。我想将此消息告诉少主,没想到…”忠邻跪在月光下,看着信康。

  信康感受到忠邻眼中的情感。他异乎寻常地镇静,轻轻地问道:“谁从滨松来了?”

  “服部半蔵正成大人、天方山城守道纲大人…”忠邻低声说道“求少主。”

  说完,他无力地低下了头“主公的心意,从刚才你们的谈话中也能听出来。少主如果觉得忠邻还没有发疯,就请您再思量一下。”忠邻没有说出逃跑二字,只是用乞求的眼神仰视着信康。

  信康没有躲避忠邻目光中強烈的情感,而是放声笑了。“哦。是从滨松来的半蔵和山城啊。好,我现在就要见见这二人,忠邻,你如果听到了我的话,就不要再重复了。信康这次要做一个真正的強者。”

  “做一个強者并不是一名武将的全部。刚才少主不也说过吗,主公也不能把心中所想全都说出来…世人莫不如此,没有人知道可倾其所言的⽇子何时才会来。少主,求您了,拜托了…”

  信康哗啦一下关上窗子。“不要再说了,快把滨松的使者叫来!”话虽如此说,他还是有些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坐了下来,甚至都忘了⾝边还有于初。

  现在,他憎恨起忠邻的固执来。如按照忠邻所说的逃亡计划,从二俣城逃出以后,一旦落到不知名的武田小卒手里,那可怎么办?因为担心这些,虽然忠邻几次三番地潜进来劝说,可是忠邻的⽗亲忠世却始终没有露面。如果连忠世也来劝说,那么,⽗亲定是明明⽩⽩地要让自己逃亡了…大家心里都有此想法,可谁都不愿说出来,都担心出现意想不到的危险。

  “少主。”忠邻仍然不死心“少主,您在窗户上露一露脸…”他的执拗只能说明,滨松来的使者的口令,已经不可通融了。

  “少主!”不知什么时候,侍童的数目已经变了,三个人一齐不安地盯着信康。

  “好。不用回函了。”信康像是在自言自语“到了这种时候,如果还动摇,我就会落下一个贪生怕死的坏名声。”

  “好像回去了。”过了一会儿,于初小声说道。三个侍童一齐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听外面还有没有动静。月光把窗户纸照得发亮,蟋蟀那寂寞的鸣声清晰地传来。

  “于初,你们三个下去吧。”

  “是…可是,为什么不让我们待在您⾝边…”

  “我要会见滨松来的使者,你们不要瞎想,下去吧。”

  “是。”

  三个人出去后,信康轻轻地从刀鞘里拔出匕首,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月光冷冷地照过来,令人心悸的蟋蟀鸣声变得越来越凄惨。信康静静地解开农服,敞开怀,这时候,他眼前浮现出吊死在松树上的菖蒲的笑容来,一会儿又变成两个女儿的笑脸,接着又变成了子德姬的笑容。

  “⽗亲…”信康的嘴颤抖着“这两名使者一定是害怕和我会面,这也算是三郞最后的安慰了,不要让他们为难了。我要笑对人生…”

  就在信康自言自语的时候,走廊里远远地传来了脚步声。是来送晚餐,还是滨松的使者已经下了决心来见他?听脚步声似乎是三个人,信康慌忙合上了⾐襟。既然心意已决,就应该见一下⽗亲派来的使者,把该说的都说完,然后从容切腹,这才是对自己生命的最大尊重。

  “禀告少主。”脚步声到了外间就停住了,是大久保忠世“滨松来的服部半蔵和天方山城二位使者已经赶到,我把他们带来了。”

  “哦。来得正好,进来吧。”

  忠世把二位使者让进屋內,然后冲着下人摆摆手:“你们到厨下去吧。”

  服部半蔵和天方山城看见信康平静地坐在烛台的对面,倒⾝下拜。

  “在下服部半蔵。”

  “天方山城奉主公之命参见少主。”

