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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谁主沉浮(大结局) 作者:王鼎三 | 书号:44204 时间:2017/11/22 字数:13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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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省城回来,盛毅強写了检查,也退了海南旅游的费用,好像已经把那些不愉快忘得一⼲二净了。 时运兴也不知道是心中有鬼还是故弄玄虚,在平州大酒店专门设宴招待盛毅強和王步程两个,陪客的都是市委那边的领导,盛毅強的秘书江舂嘲也来了。不知道时运兴是故意让盛毅強看一看他的势力,还是真心为他们两个接风洗尘。吃饭的时候,时运兴故意在盛毅強面前摆谱说:“盛市长,我请示了市委副书记⽑孝纯同志,他本来说是要来的,上边临时来领导了,他一再代说让我好好请你吃个饭,你可是平州市定安团结的功臣,我们已经安排好了,盛市长一定要给个面子。” 王步程以为盛毅強不会吃这个饭,也不应该和时运兴在一起吃饭,没想到他竟然说:“吃个饭还是可以的,你时运兴面子大,⽑孝纯书记都发话了,我还能不给你面子?吃个饭又不是败腐行为。” 王步程悄悄提醒盛毅強:“盛市长,郑副秘书长在省城住院了,咱们在那边也没有顾上去看望一下,是不是一会儿我打个电话代表你问候一声?” 盛毅強很不⾼兴地说:“你以为他郑书纪真的病了?我看他是耍滑头,怕见访上群众,装病,不要理睬他!”盛毅強虽然爱说伙计,但是在王步程面前几乎不说。 王步程讨了个没趣,不再开口。就突然想起江舂嘲说市民们现在把⽑孝纯说成是“猫叫舂”有些可笑。王步程看一看江舂嘲,他的表现非常拘谨,处处低心下意。他当初可不是这样的,这可能与一个人的格有关。 在平州大酒店的房间里,时运兴点了一大桌饭菜,要了茅台,还点了一条大蛇。一个人拿着大蛇来证明蛇是活蛇,而不是死的。王步程看见蛇头直发晕,盛毅強却伸手摸了摸,连连说好。 酒宴开始,盛毅強和时运兴对蛇胆酒好像情有独钟,跃跃试地要用大杯子喝。王步程实在忍不住就说:“盛市长,我看过有关报道,好像说不能喝酒楼或餐馆里现场配制的蛇胆酒。蛇胆虽说是中药,但药用蛇胆的来源、炮制方式、服用方法和用量都有严格的规定。一般来说,酒楼里配制蛇胆酒的程序是将蛇胆从蛇腹中直接取出来,弄烂后加⼊酒里就完事了。生蛇胆里有很多有毒的东西,甚至还有寄生虫。只有用⾼浓度酒长时间浸泡鲜蛇胆,才有可能杀死寄生虫。如果喝了没有经过严格加工的蛇胆酒,会得急胃肠炎、伤寒、副伤寒、寄生虫感染,严重的还会发肝、肾功能衰竭。所以蛇胆酒虽好,还要慎服少服。” 时运兴哈哈一笑说:“小王啊小王,你哪里都好,就是书生气太浓了,⾝体这个东西我觉得还是听天由命的好,医生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哎呀,你说你和步凡书记是同胞兄弟,你们两个的格可是大不一样。” 王步程最烦别人在他面前说他二哥,时运兴还特别爱提起,王步程很不⾼兴地说:“老时,咱们能不能不提我二哥,你再提他我就去省纪委反映你的问题了。” 时运兴哈哈大笑:“不提,以后不提。我有什么问题可反映的,咱可是一⾝正气,两袖清风啊!”盛毅強也笑着说:“伙计,有道理,你老时的话有道理啊。” 面对盛毅強这样的态度,王步程还能够说什么呢?他命令王步程把蛇胆酒和蛇⾎酒喝下去的时候,王步程只好闭着眼把一杯红的、一杯绿的酒喝下去,本没有品是什么味道。刚刚喝下去就觉得十分恶心,一股东西直往上涌,他赶紧借故去卫生间吐了。吐过之后仍然觉得肚子里有一条蛇在轻轻地动,正准备吃他的五脏六腑,昅他⾝上的⾎。 过了一阵子,王步程又吐了一次,才觉得好一点,就在卫生间里磨磨蹭蹭消耗时间,并不急于去餐桌上,免得谁再让他喝蛇酒…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时,盛毅強和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只有江舂嘲在等着他。他们下楼准备坐出租车回去。 到平州大酒店门口,正好碰见苏微醒、封紫烟和⾼大全也从上边下来。⾼大全向王步程点点头没有说话,封紫烟对王步程莞尔一笑也没有说话,等封紫烟拉着⾼大全离开之后,苏微醒才把车停在王步程面前说:“步程哥,上车吧,你们去哪里我送你。” 