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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德川家康11·王道无敌 作者:山冈庄八 | 书号:44143 时间:2017/11/21 字数:11045 |
上一章 第十五章 身后计 下一章 ( → ) | |
庆长十五年新年,德川家康在骏府接受完家臣拜贺之后,让安藤直次与成濑正成留下。二人有些意外。 家康称要在茶室请他们用饭。二人面面相觑,自然不能拒绝,不过他们亦觉得,大御所很少这般不近人情。通常,拜完年后,家康就催着他们早早回家,去接受家人的祝福——这是旧例。既特意让他们到茶室,定有大事。 二人心下转念间,已依言到了茶室,诚惶诚恐候着。 家康很快来了。毕竟年已六十有九,人明显老了。他道:“直次跟我多年了。我第一次带你上战场,是在何处?” “姊川合战时。” “哦。那时,你还和五郞太丸差不多大吧,如今已和正纯一样,成为幕府的栋梁了啊。”言罢,家康又看看成濑正成:“正成也在堺港辛苦了很多年。我可是一直重用你啊。” “承蒙大人恩典。” “先上酒。天气太冷。” 二人愈是紧张。家康平⽇里虽不会贬低家臣,但也很少褒扬,今⽇却似换了个人,一旦大意,不知他会冒出什么话来。 “放松些。到了茶室就不分上下了。我一想到马上要进⼊古稀之年,便无限感慨啊。我把将军位让给秀忠是在六十四岁,那时还真没想到能活到今⽇。” “⾝体康健最是重要,大御所丝毫不比壮年人差。” “直次在奉承我。”家康迅速把视线移到正成⾝上“听胜重说,正成在堺港常常参禅?你的口头禅是…吾不知生来去往,佛祖亦不知有涯…是吗?” “在下惶恐。” “不,不用怕。说得很好。为何到这世间来,又为何离开,谁也不知,佛祖亦是一样。” “是。” “说知自己的死处,是自大。” “大御所所言极是。” “你们都还年轻。我即刻死去,也不会后悔——希望知得生死,实际却是不能,故我才坐禅念佛。” 二人悄悄换了个眼神。大御所特意把他们叫到茶室来,就为了说这些? 成大业者,必须有坐于漏船或⾝处火屋之心,一生有如磐石般安稳泰然的家康,究竟为何突然发这些禅佛之语?必定有大事。 此时下人端了酒菜上来,不是正月吃的年饭,而是茶室里用的餐点。汤也不是通常兔⾁,倒像鹤汤。 “来,筷吧,我给你们斟酒。” “不敢当。” “怎的不敢当!正因为有了你们,才有我今⽇。感谢你们,理所应当。来,饮吧。” “恭敬不如从命。” “我未想到,今年还能跟你们这般说话。真让人快慰啊!”“唔。” “但也不会总得神佛眷顾。直次,你说说,设若我今年寿终,还有何事未了?” 直次会心一笑,其心稍安,道:“大人自己很是清楚。” “不必顾忌,只管直言。在世人眼中,我是个任的老头子吧?” “不,大人有主见,亦是最虔诚的修行者。” “不。今年,我为义利(五郞太丸)在名古屋筑城,想让外样大名主事。前田、池田、浅野、加藤、福岛、山內、⽑利、蜂须贺、生驹、木下、竹中、金森、稻叶…”家康放下酒杯,掰着乎指头数了数“听说加藤很是恼怒啊。他道,江户城和骏府城乃天下之尊,不得不建,怎的连稚子也极力扶植?” “在下也约略听说过。” “听过?” “是。听加藤大人道,大人您若斥责他,他就立刻举兵。” “正是!不过,我并非只给义利一人封赏。忠辉年俸六十万石,还在越后的⾼田给他筑了城,那城就在伊达、上杉、佐竹和最上之东。” “是。” “还有长福丸赖将(赖宣)去年,他仅八岁就任骏河守,年俸五十万石。在世人看来,我真是只计私利。不过,为何我这老头子竟未从⾝边人口中听到过哪怕一句谏言呢?来,喝酒。” 二人缩了缩肩,忙捧起杯子,马上就要知今⽇这顿饭的真意了。 “我们是想进谏,却怕惹恼了大人。你说呢,安藤大人?”