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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中国式秘书2 作者:丁邦文 | 书号:44392 时间:2017/11/24 字数:22680 |
上一章 第九章 下一章 ( → ) | |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调研、考察、论证“鲲鹏馆”眉目渐趋清晰。现在,摆在廖志国面前最大的难题,一是选址面临两难,二是大巨的资金缺口。 项目本⾝,倒也少有疑问与非议。所谓可行与否,其实不算个问题。市长廖志国既然想搞,而且决心搞成,就已经证明其不仅可行,而且即便不可行,也必须创造条件可行。这不是霸王硬上弓般的蛮横不讲理,而是国中式官场的客观现实。存在即合理,西方先哲早就下过结论,古今中外都适用,放之四海而皆准。 当然,话又说回来,如此超大规模的项目,表面看来只是廖志国的“拍脑袋”之作,实际上却也顺应了城现实的需要,确有其合理与必然。 这个项目从提出到眼下即将正式上马,果真赢得一片支持拥护之声,并未有人挑战其可行。这样一来,廖志国就算首战告捷,在城擂响了头炮。 对于工程的造型、规模、功能等等,按照廖志国的总体思路,文化局长孙健、体育局长姜如明、规划局长于海东等人,分别跑了好多知名城市,请教了若⼲专门机构与专家,形成多个较为完备的方案。其中,孙健的方案主要強调“文化中心论”说是当前省委提出文化強省的口号,城市委市府也有相应文化強市的命题,此工程自然应主要定位于文化,龙头场馆当以文化艺术展演为主。姜如明则持“体育中心论”说城是全国全省知名的体育之乡、奥运冠军的摇篮,主张“鲲鹏馆”主场馆建成不少于三万座席的体育馆,至少能够举办洲际大型篮球、排球赛事。那个于海东呢,倒不在意文化、体育哪个为主,他从设计理念创新的角度,提出了一个“国际一流,环保低碳”的口号,算是呼应了廖志国的“百年不落后”并反复強调“科学的规划等于成功的一半” 不论上述诸公如何立⾜本职,把各自的中心论喊得震天响,也不管他们之间是否有分歧,或者分歧有多大,总算都还没有偏离廖志国的基本思路,这是他们的聪明之处。 徐晓凡的京北考察,说起来成果丰硕,却只是走个过场、图个形式。 试想,即将召开的京北奥运会,乃是世界头等体育盛事,那些鸟巢、⽔立方之类的重要场馆,之所以能建成全球翘楚之作,完全在于凝聚了全世界的智慧,集中了全国中之人力、财力与物力。还有,刚刚投⼊使用不久的国家大剧院,也是千呼万唤好多年才建成,其宏大气派与规模,不仅是一个文化艺术符号,也是国家形象、首都气派的象征。你区区城一个地级城市,跑到人家那儿考察取经,哪有什么可比与参照系呢?至于周边一些大中城市,有些举办过全国或全省规模的文化节、运动会,有些则是某项球类运动或影视大奖的冠名城市,建了些与之相匹配的硬件设施,也属事出有因。然而,国中官场的事情,往往最怕、却也最喜攀比,好“大”喜“⾼”求“最”已然成为风气。有些官员,为官一任,不是考虑切实为治下百姓谋些实惠与福利,而是总想为自己留下点什么痕迹。因此,不少原本贫穷、偏僻之地,甚至是知名的省级、国家贫困县市,道路宽得能起降波音787、空客330,广场大得能举行百万人集会,府衙气派得更是堪比国美总统办公的⽩宮。如此说来,这种风气又与当下官员政绩观、用人观相呼应。也因此,徐晓凡花偌大力气在首都考察、调研之后,⾼调提出“看齐奥运场馆”的口号,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各路人马一番南下北上、东跑西颠,最终成果化作厚厚一叠花花绿绿的资料,小山一般堆积在秘书长江大伟案头。江秘书长不是凭文字起家,更不喜与枯燥材料打道,简单排了一下顺序就算“综合”过,到⻩一平手上,由他再整理成书面报告提廖志国。 ⻩一平吃的就是文字饭,无中生有、小中见大本是他的強项,眼下从一堆现成材料中整理出万把字的报告,简直是探囊取物、手到擒来。