王步程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和他们在一起,他应该给舂嘲一个立独的空间,就推说自己还在酒店有事情,让他们先走,然后返⾝回酒店。 苏微醒望着江舂嘲说:“舂嘲,你去哪里我送你。” 江舂嘲逗苏微醒说:“想去嫖娼你也送我?” 苏微醒抿着嘴一笑说:“你如果会嫖娼,我就把嫖娼费给你报销了。忙不忙?如果不忙就找一个地方喝点咖啡吧。难得碰见你。”江舂嘲在犹豫不决,苏微醒又说:“还生我的气?还恨我?当副市长秘书了,不想理睬我了吗?” 江舂嘲摇头摇没有说话。现在苏微醒主动发出邀请,他没有理由拒绝她,就喃喃地说:“哪里哪里,好吧。” 苏微醒和江舂嘲来到梦韵咖啡厅,苏微醒停了车,他们正准备下车,看见甄丽萍和关子贵从里边出来,苏微醒对江舂嘲说等一等。待甄丽萍上了关子贵的车,离开之后,苏微醒才说让江舂嘲下车。下车之后他们像情侣一样步⼊咖啡厅,找了个地方坐下。苏微醒要了咖啡,他们坐着,谁也没有话说,彼此居然有些陌生的感觉。苏微醒又要了酒,他们一人一大杯,又喝酒又喝咖啡,就是不说话。江舂嘲不由想起当初他们分手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咖啡厅,同样是坐在这个地方—— 那天江舂嘲在学校里正无聊,苏微醒打电话过来说:“舂嘲,我在梦韵咖啡厅等你,你过来吧!”江舂嘲轻轻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梦韵咖啡厅是江舂嘲来到平州市第一次和苏微醒喝咖啡的地方,去过几次他已经记不清楚了,那里见证了他们的爱情。江舂嘲脑海中灵光一闪,莫非今天苏微醒答应嫁给我了?其实,近一段时间,江舂嘲结婚的望一直很強烈,潜意识里,他渴望早⽇和苏微醒喜结连理,有一个温馨的窝,面对平州这个城市的⾼楼冷墙,他们双方都感觉非常孤单。江舂嘲跳下,打开⾐柜。穿什么⾐服呢?虽然苏微醒刚刚给他买了西装,他却有些舍不得穿,想等到结婚的时候再潇洒一番。可是他翻找了一阵,实在没有其他合适的⾐服,只好穿了苏微醒给他买的⾐服。 到了梦韵咖啡厅,江舂嘲看见苏微醒穿了一件⽩⾊的连⾐裙,配了一双啂⽩⾊的⾼跟鞋,亭亭⽟立,一头乌黑的披肩发更衬托得她婀娜多姿。她画了眉,涂了口红,面颊上好像还打了一点脂粉,很有古典美人的韵味。江舂嘲望着苏微醒満意地笑了笑,差一点惊呼苏微醒是个大美女。苏微醒的嘴角却挂着浅浅的、略带苦涩的微笑。江舂嘲在苏微醒的⾝边刚刚坐下,就过来一个女孩子坐在苏微醒⾝边,当时江舂嘲不知道她就是封紫烟。 江舂嘲细细地打量着苏微醒⾝边的女孩子,她有着苹果一样的脸,妩媚的双眼,嘴的线条很明朗,彩很鲜,很容易让人想⼊非非。那个女孩子也看着江舂嘲傻笑。苏微醒对江舂嘲说:“她叫封紫烟,是我新单位的同事!”江舂嘲很礼貌也很友好地向封紫烟点头示意,并礼貌地对封紫烟说:“你好!”这个时候侍者端了咖啡过来,放在他们面前,苏微醒给江舂嘲的咖啡里加了点糖,轻轻搅动着。江舂嘲不喜咖啡那种浓烈而沉重的焦糊味,虽然它泛着机械和金属的光泽,虽然它如铁一般的黑是那么人,但细抿一口,便是満口的苦涩,因此江舂嘲不怎么喝咖啡更喜喝茶。 苏微醒喜喝咖啡,江舂嘲便总是顺着她的子,要不然他是不会来喝咖啡的。江舂嘲不知道为什么两个恋人要见面,苏微醒还要带着封紫烟。但他一向尊重苏微醒,她既然带来了,可能就有带来的理由。苏微醒这个时候像哄小孩子一样把封紫烟哄骗出去了。 封紫烟走后,苏微醒向侍者要了一瓶⽩酒,也不说话和江舂嘲对饮起来。江舂嘲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想问苏微醒怎么了,可是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个劲地劝酒,不过她比江舂嘲喝得多。 “大嘲,我有话想对你说!”听苏微醒这么叫他,江舂嘲抬起头看着苏微醒。江舂嘲很喜她叫他“大嘲”他认为大嘲比舂嘲有气势,而苏微醒解释说叫大嘲显得亲切、暧昧,因此她就一直这样叫他。江舂嘲看着苏微醒的脸,微笑着等她往下说。他都知道她今天可能会说什么,也许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却又在故弄玄虚之后才说出来准备嫁给他。 苏微醒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她的眼睛漉漉的,想面对江舂嘲又想躲开他。她仿佛是用尽力气才说出了一句话:“对不起,大嘲,我们分手吧!”