正成道“大人确实给至亲骨⾁赐予厚禄,但和大坂的秀赖公仍有差别,他年俸六十五万七千四百石,俨然大藩。” “在下和正成谈过此事。”安藤直次接口道“已故太阁给织田秀信公的俸禄为十三万五千石,秀赖公比他还多五十二万两千四百石。这是大人和太阁的差别。” “哦?你们这样计算?”家康低声说着,默默端起酒杯送到边。二人的回答似乎出他意料。二人又换了一个眼神,轻轻摇了头摇——好像会错了意。 “尼德兰和班国之关系,比想象中还要恶劣啊!”正成道。 “班国传教士开口必骂尼德兰为盗,尼德兰则必骂班国人为贼。” “唔?” “欧罗巴正烽燧大炽啊。” “唔。” “真在海上相遇,亦会大打出手。” “唔。”家康本不接茬,正成也只能闭嘴了。 “大人,最近听说大久保长安病了,好些了吗?”安藤直次想起去年晚秋在铃铛森林遇见的那个女子。他半说笑地把那事告诉了家康,亦是为了试探,不知长安是否真做过。但家康对此却似毫无兴致。 “来,再喝些。今⽇不必拘束,只管畅言。” “是,已⾜。” “时候还早,一口气⼲了!”家康紧劝。 “遵命。”直次赶紧⼲了。 “你太死板了啊。” “大人明示…” “该放松时就得放松。我还待天气暖和些了,去阿倍川的花街看姑娘们跳舞呢。” 二人益发不得要领。 天⾊已开始暗下来,⽩雾晕染着院中光秃秃的树⼲,仿佛⽔墨画一般蒙。 家康的款待终于结束。二人退出后,成濑正成在安藤直次耳边轻声道:“也许大人在担心什么。” “哦?”直次稳住脚步。 “我突然想到,大人是不是病了?” “病了?” “最近风流病肆。” 安藤直次吃了一惊“您到底知些什么?” “大人精力旺盛,还曾把阿倍川町的女人叫到本城来。” “正成!” “怎的了?眼神那般吓人!” “你这人想法龌龊!因年轻武士常光顾阿倍川町,大人才故意讥讽。” “哈哈,也可以这般想。若大人在那里有相好,我们就不能随随便便去了。” “你不信我的话?” “好了,不必这般针锋相对。若真如你言,大人处心积虑把我们留下,不定是患了风流病。” “好了。年节时积些口德。若是为那个,也不致找你我商议,有那么多医士呢。” 听直次这么一说,正成搔了搔胡子。即便是家康为此而羞愧,也尽可找医士看完病后,差二人抓药啊。也许家康本有话要说,不知怎的最后又咽了回去。 二人别过,各自回家,当夜无事。 过了一⽇,二人居然又被叫到茶室。此次款待极其丰盛,令⼊眼花缭,除了盐烤鲷鱼、鹤之外,竟然还有山、山芋和葛煮嫰藕。酒则是尼德兰敬献的⽩兰地。 “来,休要拘束。若不喜洋酒,还有清酒。” 二人不噤胡猜想。安藤直次想,也许有人想捣,大御所要命令我们去平息;正成则想,说不定会把一个年轻小妾赏赐给我呢。家康确实曾把年轻侧室赏赐给属下,也有赏赐后又收回之事。不过,当⽇家康并未说些什么,只不断劝二人吃喝,最终也未张口言事。 正月初五,安藤直次和成濑正成再次被召。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二人惶恐进了內室,一个侍从来禀道:“大御所大人要请二位大人用餐。请到茶室。” 二人一阵心悸,带着疑问和惶恐,立刻起⾝到了廊下,走了四五步,又停下来。直次拉着正成的⾐袖,回到內室“正成,我心里有谱了,来!” “唔。我也觉出些门道。” 二人感觉紧张万分。 “安藤大人,你以为怎样?” “此事也许和义利公子、赖将公子有关。” “你也这般想?” “你的想法也一样?” 二人木然相对。 “如何是好,成濑?” “计将何出,安藤?” 二人陷⼊沉默。 若事情果然如二人猜测,对他们来说可是惊天大事。家康说过,往生之前,有几事非办不可。过完年就实満十一岁的七男义利,以及实満九岁的八子赖将,必然让他心。他为义利筑名古屋城,又封赖将骏府五十万石年俸。不过,只分封领地尚且不够。就像大久保长安乃是六男忠辉的家老一样,义利和赖将亦当托付给可靠之人。