  “哦,你们来得正好,我听说⽗亲卧病在,不知现在怎样了。”

  “已经下了,昨天早晨还和往常一样,洗了冷⽔浴。这次,我们二人到这里来…”

  服部半蔵心急,刚想说明来意,却被信康轻轻地阻止了:“不要着急,半蔵,我还有事情想问呢。”

  “是。”

  天方山城在半蔵的旁边一动不动地伏在榻榻米上,大久保忠世则背过脸去,一个人走到外间,默默地抱着胳膊。忠世的这种姿势,让信康放心不下。看他的样子,既像是警戒,不让人靠近,又像是他已预见到这里将要发生之事,在作准备。

  服部半蔵绰号鬼半蔵,闻名遐迩,天方山城也以胆大过人而着称。或许家康考虑到信康一旦违抗,不服从切腹的命令,可以一刀结果其命,才派了这二位猛将来吧。这样一想,信康也便放下心来。“我听说⺟亲在上月二十九‮杀自‬了,是真的?”

  “是,少主听到的消息不假。”

  “哦?半蔵,我信康就要切腹了,你既然来了,就顺便给我做介错,助我自裁肥。”

  半蔵听了不噤一怔,和天方山城对视了一眼。半蔵这次被派到这里,正如信康所想,是来助他切腹的。临行前,家康代命令时,正坐在桌子前面写什么东西。“半蔵,没有别的事,你去一趟二俣,帮三郞切腹吧。安土那边又来人催促了。”家康一边默默地望着窗外,一边淡淡地吩咐道:“织田大人又一次派人送信过来,看来不能再让信长挂念了。”

  半蔵听了,顿时有些惊慌。“主公,这…”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他就垂下了头。

  “实际上,这个差使我也曾吩咐过涩河四郞右卫门,可是,四郞右卫门说,他不能亲手砍下侍奉三代的主公家的少主的头颅…结果,昨天晚上逃走了。他固然正直,却小器。所以,你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和忠世好好商量商量,千万不要有差错。”说着,家康转回目光,盯着半蔵“监督切腹的任务,我已经吩咐给天方山城了。”

  尽管如此,半蔵还是想推辞,家康心头火起。“你就如此讨厌这个差使?”

  在家康步步紧之下,半蔵只好答应下来。可是,没想到,信康居然先提出来让他担任介错,他羞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怎么样,肯帮我吗?”

  “可…可以,只是…我恐怕不能胜任,这么重大的仪式…”

  信康道:“忠世,信康心意已决。你把届时的一应准备好。”

  忠世依然背对着信康,低声说了一个“是”字,却连动都没动。

  此时,半蔵突然觉得不安。就这样让少主切腹,恐怕不妥吧?家康大人知道他可能砍不下信康的头,就故意把涩河四郞右卫门逃跑之事告诉他,这是在警告。

  “少主!”半蔵突然大喊一声,又回过头来瞪着忠世“你…你,现在还有没有话要对少主说,若有…”

  “没有!”信康严厉地打断他,开始脫⾐服。决心已下,连內⾐都已是⽩⾊的了,可是,那⽩⾊并不是人临死时穿的纯⽩。“好了,别磨蹭了。别让我太受苦了,天方山城,你来验尸。”说着,信康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轻轻地握在手里。

  烛光下,刀刃放着夺目的寒光,而刀背则映着红⾊的温暖烛光。被吩咐作好准备的忠世、半蔵和山城都忘记了呼昅,一动也不动。所有的人像被不安之箭中了靶心,手⾜无措。在这样的静寂中,蟋蟀那孤寂的声音又一次在信康的心底响起。

  ⺟亲、子、孩子和⽗亲的音容笑貌一一在信康的眼前闪现。“好了。不要再准备了——半蔵。”

  “在,在。”

  “我只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给⽗亲捎一句话?”

  “…”“我信康可以对天地神明发誓,我內心毫无愧疚。”

  “少主!”