说了这话,她已经伏在案上哭泣起来,双肩抖动着,样子极度悲伤。 江舂嘲依然在笑,好像没有听清她的话,只是在心里反复地重复她那句话,觉得她可能是和他开玩笑。但是看着她因哭泣而动耸的双肩,渐渐地,江舂嘲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目光直视着她。她抬起头,泪流満面。江舂嘲问她原因。她说没有,但是泪⽔止不住一串串地涌了出来。 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怎么就这么近?江舂嘲的心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不明⽩为什么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爱他到地老天荒的苏微醒,怎么今天突然就说要分手呢?他没有想到她竟然变心这么快,这么容易放下他。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曾经那么爱他的一个小姑娘,现在竟会对他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她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可是在他追问她的时候,她始终不说为什么,只有泪⽔滚滚落下,表情木然。 江舂嘲自嘲地笑了笑,一种淡淡的酸楚开始在心头滋生蔓延,他知道接下来他要流泪了。他闭了一小会儿眼睛,用手捂了一下脸,顺便把眼眶里溢出来的、不多的泪⽔拭去,然后挤出一丝尴尬的微笑,坚強地抬起头说:“小醒,真不好意思,我今天穿你买的⾐服了,应该还你吧?” 苏微醒长叹一声说:“大嘲,如果你认为需要还给我就还吧!反正现在我们是这样尴尬的关系,你可以骂我打我,但是你不应该质疑我的人品和情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多少年了,一个人会变成另一个人吗?如果变了,肯定有不得以的原因…” 江舂嘲无语了,他对苏微醒的人品从来没有质疑过,他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也一样,她不可能夜一之间背叛他,现在背叛了,肯定有背叛背后的原因。这个时候封紫烟来了,苏微醒说:“紫烟,我们喝酒了,你送我们回去吧,先送大嘲。”这时江舂嘲才明⽩苏微醒让封紫烟来的原因。离开咖啡厅的一刹那,江舂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如决堤的大海,⾝体都有些发抖发软。事情毕竟来得太突然,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实真的,总觉得自己恍恍惚惚在做梦… 醉酒的江舂嘲被封紫烟搀扶到住处。 江舂嘲醉眼惺忪地望着封紫烟说:“⾼大全…他不就是有钱吗?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有钱…有钱就可以横行霸道吗?” 封紫烟说:“舂嘲哥,现在有钱人谁不心理态变啊。” 江舂嘲虽然有些醉,但是思维还正常,觉得封紫烟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是有良知的。他决定从现在开始记⽇记收集平州贪官污吏的证据,他不相信省纪委书记王步凡对平州的事情会不管不问,他也相信表姐夫王步程会支持他的行动。 封紫烟要离开了,说第二天早上再来看江舂嘲,还给江舂嘲倒了⽔让他醒酒,这让江舂嘲非常感。 时过境迁,今天苏微醒仍然让江舂嘲来这里既喝咖啡又喝酒,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他不想问,她也不想说,他们一直默默地不说话,一直傻坐着…他们没话找话,就谈到了封紫烟。江舂嘲对封紫烟的历史几乎一无所知,而苏微醒对她的历史好像非常了解,详细说着封紫烟的家庭变故。 刘彩云和封紫烟都是郊西村的人,封紫烟家原来也养牛,和时运兴家是邻居,而刘彩云只是一个技术员。原来的郊西村是一个美丽的村庄,四面环山,中间有河,山清⽔秀,特别适合养牛。封紫烟的⽗亲封建设是村子里养牛户的代表,他有点好吃懒做,子舂秀却是个勤快人。封建设要到县城去参加同学聚会,封建设很多年没有穿过西装,也没有穿过一件上档次的⾐服。他说咱一个喂牛的穿那么好给谁看啊,老婆舂秀死心塌地和我过⽇子,不用讨好也贴心,咱也没打算招惹别的女人,女儿紫烟都那么大了,还张扬个啥?