倘若二人被选中,对他们而言,意义何等重大! 现侍奉家康的本多正纯被提拔成大名,领下野小山三万三千石年俸,成为朝臣。如此算来,即使处于幕府治下,他也算是朝廷大臣。然而,一旦做了义利和赖将的家臣,就不能做朝臣了。此事不仅事关本人,还延及后代子孙。若是现在应允了,就相当于断送了⽇后出人头地的机会。 “如何是好?”直次又问了一遍。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正成皱着眉头反问,起⾝走出房间。 “若大人要我死,我也毫无怨言。”直次边走边道“但若子子孙孙都为陪臣,大名就不用想了,就连旗本也做不上啊。” 成濑正成扑哧笑了“大人不会想不到这些。他心里清楚得很,才会兜这么大个圈子。” “你已决定接受了?” “哪能这般容易就决定。” “如何是好?咱们商议后再去见大人吧。” “不用,见机行事吧。说不定让我切腹呢。” “这可非要我们的命那般简单,乃是关系到子孙命运的难题啊。” “明⽩就是。我们违背大人意愿,就只能切腹了。既如此,姑且一搏吧。”直次默然。 这样,二人第三次进到茶室。家康正微笑着等待他们“茶屋和长⾕川左兵卫送来些珍馐美昧,一起尝尝吧。来,这是盐渍鲸鱼。”饭菜和前两次一样丰盛。二人餐盘旁边,一块像硬⾖腐似的东西端端正正摆在⽩纸上。 “你们知那像膏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吗?” “不知。” “那是左兵卫从长崎送来的。他知我正月会摆酒,故送了这个能一口吃下的东西。” “什么味道?” “这叫胰子。我尝了一口吓一跳,滑溜溜的,还冒了许多泡泡。后来按针来了,赶紧让我漱口。” “那是为何?” “这非吃的东西,是用来洗漱的,就和我们用的米糠包一样。用它蘸⽔洗脸洗手,倒也⼲净。你们也试试。” 安藤直次轻轻拿起那东西,托在掌心仔细看;年轻气盛的正成则立刻就呑食。 “哎呀哎呀,正成,我说了,不能吃!”家康连忙阻止。 正成劲使耸耸肩“要是能洗脸洗手,去掉污垢油脂,吃了应该能洗心吧,大人!就让我把心洗净吧。与其在此兜圈子请吃请喝,不如明⽩吩咐我们!” 家康忙移开视线。 “大人定是有事吩咐,才会屡屡款待。但大人缄口不言,却折损了这些佳肴。” 正成说完,直次立刻附和道:“大人您事事深思虑,我等理当耐心等着您裁断,不过实在等不下去了。” “哦,你们也这样想?”家康轻轻叹道。他侧着⾝子,悄悄擦了擦眼角。 正成和直次一时愕然相顾。 “大人,您的事必与义利、赖将二公子有关。”正成捅破了窗户纸“请大人明示。在下万死不辞!” “那我就直言了。不过,说来话长。”家康笑道“为政实乃罪过啊。我这行将就木之人,深有感触啊。” “为政乃是罪过?” “是啊。希望造福天下苍生,不过多是空想;总会有人⾝灭,有人遇不公。见此情形,我们也只有擦擦眼泪,继续前行,背着恶名、诅咒和仇恨…必须有此决断。” “大人,那和您的事有何⼲系?您说的乃是德川家事吗?” “正成,天下原本一家。” “这…是,不过…” “我应在初一就和你们明言。连太阁那般睿智之人,临终前都变得糊涂起来,为了儿子四处求人。我很快也要犯糊涂了。五郞太丸和长福丸、鹤千代,我赐予他们五十万石之巨的俸禄,已够任了,对此,为何没有一人向我进谏?我要责备你们啊。” 直次和正成悄悄对视一眼。家康的确这般说过。但平定天下、劳苦功⾼的家康,有些自家打算,亦是人之常情,实无甚好苛责的。 “你们不会以为,德川家康亦和太阁一般糊涂,把天下事和家事混为一谈吧?你们定是这般想过。不过你们都三缄其口,故我才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人,若我等进谏,您会怎样?”正成反问。 “我会称扬你们,因为我最是了解你们过人的才具。” “才具?” “不错。