  “不…现在说可能不大合适…信康的清⽩,⽗亲也应是知道的。算了,这个就不要对⽗亲说了。半蔵,你只告诉⽗亲,说信康从容地切腹,毫无怨言,也无泪⽔,平静地死了就是。”

  “少主!”

  “拜托!”说罢,信康把离刀尖四五寸的地方用⾐袖裹住,将刀攥在手里。

  “二十一年的人生,虽然让不少人受过苦。可是,现在我丝毫无悔。月亮似乎越来越明亮、洁⽩了。忠世,让你受累了。代我向忠邻问好。就这样吧!”

  只听“噗”的一声,尖刀已刺进信康的左腹。

  “少主!”

  一切都结束了!半蔵已经心疼得红了眼。为了让不幸的少主少受一点痛苦,受武士本能的驱使,他一把抓起长刀,一个箭步转到信康的⾝后。

  “少主!服部半蔵正成遵照您的嘱托,给您介错了,请原谅在下。”

  “扑哧”一声,⾎柱溅到了窗户上,信康的头颅只留下咽喉部的一点薄⽪与⾝体相连,骨碌一下耷拉在⾝前,躯体则弯曲着倒下。

  月光渐渐地暗了下去,只在窗户的底部留下一条亮⽩的光带。黑暗中弥漫着鲜⾎的腥味。

  半蔵放下⾎淋淋的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痴呆了一般。天方山城则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盘腿而坐,有如一尊石像。忠世依然背对着他们,⾝体剧烈地颤抖着。

  过了一会儿,服部半蔵发出一声怪叫,一刀把烛台斩成两半,发疯似的践踏着砍飞的烛火,把刀扔到一边,放声大哭。

  最先抚到尸⾝的是天方山城,他对着尸⾝深施一礼,然后把头颅从躯体上割下来,匆匆忙忙地包到⾐服里。这时,忠世也从储室拿来⾐服,冲信康的遗体奔了过来。一切都已似结束。近乎虚脫的感情和像狂风般袭来的不安侵扰着三个人的心。

  忠世的儿子忠邻急急忙忙赶来时,三人还在苦苦地沉思。忠邻一眼就看见了榻榻米上的⾎泊,和窗户上的斑斑⾎迹。

  “混账…唉!”也不知是在骂谁叹谁,忠邻啜泣起来。“这样就解脫了吗…这样…在这个世上,在这么多的老臣当中,到底有谁豁出老命为您求情?明明知道失矩却不敢进谏,这样的人,才是谄媚的小人!就是这些谄媚小人砍掉了少主的头颅,这是什么世道啊?”

  “忠邻,住口!”忠世呵斥了他一句,声音却显得苍⽩无力。他和酒井忠次在信长花言巧语的哄骗之下,无意中在安土发怈出的轻率话语,现在又回响在耳畔,开始毫不留情地‮磨折‬他。

  “到底是谁做的介错,为何不再问问少主是否改变初衷,是谁?”

  “忠邻,你饶了我吧。是我不愿少主长时受苦,是我做的介错,是我半蔵。”半蔵慌忙坐了起来,伏倒在忠邻面前,天方山城慌忙阻止:“不,不是服部。服部只顾哭泣,动不了手,是我天方山城道纲给少主介错了。忠邻,现在道纲已经厌倦了做武士,为了赎罪,我愿意抛弃家庭,辞去官职…”

  “你要抛家舍业去赎罪?”

  “是的,我从接受这个差使起,就已决心要去⾼野山出家为僧…大久保大人,服部大人,我要出家,为少主祈祷…”

  山城刚说到这里,忠邻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嗖地站了起来,一把推开外间的窗户。“喂,这不是于初吗?众位,侍童吉良于初也切腹了。”

  听到忠邻的话,大家都不噤站了起来。忠邻悄悄地端过油灯。“怎么,你也跟着去?”