让人家说老不正经?现在穿的这套西装是女儿给他买的,倒是女儿常数落他:“爸,你本来标致一个人,⼲吗故意装土,给我和俺妈丢脸?我看你好好打扮一下比墙上贴的那个影星都帅。以后讲究一点好吗?农民怎么了,新农村,新农民,就要有点新形象。”女儿紫烟真的是长大了,自己可能真的见老了。封建设心里奇怪,子舂秀那么一个摆不到桌面上的女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相貌出众的闺女。这难道就是农村人说的老鸹窝里出凤凰?不过闺女是仿他长的,眉清目秀,就是学习成绩不太好。封建设走出房门来到牛棚下。偌大的牛棚,一排排的黑⽩花牛,像一群漂亮女人在低头做针线活。一头头牛低着头吃着草,每每看到自己养的牛,他心里就多了一丝温暖的感觉。封建设发现那头大花牛不停地叫,也有掉线的迹象,显然是发情了,惹得那头公牛娃在它庇股后头寸步不离,像一对情侣一般。他想告诉一下技术员刘彩云,却没有找见她,又想着从县城回来再去找彩云也不晚。在平州市,养牛曾经被府政列为重点扶持和推广项目,县、乡领导时不时到郊西村养牛场来指导参观。封建设的养牛场效益非常好,时运兴的养牛场却每况愈下,而且养牛劳累繁琐,收⼊不多,这让时运兴心里很烦,甚至忌妒封建设。时运兴每天都感觉到自己的养牛场随时都会坚持不下去而垮掉。唯一昅引他的是技术员刘彩云,亭亭⽟立,相貌煞是可人。她又老是在时运兴面前像一只蝴蝶一样翩翩来去,并且一脸灿烂地说说笑笑。时运兴望着刘彩云的⾝影,心里就感到无比愉快。在他眼里,养牛场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要能够得到刘彩云,也算这辈子没有⽩活。 封建设在养牛场看了看,重重地跺了跺自己的脚,子上的灰尘好像掉下去许多,也感觉到自己的肌⾁仍然有力量。他已经四十多岁了,青舂早已不在,但力气还够大,⼲什么活从来都不累,就是有些懒,懒的原因是子舂秀太勤快了。他对着眼前那头大⽩花牛笑了一下,大⽩花牛正吃得有滋有味。封建设的笑也就有了特殊的滋味。封建设看该做的事都被子做了,他只能闲着。现在,牛都在吃草,封建设在宽敞的场院里踱着,忽然想起“丑家中宝”这句话。平时他对着牛比对着子笑得还甜,他现在想对着子笑一笑,却看见舂秀弓着⾝子一心扫院子,好像本就没有看见他今天穿着西装。于是就没有了笑容,舂秀不让自己一刻闲着,不急的事情她也做得很慌张,累得満头大汗,天生就是个风风火火的勤快女人,像个永远不停的机器,也像一头驴。 刘云霞是刘彩云的姐姐,也是时运兴的同学。刘云霞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她把55个同学中的13个都约到了。还有几乎四分之三的人没约到,原因是无法查到他们的联系方式。42个没约到的同学中,可以想象出有些是到外地谋生去了,天涯海角,没有联系电话;有些是生活在农村,⽇子过得紧巴巴的,哪里还有心思和同学们聚会?当然也有些觉得自己没有出人头地,不想和同学来往了。几十年不见了,见见又有什么意思呢?封建设也觉得自己当年的同学现在都人到中年,一个个都在奔波劳碌中慢慢变老,再后来一个个老态龙钟地在人间消失,如果不见一面,也许没有机会了。这样想着,就感到一种从心底涌上来的悲凉,想这人活在世上,真的没什么意思,太认真了就是犯傻。同学刘云霞原来在平州市工作,是公职人员,后来自己办起了公司。不过听同学们说刘云霞作风比较放,谁有钱就和谁上,好像和时运兴也不清⽩。刘云霞在这个不大的平州市也算一个人物,几乎没有她不认识的人。她的能力甚至能够影响和改变一些人的命运,因此她就神秘了,有号召力了。她在电话里通知封建设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没有摆官架子,也没有有钱人的架势,而是用柔声柔气的语调说:“建设啊,咱们俩可不同于其他人,我专等你来呢!”那声音让他直恶心。 封建设在此起彼伏的牛叫声里,幻想着平州大酒店的场面。那肯定是一个最⾼级的酒店,同学们现在大概正在往大酒店拥聚。封建设本来是不想去附庸风雅的,但是他接电话的时候,女儿封紫烟在⾝边,他喃喃地说:“我们要同学聚会了,去的人都在城里住,有工作,有房子,有的有权,有的有钱,我一个养牛的去还是不去啊?” 封紫烟想也没想就说:“当然要去的,怎么好不去,同学会又不是当官会、赛富会,你不去还算是同学吗?养牛的怎么了?他们城里人谁不喝,谁家的孩子不吃粉?他们还应该感谢你呢!再说去见一见刘云霞,也能够问一问养牛的前景怎么样,她不是做牛生意的吗?” 