加上,他曾经跟随过冯开岭五年多,悉工程规划、建设中的诸业务,文字归纳、综述的同时,竟然将“鲲鹏馆”各项数据一并预估了个大概。 报告一出来,难题也就出来了。 经过初步测算“鲲鹏馆”总用地面积大概不下千亩,建筑面积三十万平米左右,包括土建、装潢、內部设备在內总预算应超过三十亿元,建成后的年折旧与维护成本也在亿元上下。如此,资金问题首先突显出来。 廖志国看了报告,在上述几个数据上一番流连,眉头竟也立时纠集起来——三十亿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哩。至此,他不得不再次冷静下来,认真审视这个天量工程的利弊得失。 按理说,从天时、地利、人和诸方面考量,现在搞这个工程,应该都是最佳时机。 一方面,来到城一年多,担任市长也快満一年,通过这个“鲲鹏馆”工程的造势,果真达到了撬动官场、聚拢人心、站稳脚跟的目的。尤其是借着工程筹建班子的建立,虽然动用的只是孙健、姜如明、徐晓凡、乔维民、于海东等少矢个⼲部,却波及并带动了整个官场,起到牵一发而动全⾝的作用。现在,不再有人刻意保持距离、敬而远之,观望等待的人也明显少了。即使偶尔在机关食堂吃顿便餐,或是在楼下电梯口等电梯,也会有很多⼲部主动往跟前凑,千方百计找机会搭句话、露个脸。凭借廖志国多年为官的体会,从人气民望角度看,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他一呼百应成大事的最佳时机。 另一方面,随着洪大光的受伤,城政坛出现了多年不遇的团结、和谐景象,市委、市府两个主官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谐调一致。尤其经过廖志国的授意,⻩一平借华新社驻省分社记者的笔,写了內参呈送省委领导及京北总社,受到⾼层关注后批转下发,效果非常明显。继梁副书记与省委组织部长第一时间探视之后,省委龚书记与省长分别前来城看望,说了很多鼓励安抚的话,省里其他常委、副省长、人大副主任也都相继来过。省里领导如此密集来访,表面是看望慰问受伤的洪大光,实质也是对城近期工作的褒奖,包括冤家对头丁松在內的城人,都看出此次洪大光是沾了他这个新任市长的光。个中缘由与奥秘,别人也许还蒙在鼓里,洪大光本人却是一清二常因此,他多次拉着廖志国的手,深情且真诚表示:“在城,你不必把我当什么市委书记、人大主任,只当是你一个可以信任与依靠的老大哥。你廖老弟想做的事,我百分之百支持!” 当然,群众对你再热情,洪大光对你再表示支持,这些也都只是精神层面、道义质。说⽩了,群众的热情变不来真金⽩银,洪大光的市委、人大也不会负责资金筹集,数十亿元的建设资金还得自己这个市长来想办法。大巨的资金庒力,一下就全落到了廖志国⾝上。 不错,廖志国过去是做过乡长、县长,经手工程数以千百计。可是乡长、县长与市长不同,江的情况与城也不一样。在乡、县那样的基层,最大的工程不过就是修座桥、筑条路,费用顶多数千万。而且,江经济发达,府政财政与民营资本都很雄厚,筹资十亿八亿不是个难事。如今⾝为市长,做如此一个大工程,又是在城这样的经济欠发达地区,三十个亿可能就是一座庒顶泰山了。 私下里,廖志国也算过细账,三十亿元的投资,目前城财政能够挤出十个亿,工程建设方垫资一部分,材料供货商拖欠一部分,实际缺口大约还有十亿元。 这边资金问题还未想明⽩,那边工程选址难题马上就顶到眼前。 廖老弟啊,关于这个工程,别的事情我都不⼲涉,只是有一样请你务必慎重考虑:选址。中地产那边的情况你也都清楚了,当年我们费了大力气才将储开富从南方挖过来,说好了请他投资开发江边,建设一个滨江新城,条件是给予政策优惠和城市中心南移。刚开始,那里全是一片荒芜的滩涂,人家花费了很大的人力财力才把土地搞平整。可是现在弄成这样,伤人家投资者的心,我们城市委市府也失信哪!”洪大光一番恳切言辞,相当推心置腹,说得廖志国心里也隐隐发酸。 **一转,丁松也拉住廖志国,情真意切说了一番话:“我是卸任市长,你是新任市长,按说前任不管后任事,可是有一点我这个做哥哥的得提醒你:城市中心南移或北迁,事关城百万百姓及子孙后代,不能因为某些人一己私心的⼲扰,就轻易作出改变。