  信康切腹,还是少年的于初一定受不了这个打击。

  “怎么…你,你也…”不知什么时候,后面的三人也都来到了窗户边。众人表情⿇木,不知该不该为于初祈祷。“于初,你痛苦呜?我给你介错吧。你是个有福之人…能够一直跟在少主的⾝边。”忠邻一边小声地念叨着,一边轻轻地取出刀来。

  信康的自尽再次给人带来強烈的震撼。谣言不断,再加上以讹传讹,在冈崎,咒骂酒井忠次和大久保忠世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杀害少主的就是酒井和大久保。这两个人向信长进了谗言,才使少主招来杀⾝之祸。”

  “不,不仅如此。主公相信大久保必会悔恨前非,前去搭救少主,才把少主转移到了二俣,可是…”

  “说的是。⽗子情深,理应如此。可是,他却连救都不救,眼睁睁地看着人被杀死,真是大不忠者。”

  “那么,少主的遗体究竟是如何处置的?”

  “在二俣城外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草草埋了。还听说有人从冈崎前去盗取首级。这样有名的大将不会再出第二个了,所以就在若宮八幡的附近建了首冢,不久,就听说有人悄悄地当作神灵来祭祀了。”

  这么说来,信康死后,除了在二俣城埋葬遗体外,似乎在冈崎也建造了首冢,后来又有传言说,信康的遗发被送到了德姬的⾝边。传说德姬悄悄地派神原七郞右卫门的妹妹到二俣城取回信康的遗发,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神原七郞右卫门清政也抛弃了家业,一家老小全部搬到了康政的宅院蛰居起来。

  总之,都是一些让人为信康叹息的传说。随着这些传言的扩散,又有人说,在城下好多地方都看见过筑山夫人的幽灵。

  天方山城处理完信康的遗体后,就隐居在了⾼野山,再也没有回到滨松。最后,不得不由服部半蔵一人向家康报告事情的全部经过。

  在半蔵回来之前,家康早已知道了信康‮杀自‬的消息。

  “服部半蔵大人回来了。”井伊万千代前来报告。

  “好,把他叫过来,你们暂且回避一下。”说完,家康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算了算了,大家不用退下去了,都待在这里吧。”他‮劲使‬地点点头,等着半蔵的到来。

  秋霖不断,院子前面漉漉的地上,落満了金灿灿的木犀花。

  服部半蔵显消瘦了一圈。两只大眼睛格外突出,非常吓人,让人简直不敢正视,満脸的络腮胡子,眼睛里也留下了一块块黑斑,正如他的绰号“鬼半蔵”

  “半蔵啊,辛苦了!”

  听到家康的问候,半蔵如释重负地坐在了窗边。“主公,半蔵不辛苦,让半蔵也切腹吧!”

  家康装作没有听见。“信康切腹的情况如何?没有出子吧?”他也在努力抑制着悲痛,轻轻地整理了一下扶几。

  満座的人鸦雀无声。本多平八郞忠胜耸起肩膀,看看半蔵,又望望家康。神原小平太康政的目光则一刻也没有离开半蔵的眼睛。

  “请主公赐我切腹。”半蔵又重复了一遍“我竟然不解主公的初衷,没有完成主公再三嘱托的任务就回来了。如果不答应在下切腹,我就不说一句。”

  “半蔵!”家康的声音严厉起来“不要嚷。你好好回答我的问话。你去的时候,三郞正在做什么?”

  “少主已经下了切腹的决心,以我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不能撼动少主。”

  “忠世什么也没有说吗?”

  “是的。少主对忠邻说,万一落到敌人的手里,就无法再向后人证明他的清⽩了…”

  家康突然扭过脸去,大大地点点头。一合上眼睛,信康那全神贯注思索的样子,就一幕幕闪现在眼前。一个铁⾎男儿!“哦,向后世的人展示清⽩…”

  “少主最后说,他对天地神明发誓,没有一点儿愧疚。他还再三嘱托,要我一定把这话转告您,后来又说不必了。”

  “不必了?什么意思?”