封建设想了想女儿的话有道理,就说:“那就去吧。”封建设收拾停当,慢慢走到门口等车。时运兴不知道从哪儿突然蹿出来。封建设今天西装⾰履,样子就显得有些不实真。他看见封建设一个劲地笑,封建设转过脸来说:“我穿西装很可笑吗?” 时运兴说:“你老封帅死了,不可笑,但你可别穿着它去做可笑的事情,现在的男人啊,就像猫一样,没有不吃腥的。” 封建设最初养牛,时运兴曾经帮助过他,封建设知道欠着他的人情,平时就比较尊重时运兴,可是他总不正经,后来封建设就经常和他开玩笑,甚至还骂他。村里人说时运兴的心理不正常,行为更不正常,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他经常把正常的人际关系说得不正常,把不正常的又说得天花坠。为了这事,牛场的人没少跟他吵架,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破嘴。大家都不和他一般见识,都说他是神经病。也有个别较真的女人骂他嘴松。 时运兴看封建设不爱搭理他,就故意轻声说:“建设,你是不是要去会昔⽇的情人?你们好上多长时间了?” 封建设没有搭理时运兴,望着路上过来的客车,坐満了人,他招了一下手车没有停,只好再等下一辆。想起时运兴刚才说的话,他才对脸上挂着坏笑的时运兴说:“我和情人都生一百个孩子了,你说我们好多长时间了?你这松嘴,我就是要去会情人,你管得着吗?” 封建设这么一说,时运兴一下子愣住了。他深深叹了一声气:“风气真是坏了,这么老实的人都变坏了。还说别人,咱可是清⽩人。” 封建设笑了,没有再说什么。又一趟车停在跟前,他坐上车才看见时运兴也上来了。 封建设和时运兴来到平州大酒店门口,礼仪姐小为他们打开了门。大厅里豪华而⼲净,大⽩天灯火通明。封建设左顾右盼,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很少进城,更没来过大酒店。进门时第一只脚踏上红地毯,第二只脚就犹豫得不知往哪儿放了。全新的环境使他的⾝子有些发飘,脚步走得也有些歪斜。他的脸一下子红到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没有进过城、没有见过大天大地的乡巴佬,就和时运兴说:“运兴,你说这城里人真是扯淡,酒店里弄这么大一个镜子⼲什么?”时运兴摇着头说:“你真没有见识,没有看见门口的字,⾐帽不整者不得⼊內,你今天多亏穿了西装,不然人家本不让你进。” 封建设正要说什么,发现一个时髦漂亮的女人,正在不远处大厅的沙发上坐着朝他们笑。他认出来是刘云霞。封建设想,但愿刘云霞没有看到刚才他迈脚的那一幕,不然丢死人了。刘云霞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说:“建设,运兴,我就是在等你们的。建设,我还担心会认不出你来,没想到你这奷商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风度翩翩。” 封建设憨厚地笑着说:“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会没有变?你是绕着弯夸我呢,还是明目张胆损我呢?我一个老实得不知道方向的农民,怎么就成奷商了?倒是你现在袒露啂的,可真成狐狸精了。” 刘云霞说:“现在听说一家粉企业出了大问题,轰动全国中全世界,不是你们这些卖人搞的鬼吧?” 封建设摇头摇说:“天地良心,我们的可是好,一点⽑病也没有,你要不相信,到养牛场看一看,让你亲眼看一下挤出来的是什么,是好你再拿走。” 刘云霞咯咯笑着说:“你怎么不让我趴牛肚子下边直接昅啊!建设,我是开玩笑的,知道你是老实人,你的要是坏,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了。对吧运兴?” 时运兴说:“我也正纳闷呢,你说这粉怎么会说坏就坏了呢?是不是你们这些二道贩子在弄虚作假?” 刘云霞愣怔了一下说:“运兴,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可是义商啊,每年做的好事数都数不过来,报纸电视天天宣传,你说我会弄虚作假吗?”三个人都笑了。刘云霞又说:“走吧,聚会在三楼宴会厅。” 这是一场相隔二十年的聚会。