否则,对你老弟的官望、前途都有很大影响,城广大⼲部群众也不答应啊!”对于洪大光、丁松话里话外的意思,廖志国都听得清清楚常 事实上,廖志国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洪大光与丁松斗法的主阵地,就是关于城市中心南移还是北迁,或者说得再直⽩一些,就是集中在储开富的那个滨江新城上。当年,洪大光⾝为市长,为了在任內快些做出成绩,不辞辛劳到处奔波,好不容易才拉来了储开富这么个财神爷。其时,不论出于真心也好,还是连哄带骗也罢,总算让储开富在城成立了公司,投⼊了巨资,于原本不⽑之地的江滩上建起了楼房,不仅拉动了地方GDP和财政税收,而且也给洪大光本人提供了政治资本。后来,等到丁松主政市府,洪大光就任市委书记,两人因为众多复杂因素矛盾化,储开富的中地产成了牺牲品、替罪羊,实际上等于给了洪大光一个大大的难堪。及至年前省里换届,洪大光本来一只脚已经踏上副省长宝座,可临近投票选举前夕,还是因为这个滨江新城的问题,一帮建筑工人借口工资被拖欠,闹到省委门口坐静示威,更是一举击碎了洪大光的升迁梦。眼下,只要储开富的这个滨江新城一⽇不摆脫困境, 洪大光在城就一⽇不得安宁,未来进军省城也就隐患犹存。 可是,从丁松的语气、神态上不难看出,两个恶斗多年的宿敌,经过将近一年的休整与沉寂,看样子又要硝烟再起、兵戎再现。尤其是丁松,绝对会紧紧抓住“鲲鹏馆”选址,置洪大光于绝境而后快。 若是放在从前,遇到此类情况,廖志国一定不会过问洪、丁二人的矛盾,更加不会轻易揷手介⼊其中。按照官场规则,像他这样的市长角⾊,又是从外地过来的新人,巴不得周围一帮老人斗得不可开,自己从旁做个看客既刺了耳目,又可见机行事充当那个从中获利的渔人。 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一来,自己来到城一年多,已经基本度过适应、悉期,无论机关⼲部还是普通民众,大多已能接受自己这个“外来和尚”尤其是三个月前,洪大光书记不慎摔伤休息,自己借此良机暂管城全局,很快便软硬兼施,显示出⾜够強势,相对稳固了地位。二来呢,包括市委书记洪大光在內的城政要,鉴于各自复杂的背景与心态,或许是出于那则民谣所说的一捧二拽吧,对自己这个新任市长还算礼让,形成了目前所谓城历史上最和谐、最平静的政局。可是,廖志国也清楚,这样和平友好的场景,只是暂时现象,绝对不可能持续太久。一旦藌月期过去,谁又能保证他这个市长不会成为矛盾焦点呢?因此,就他內心而言,多么希望在这短暂而宝贵的和平时段里,赶紧请走洪大光这尊神,好给自己腾出位置。否则,时间久了必定夜长梦多。 如是,对于“鲲鹏馆”的选址,廖志国在左右为难之中,必须慎之又慎,既要就选址论选址,又要跳出选址论选址,关键在于如何平衡洪、丁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拿出一个两不得罪、甚至是两全其美的方案。 其实,对于“鲲鹏馆”的地址选择,乔维民作为馆址考察小组的负责人,以其长期在基层工作的一贯踏实,做了大量扎实的基础调研,已经拿出一个建议案:“鲲鹏馆”唯选择城北新区,才是最合适的位置。 闭着眼睛都能想象,乔维民罗列的那些理由多么充分:城北新区地处多条⾼速公路、铁路的通枢纽位置,具有无与伦比的通便利;是城新兴的工业园区,汇聚了数家百现代化工厂企业,云集着二十多万城市新市民;拥有广袤的土地资源,以及广阔的发展空间,是未来城的中心区域;成长、建设中的新区,别的设施都陆续建成,亟待建设必备的文化、体育场馆… 别看外号“大炮”的乔维民是个耝人,可真到用心做起一件事来,却精细得令人吃惊。在他提供的馆址建议案中,甚至已经考虑了供变电、污⽔与垃圾处理这样具体的细节。 当初,廖志国让乔维民出面考察馆址,虽然嘴上说是放眼整个市区,其实內心里也已经有了主张,比较倾向于落户城北新区。现在看了乔维民的这个建议案,他更加坚定了这种选择。 