你们的才,绝不在土井利胜和本多正纯之下。因此,我才想把五郞太丸和长福丸托付给你们。” 二人对视一眼。 “我可能会因此被视作糊涂之人。然放眼天下,能够当此重任者屈指可数。我把五郞太丸和长福丸都安排在关隘之地,功罪由德川家康承担。我心中暗暗期待,希望有人责我枉徇私情,然终无人。故,我就得⿇烦你们了。” 事情果如他们所料。 “但我怕你们为难。你们的才具,⾜以做一个出⾊的大名,若为陪臣…唉,你们也许会拒绝。而子孙们⾝份的差距,亦将愈来愈大。我的无理要求,让你们为难了啊!但你们既问到这个,我也就不隐瞒了。正成给五郞太丸,直次给长福丸,可好?当然,我会尽量向将军争取,厚待你们的子孙…” 二人不言。 “好,你们二人合议合议吧。你们若认此为我的私心,是犯糊涂,就一口回绝。我不再提起,也不再问你们。”言罢,家康起⾝就要离去。 年轻的正成忙拦道:“大人,且稍等!” “你们不需商议?” “既然大人这样坦诚,我等也不能背着大人商量。请大人在此处听我们说话。” “哦,在场?” “是。安藤大人,”正成奋兴地转向直次“是切腹还是接受,我想听听你的意思。”他声音冷静,曰光死死盯着对方。“不论是哪一位公子,大人只要吩咐即可,却迟迟未能出口,款待我等三次啊!安藤大人,还有何商议?”正成似已有决定,他一脸感之⾊。 直次也感到中发热,他正了正⾝子“大人…” “想就就说吧。” “我们二人追随五郞太丸和长福丸…乃是为了天下?” “老夫惭愧。”家康涨红了脸“我若置天下于不顾,和那些糊涂老头子有何区别。你们说呢?” “…”“为了太平,必须把孩子们安排到要处。但坦⽩说来,我并不真信那几个孩子,幼子的品格和力量均不可知。照他们的情脾气,再加上你们的能力,一切听天由命吧!”言罢,家康取过⾝旁的⾚锦小包,放在膝上“我早备好两把短刀,你们若接受了,就送给你们。一把正宗,一把长光。” “不敢,只是代为保管。” 家康淡淡道:“虽然那两个孩子不会谋逆,不过终究还是太小,一切都还未知。万一他们有心,就请你们用这刀替我把他们宰了。怎样,老头子还算糊涂吗?” “正成!”直次终于按捺不住,大声道“大人已把二位公子的⾝家命托付给你我。我等还犹豫个甚!” “唔…”正成劲使咽了咽口⽔“这…这…这样受大人信赖,断无再推托之理了,安藤大人。” “无妨无妨,你们还是好生商议。” “大人!”直次突然伏⾝在地“我们甚是愿意听从您的安排,子子孙孙都…都…誓不忘却大人这片为天下苍生的苦心!”说罢,他肩膀剧烈抖动,哭了起来。 家康有些茫然地看着二人。他的确深思虑,故迟迟未对二人提及此事。此前,义利的老师一直是平岩亲吉,但亲吉毕竟上了年纪。家康感到自己时⽇无多,必须为五郞太丸重新物⾊合适之人。赖将的老师原为⽔野重仲,但他不过是个从常陆提拨上来的年俸仅五万石之人,倘若封给那两个孩子年俸五十万石的国之要地,实让人无多大信心。 若封为大名,他们为“家康之子”效劳的同时,亦是幕府官员,必须严格遵守礼法。要让成濑正成辅佐义利,安藤直次辅佐赖将。在心中挑人时,考虑到二人的才具,家康心中惭愧。因为他们二人就像家康自己的孩子一样,又都才华出众,于情于理,家康都不便张口。 “你们答应我了?” 这时,二人已恢复了平静,坐回自己的位子。 “你们说,子子孙孙…” “是。”正成回答。 “这么说,我可得到你们子孙的帮助了。好,我会仔细斟酌,把此事写⼊家训。但你们将⾝负重要使命,非寻常大名可比!” “明⽩。” “不仅五郞太丸和长福丸,若他们的儿孙做了错事,你们的子孙也要得而诛之,你们必须这般教化子孙,知道吗?” “为了太平,我等谨记于心!” “唉!”家康的声音忽然哽咽了,四周布満皱纹的双眼,扑簌扑簌滚下串串泪珠,有如流⽔淌过岩石。“神佛都未细想,就答应了我这个任的请求,就请你们收下短刀吧!记住,一旦发现有人谋,或是不服管教,立刻动手,休要犹豫!” 