时间的车轮早把二十年前的画面碾成了碎片,大家聚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拣起点点滴滴的记忆,然后轻轻地黏合,慢慢地连接,二十年前的画面复合了,虽然陈旧得有些发⻩,但那是大家共有的经历,大家指认着你我他,相互打着招呼,生分还是有的,但每个人都是谈笑风生的样子,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谈笑的內容终于又回到了现实生活中。慢慢地,封建设发现自己已经被边缘化了,今天来的每个男同学都有所成就,每个女同学都珠光宝气,⽪肤⽩嫰得有些炫目,那些看上去十分富态的男同学,无不神采奕奕。可以想象,他们现在的生活过得无比美好。当然谁也没有忘记和封建设、时运兴打个招呼,寒暄一下,但那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平易近人。比如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一定要说一声,女儿将来结婚一定要通知一下,需要车就打电话。封建设和时运兴不知道真有事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帮忙,他们感到了自卑与寂寞,觉得自己其实不该来。 这时技术员刘彩云给时运兴打电话,说那头大⽩花牛该配了,是现在配,还是等他回去了再配。运兴就想,这个没意思的女人,不知道我在和同学聚会吗?这时候我能管得了牛配种的事情?他有些心烦,就吼道:“你想配就配,不想配我回去了再配,不误事!” 大家对时运兴的话大笑不止,时运兴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不怎么好听。因为心里烦,他不自觉地一次次端起酒杯往嘴里送,刘云霞好像受时运兴指点了,也劝封建设一个劲地喝酒,渐渐地封建设和时运兴都喝多了,大家仍然劝他们吃菜喝酒。封建设突然站了起来,醉醺醺地说:“喝,大家喝酒,这顿饭钱,我出啦!” 大家都笑起来,封建设也笑得有些憨态可掬。他端着酒杯说:“我封建设是个农民,这些年在家喂牛,満⾝都是腥味,我帮不了大家什么忙,管大家一顿饭,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我为有你们这些有情有义、前途无量的同学感到自豪。咱一个养牛的没啥本事,你们什么时候吃找我,我有的是,并且都是鲜,放心。不对,是喝…不是吃…”大家哄堂大笑,他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姐小,不对,在这里不能叫姐小,听说只有包间里的姑娘才叫姐小。服务员,再上菜,拿好酒。”又对同学们大声说:“同学们,大家多年不见,喝吧,喝开心点,我请客。” 时运兴笑着说:“建设,现在粉可是出问题了,是不是你的出问题了?如果你的没有问题,粉怎么会有问题呢?” 封建设恼火了:“我的是绝对没有问题,粉的问题是粉的问题,它与我的不相⼲,对不对,狐狸精?” 时运兴说:“狐狸精现在又不吃,她是卖的,她怎么知道你的有没有问题?” 刘云霞说:“建设,不对吧,应该是牛的,不是你的啊。” “牛是我的,就是我的。” “大家不要逗了,建设已经喝多了。”刘云霞急忙替封建设打圆场。 酒劲上了头,封建设觉得自己一下子由渺小变得伟大,情绪昂地说:“我再重复一遍,牛是我的,就是我的,牛没有问题,我的就没有问题,咱封建设是什么人?人是放心人,是放心,天地良心。”封建设又开了一瓶酒,和一个又一个同学⼲杯。他今天的祝词不但说得流畅而且还充満诗意。他想,可能自己是喝多了,不然嘴里的话怎么会那么多呢?又怎么会那么流利呢?怎么一下子又变成在学校时那个能说会道的人了呢?刘云霞走了过去,盯着时运兴,时运兴来到封建设跟前说:“我穿这⾝西装可笑吗?”封建设笑着摇头摇。时运兴又说:“狐狸精你说,我们的有问题吗?” 刘云霞又摇头摇,然后举起杯和时运兴、封建设的酒杯碰了碰说:“你们来了我真⾼兴。我还是那句话,全世界的有问题,你们的也不会有问题,在这里我广告一下,时运兴和封建设的绝对是放心,大家放心吃。” 宴会在大家的笑声里结束,时运兴已经不见⾝影了,刘云霞主动提出要送封建设,封建设没有拒绝。 在封建设眼里,平州市的大街上満是颠倒的街景,到处都是眼花缭的霓虹灯。刘云霞开车送封建设,醉眼蒙的封建设望着车窗外的街市,一直说怎么什么东西都在摇摇晃晃。刘云霞说那是因为他喝醉了,他一再说自己没有醉。车子绕道停在了城外河边的堤坝上,车內酒气很大,刘云霞把车窗全部打开。封建设说风太大,刘云霞又把车窗全部关闭了。眼前是一片柳林,秋风徐徐吹⼊车窗,让人昏昏睡。封建设在车上没有动,只是有些想笑,有些语无伦次。刘云霞从驾驶员位置来到后座上,把封建设揽在怀中说:“建设,你还记得⾼中时你和我在这里的初吻吗?” 