  “他说您非常清楚他的心,所以,只告诉您,说他从容地切腹就行了…少主重新嘱咐了我一遍。当时,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少主会立刻切腹,一不留神,少主突然从左下腹向右横着切了一刀…”半蔵嘴都歪了,一个劲地呜咽“所有的事都已经结束了。我想,不能再让少主受苦了,于是把心一横…来为少主介错。”

  家康仍然背过脸去。“遗体是怎么处置的?”

  “和大久保⽗子商量之后,埋在了城外,悄悄地供奉着。主公,无论如何,是我亲手砍掉了主公嫡子的头颅,请一定赐我切腹!”

  “不!”家康斥责道:“你也跟亲吉一样,仅仅矢去一个三郞,就已让我够伤心的了,何况还失去了山城,如再失去你,那会让我伤心成怎样?你难道也不解我的心境?如果允许你切腹,那么,亲吉的要求也必得答应。你让我怎么办?好了,莫要再说了。平八、小平太,把半蔵带下去,好好地看着,这家伙有点儿疯了。”

  “主公,半蔵…”半蔵还想喊叫,本多忠胜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起来,起来!”他绷着脸,抓住半蔵的右胳膊把他带了出去。

  服部半蔵被架出去之后,井伊万千代悄悄示意下人们都退出去。他心疼家康,想让家康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家康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望着院子里的雨脚发愣。

  筑山夫人死了,信康也死了,自己从八岁到十九岁,在骏府度过的大半生的影像,也像泡沫一样消逝了。

  把筑山夫人濑名姬嫁给家康的今川义元离开了这个世界,曾经热切地希望自己成为乘龙快婿的岳⽗关口刑部亲永,也为义元之子氏真所迫,切腹‮杀自‬。氏真现在到底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听传闻说,他正在京城为杀⽗仇人信长踢蹴鞠…

  一直欺负家康的信玄也已不在世了。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变成了织田一家的绚烂舂天。连信康也沾染了一缕余风…

  想着想着,家康觉得全⾝无力,什么都不愿意做了。“三郞…”他不停地念叨“让⽗亲哭个够吧,可怜的孩子。”然而,眼泪一时又流不出来。

  在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严厉地责问自己:这样做可以吗?子和儿子都被杀死了,难道就这样一直屈服于信长?逆⽔行舟,不进则退。现在自己被悬崖挡住去路,如果不继续努力往上爬,就一定会滚下去,摔得粉⾝碎骨。家康下意识地‮劲使‬抓住扶几,屏息凝神——一定要爬过这个悬崖让你看看…这是对死去的信康的唯一安慰。

  “三郞!”家康又念叨起来“你告诉⽗亲,你还有什么遗憾,你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告诉⽗亲!”

  念叨着,他又看见信康从大滨溜了回来,悄悄地伏在狂风暴雨中“我的确是太看重武功了…⾝边缺乏善解人意、能够和众将巧妙周旋的家臣。⽇后一定要引以为戒。”

  家康麾下的确聚集了一帮好汉,可是个个生木讷,思想单纯,情急躁,容易被别人利用。这次如果酒井忠次和大久保忠世稍微耍一点儿手腕的话,也不至于酿成今天的惨剧。“如果处分了信康,抑制东面的力量就会相应削弱一半。如果自己对信长更強硬些,信长也可能不会坚持到底。”

  不知不觉,雨中的一切慢慢地暗了下来,夜幕降临了。

  家康依然两手紧紧地抓着扶几,一动不动,隐隐约约地听见远处有人准备烛台的动静。整座城都耷拉着,有气无力。 uMUxs.COm
上一章   德川家康4·兵变本能寺   下一章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德川家康4·兵变本能寺,综合其它德川家康4·兵变本能寺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山冈庄八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德川家康4·兵变本能寺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综合其它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