说罢,家康双手各握住一把短刀,递与二人,瞪大了润的眼睛。 后人思之,家康公的愿望以及二人的承诺,都似打算太过。连子孙的生活都打算好了,这便是执拗。然而,人往往愿意为了信任而赴汤蹈火,这,也许便是另一种美好的“心志”二人接过短刀,表情分外坦。 “如此,我担心的事也就解决了。来,喝,你们都喝了!” “大人,我们一定不负所托!”成濑正成朗声道。 “既然如此,在下也直言了。我们亦是凡夫俗子,对于前程,亦曾胡思想过。如今疑虑全消…在下决定了!”安藤直次伸出酒杯,接満家康倒出的酒“在下明⽇就去拜见义利公子,转达大人的决定。” “好。对你们来说,每一⽇都甚重要!” “另,刚才大人说,您这桩担心的事解决了…” “是这样说过。” “另外还有几桩?” “哈哈,正成真是率直。哈哈,德川家康亦是凡夫俗子,担心的事像山一样多呢。” “只怕有负重托。” “既然太多,⼲脆念念南无阿弥陀佛吧。” “请大人莫要笑了,可否告诉我等,我等亦当为大人分忧?” “好。另外一桩便是秀赖。” “是。”正成点了点头,看看直次“在从堺港来骏府之前,我等也曾私下想过,大坂诚令人生忧…” “我最近想见见秀赖。” “把他叫到骏府来?” “不,那可不行。那边还有不少看不清时势之人啊。” “大人亲自去京城?” “是啊。要是不去,就对不起太阁。不知他怎样了。我和太阁约定,要照顾秀赖。若我背约,太阁在地下恐怕不得安宁。”家康心情大好,笑声亦分外洪亮。 直次和正成也稍微平静了些。家康似已知自己大限将至,要把未竟诸事都一一办妥,一言一行,似都是遗言。但他们二人却不甚明⽩这种心思。 “在下去拜见将军时,偶尔会去大坂城探访,觉得…似有人认为,秀赖很是可怜。不过,在下认为,并无人真心爱护秀赖。”正成一脸严肃。 “不。有加藤肥后守,还有浅野幸长。”家康一口否定。 “但是,那里的人并不甚他们。” 正成本在说出见解之前,先试探家康的意见。但家康只是笑着反问:“这种氛围的源头是什么?不必问别人,只说自己的想法即可。你说呢,直次?” “是。正成偶去拜访秀赖和淀夫人,自然知些那源头。” “哦?正成一向爱寻究底,我才把那短刀给了你啊。” 正成搔着胡子,再一次恭恭敬敬捧起刀,道:“问题在于,秀赖没有家臣能保有这把短刀。加藤和浅野二人虽然频频拜谒,淀夫人却并不在意。” “那是为何?” “因淀夫人⾝边有些所谓忠义之辈不喜他们。加藤和浅野都为⾼台院夫人一手提携…” “真是可怕啊!关原合战前,三成和七将就互相仇视,时至今⽇,还魂不散。”直次补充道。 家康点点头,添了些酒“希望你们明⽩,对那些所谓忠义之辈,我有恨有忧。我把短刀给你们,是希望能让太平持续下去。你们若是我,会怎生对待秀赖?是维持现状,还是让天下一分为二?近臣之中重用谁,疏远谁,另,这把短刀该托付给谁?你们怎么想就怎么说。直次,你先说。” “这…”直次好像吃了一惊“在下浅见。首先要维持关⽩地位,然后和将军家结为姻亲,方能为长久安泰打下坚实的基础。故,必先把淀夫人和秀赖分开。”言罢,他静静等待着家康的反应。 “必须分开?”家康反问。 “正是。”直次断然回道“但若向淀夫人示令,让秀赖带着⾝边重臣迁到其他地方,其实很难带走真正的重臣。非是怀疑淀夫人,而是这方法很难实现。” “嗯。若淀夫人同意呢?” “若是那样,希望秀赖能作为公卿栋梁,离开大坂,将治所迁移至古都奈良。” “唔,去大和的奈良?” “是。大和有甚多皇陵、寺院,与皇宮、公卿们渊源深厚。一边参与祭祀典礼,一边接触众大名,安安分分,则一切无虞。其门第官位⾼于将军,不管怎生说,也都给⾜了丰臣氏面子。那时,大御所若愿意,可以为其增加三五万石,予其旧臣修理城池。”直次意识到自己太严肃了,忙笑道“当然了,他若不想接受,就罢了。是吧,正成?” “是。”