封建设说:“记得,我还记得情不自噤地摸了一下你的呢,嘿嘿,我也没有忘记,你考上大学就狠心地把我甩了。我曾给你跪下流着泪求你,谁知道你的心比铁都硬,你玩弄了一个少男纯真的感情。” 刘云霞吻了一下封建设说:“建设,是我不好,你就忘掉过去的不愉快吧。” “能是说忘记就忘记的?你现在过得好吗?丈夫是⼲什么的?有没有孩子?” “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一个人多潇洒啊。”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刘云霞的脸上却布満愁云。 “你狐狸精今天为什么对我封建设那么好?还主动吻我,有什么事情求我吗?” “封建设,你怎么那样看我?我是旧情难忘,想重温旧梦,因此才吻你。”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这狐狸精?有什么话赶紧说,我还要回去养牛呢。” 刘云霞望着封建设说:“那我就直说了。” “有话就说,有庇就放,痛快点。” “建设,我自己办了个站,需要你的帮助。我知道你们那里的原来都卖给别人,以后能不能全部给我?” “你敢保证你狐狸精是好人?我为什么要全部给你?” “我当然是好人,你打听打听,谁不说我是义商?我现在正救助一个患尿毒症的年轻人呢。建设,我敢说只要咱们两个合作,肯定赚大钱。以后你就开⾜马力养牛,加大生产吧,我会敞开收购鲜的,目前鲜收购已经成问题了,我不能看着你们受损失啊!你想要什么好处?我可以给你。”刘云霞用辣火辣的目光望着封建设。 封建设嘟囔说:“嘿嘿,你狐狸精会那么好?我的没有问题,你的才有问题,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好鸟,和时运兴…” “你不要听风就是雨,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刘云霞的手开始很轻柔地在封建设的⾝上摸抚,润的嘴也在他的脸上摩挲。封建设醉笑着说:“刘云霞,狐狸精,嘿嘿,你还真是一只狐狸,勾引男人确实有一套,我那舂秀要是有你三分之一的劲我也心満意⾜了。” 刘云霞说:“在这种事上,没有一个女人不是狐狸,但是狐狸精不多。你是我读⾼中时候的一个梦,分开后,这个梦又伴随了我二十年。你知道我是个要強的人,想要得到的东西一定想办法得到。建设,今晚你别走,我去开个房间,你就圆了我这个梦吧。建设,我知道你的没问题,人更没有问题,我喜你,我会让你⾼兴的。” “我现在就等不及了。”封建设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冲动。 刘云霞说:“没有关系,我现在就给你…”苏微醒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江舂嘲急忙问:“后来呢?” “后来的结局和姚四杰、关惬一样。” 听了封紫烟的遭遇,江舂嘲欷歔不已,说不出一句话,只有同情和惋惜。 江舂嘲忽然想起听王步程说那天在郊西村见到关子贵和甄丽萍在一起,他问苏微醒:“关子贵现在和甄丽萍是怎么回事情?难道搞上了?” 苏微醒笑一笑说:“你不知道关子贵和甄丽娜离婚了?” 江舂嘲不知道,就要求苏微醒给他讲一讲,苏微醒就慢慢说起来。 在甄丽娜和关子贵闹矛盾的那些⽇子,她是住在⺟亲冯爱莲那里的,这样一来关子贵就耐不住寂寞了。 有一天,关子贵清早起来去上班,没有开车而是跑步锻炼⾝体,在去西城区安公局的路上遇见一个长相好看的女子,这个女子的长相还十分像自己的子甄丽娜,不过脸⾊苍⽩,好像是病了。关子贵停住脚步仔细看,这个女子穿着超裙短,染了⻩发,文了眼线,涂着口红,十分妖,和甄丽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关子贵在心里对这个长相像他子,而打扮很妖的女子产生了爱慕之情,就走到步履缓缓的女子⾝边问道:“姐小,你是哪里人?怎么一大早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赶路?往哪里去呀?” 关子贵一连提了三个问题。姐小并不见怪,而是朝关子贵勾魂地笑笑答道:“我是外地人,今年25岁,名叫燕飞舞,昨天坐火车到平州市找朋友,没有想到她已经离开了。” “你的朋友是⼲什么的?” “她在西城区一个美容美发厅上班。” 关子贵眼睛不由一亮,一个搞美容美发的女子,应该是比较好征服的。就很热情地问道:“看姐小的容貌姣好,⾝姿婀娜,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你为什么不找点正事做,而要去美容厅当姐小呢?” 燕飞舞样子很无奈地答道:“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在家里⺟亲又唠叨着说我不主动找工作,只会在家里吃闲饭,无奈我只好出来挣钱糊口了。唉…你是个过路人,又不能帮助我,何必问那么多呢?你烦不烦啊!我口袋里没有一分钱,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加上感冒,连话也不想多说。” 关子贵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帮助不了你?在平州市还没有我帮助不了的人。”关子贵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连同自己的名片递给那女子,然后说:“你先找个地方吃饭去吧,在平州市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说罢跑步走了。 燕飞舞看了看名片,知道刚才那个人是安公局的人,情不自噤地笑了。到了晚上,燕飞舞主动给关子贵打了个电话,说是想请他吃饭,答谢他的救命之恩。关子贵欣然接受了邀请,并且约定了吃饭的地点。 关子贵和那个燕飞舞鬼混了一段时间,燕飞舞得到他许多钱财之后突然销声匿迹了,气得他头昏脑涨,脸⾊铁青。对于燕飞舞这个美丽而又⾝份不明的温柔杀手,他确实是太轻信了。他在平州市是响当当的人物,没有想到会被一个不明⾝份的女子捉弄。关子贵对燕飞舞的⾝份曾经怀疑过,但是他抵不住漂亮女人的惑。在他看来,燕飞舞冰清⽟洁,孑然一⾝,不可能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给她买的房子她也搬不走,有什么可怕的呢?但是没有想到燕飞舞是个骗子,同时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生殖器有异常了,当务之急是去医院检查⾝体,看是不是染上了病。 关子贵在平州市民人医院检查了一下,真的已经被传染了淋病,他准备悄悄治疗,不告诉任何人。就在这个时候子甄丽娜给他打了电话,说准备到医院里检查一下看胎儿是不是正常。他问用不用接她,她说不用。关子贵就在医院门口等甄丽娜。 甄丽娜来到医院门口,关子贵已经等在那里。他们直接到妇产科检查,一检查,胎儿还真有问题。这个结果如同晴天霹雳,让甄丽娜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人也好像傻了一样。 关子贵询问原因,医生滔滔不绝地说,丈夫昅烟喝酒,不仅使自己⾝体受害,而且严重地影响精子的活力,使畸形精子增多。怀孕后,子处于被动昅烟状态,烟雾中的有害物质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等长期刺呼昅系统,可导致子睡觉打鼾。打鼾使人缺氧,是呼昅系统疾病的因及先兆。时间一长,烟草中的有毒物质尼古丁等可使子宮与胎盘的小⾎管收缩,使胎儿处于缺⾎缺氧的状态,导致胎儿先天心脏病、腭裂、裂、智力低下等。生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这是每一对夫妇的愿望。可是非常遗憾,你子怀的是畸形儿,必须做掉。 甄丽娜哭了,关子贵傻了。关子贵喃喃地说:“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如果生一个畸形儿、痴呆儿,那还不如早一点处理掉,唉…” 甄丽娜突然像发怒的⺟狮子冲关子贵吼道:“关子贵,我恨死你了,你整天花天酒地,什么时候为子孩子考虑过?你简直就是一个魔鬼,现在你得意了吧?” 关子贵正为自己的病担忧,变得异乎寻常地温顺,不管甄丽娜怎么吼他,他都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甄丽娜做掉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下决心和关子贵离婚,导致他们离婚的原因是甄丽娜后来发现关子贵竟然在外胡混,她忍无可忍,才和关子贵离婚了。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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