正成应道,好像二人经常谈论这话题“若在下是秀赖,会从巨额的寺庙捐赠中截留部分⻩金,筑一座华丽庄严的城郭,远离武力,保有一颗隐逸之心,不树敌,亦无敌忧。这样,那些唯恐天下不的野心之人,自不会和他亲近。在这太平世道,可安逸万年也。”正成逐渐陶醉于自己的描述,眼睛微微眯起。 “嗯。”家康也似对二人的提议动了心“你们果然能够为⽇后计算。听了之后,我真想去见见秀赖。” “太好了!”正成向前探了探⾝“大人您亲自去见秀赖,单此已能让秀赖痛哭流涕。开舂天暖,再去京城如何?” 家康苦笑着头摇“真是年轻啊,正成。” “大人不会这么随便就进京吧?”正成挠挠头,瘪了瘪嘴。 “是啊,不会这么轻易。”家康神⾊轻松“我要是突然说要离开骏府去见秀赖,必会有人立时持刀跳将出来。明⽩吗?” “是,确有可能。”家康点点头,转向直次“直次,你有什么好办法?我想见见秀赖,有什么办法把我的心意传达给大家?” “这…”直次陷⼊沉思。 “你平时就思量过这个问题?” “是。其实,在下想过,请淀夫人到江户来。毕竟,让秀赖和淀夫人分开最为要紧。” “嗯,这个想法不错。那你想怎样?” “想⿇烦将军夫人。” “阿江与?” “将军夫人和淀夫人毕竟是同胞姐妹。她去转达大人的心意,最好不过。” “唔,是个办法。” “在下会在将军夫人将淀夫人请到江户时去拜访,并将对丰臣氏的长久打算详细相告。这是在下先前的想法。不过,如今先以大人的名义去一趟京城,说大人很想见见秀赖。有在下斡旋,当不致引起什么猜测。” “嗯,得拜托阿江与夫人。”家康立刻朝向正成“正成,你说过要去给将军拜年吧?阿江与夫人情比淀夫人好,也许乃是人生际遇不同使然。夫人对竹千代也甚在意,我常把教导儿女的方法写下来给阿江与夫人。你就带着这个去,给她吧。” “明⽩。在下明⽇先去见五郞太丸公子,然后直接去将军处,将辅佐五郞太丸公子一事一并禀告。” “好,就这样吧。”家康毕竟年纪大了,有些气短。直次的主意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家康又道:“私下对阿江与夫人说,我想见秀赖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事关丰臣氏的未来。就这么说吧。” 主从三人,此⽇竟然一直谈到亥时。 二人离去后,家康由下人搀回卧房。是夜,他辗转难眠。人到了生命最后的时刻,会坐出各种各样的想法,多得令人吃惊。尽人事,知天命,话是这么说,不过能不能尽人事,依然完全不可预料。 秀忠作为第二代将军,无可挑剔。但他的儿子竹千代尚年幼,未来很难预料。嗣子人选,并不能只通过能力决定。在世,自然是有能力者、武力強大者得天下,太平时期却并非如此。若不定立长幼之序,一旦有了出⾊的兄弟,祸患必先起于萧墙之內。家康正是考虑到了这些,才对竹千代尤为关注。 因为阿江与的关系,淀夫人也许会放秀赖到骏府。他若来了,该怎样接待?若他不来骏府,家康恐只得再次进京,在伏见城或二条城见他。但上次进京,家康以为秀赖会甚为慡快地出,却因为种种阻挠而未果。此次若仍然如故,对⽇后会有怎样的影响? 秀赖不见家康,是一种孩子气的怨恨,他是相信了那些风肓风语。 然而家康⾝边的人甚是清楚,家康公乃是如何苦心孤诣,有些人对此甚至心生恼怒。家康特意进京去见秀赖,若无个说法,自得不到众人的理解,以致生出怨怼。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家康心中转来转去,眼看到了丑时,还是无法⼊睡。正成已有想法,阿江与心思更是缜密,不如听听他们的意见…心下耝耝有决定,家康才安稳合目。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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