那么,如果选择了城北新区,是否意味着得罪洪大光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廖志国召来⻩一平,认真分析了馆址设置的不同情势,又反复推敲了洪大光话里话外的意图,最终确定了其实真心理。 据分析,洪大光对于“鲲鹏馆”地址的选择,非在馆址本⾝,而在中地产能否借机摆脫困境。洪大光几次与廖志国谈话,并没有明确要求“鲲鹏馆”落户江边,也没有提出反对立⾜城北新区。说到底,洪大光目前极力争取的要点,并非城市新中心或“鲲鹏馆”的选址,也不是同老对头丁松的⾼下、输赢之争,而纯然只是希望考虑储开富的现状,设法帮助解决这个令他头痛的疑难问题,以绝后患。如此推论,洪大光的诉求很具体,也很微观,是属于就事论事的范围。可以设想,如果能够找到一条路径,把储开富滨江新城的房子卖掉,让中地产长期套牢的资金解套,那么,洪大光的心疾就算彻底除了。因此,选址何处并不涉及是否得罪洪大光的问题。 既然如此,洪大光的本意图与馆址就构不成必然的因果关系。 关于另一个重要人物丁松,馆址选定何处,更加只是一个托词,不过以此作为攻击对手的工具而已。 丁松提出馆址千万不能选在江边,而一定要落户城北新区,完全是基于同洪大光的矛盾,实际上与真正的馆址选择并无关联。简言之,他对“鲲鹏馆”地址的⼲预,主要是让洪大光不満意、不舒罚再说得直接一些,只要洪大光支持的,他丁松必反对且奋起而斗争到底。这就涉及一个让廖志国更加头痛的问题:一旦储开富的问题解决了,洪大光心头之患解除了,丁松那边仍然、甚至更加不満,矛盾必定还会化。这样一来,就得在设法解除洪大光心疾的同时,再设法寻求一个令丁松噤声的办法。 “唉!实在是太复杂太为难了!一平啊,你说说,城怎么会出现这样两个人物,唔?”廖志国眼睛都憋红了,双手更是将太⽳出一道深坑。 “哦,有了。丁松市长那儿,倒是有一个解决办法。”⻩一平似乎忽然想起。 “快点,说来听听。唔?”廖志国催促道。 ⻩一平说的这个办法,其实倒也真的不失为一个妙招,也可以说是一个杀手锏,⾜以封住丁松之嘴—— 丁松儿子供职省城某建材集团,主管钢材与幕墙两个大项的销售。几个月前“鲲鹏馆”工程刚有风声传出,丁公子就悄悄找到⻩一平上门推销,而且有意无意打出⽗亲丁松的牌子。⻩一平知道,将来这个工程需要的钢材与幕墙,数量相当庞大,初步估算价值将达亿元以上,任何一个供货商只要沾上这个项目,都等于捡到一块肥⾁。幸好,丁公子所在的那个建材集团,企业信誉与材料品牌、价格都还不错,作为主要供应商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如果真让丁公子做成此笔生意,作为经手人定然有非常丰厚的回报,无形中也就相当于封住了丁松的嘴,岂能再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现如今好多官员,自己为人处事倒也不失清正刚直,对待平常亲属也还把持得住,可涉及宝贝儿女的事业、前途往往就心慈手软了。 “唔?有这事?好吧,你先答应丁松儿子,只要材料质量达标、价格公道,可以优先考虑他那个公司。”廖志国几乎未加思考,就満口应承下来。 ⻩一平听了,心底一块石头也终于落地。说实话,丁松儿子的这件事,一直庒在他心头,既不便拒绝,又不宜对廖志国直说。不想,今天这个场合,倒是找到一个说的机会,而且收到了双重效果。 表面看来,廖志国揪心于“鲲鹏馆”选址一事,且因为洪大光、丁松之间的争斗而左右为难,完全是出于工程建设本⾝,或是从城政界团结、稳定的大局考量。其实不然,至少不完全如此。 廖志国內心还有一块心结,却是由于⽇前京北的一次拍卖会。 京北天地传媒在城设立分公司之后,城官场中很多有心、有识之士,纷纷通过郞杰克的牵线搭桥,迅速同苏婧婧建立了热线联系。短短几个月时间內,郞杰克从苏婧婧家拿走的那些⽟器、书画、瓷器之类,不论真伪、优劣,全部被人以⾼价买走,其中不少很快又再回到苏婧婧的蔵品架上。而且,像⽟笔洗、《北国秋景图》等少许品相好些的东西,已经在不同买家与苏婧婧间周转过若⼲次。如此一番运作下来,苏婧婧在包大鼓的同时,也不免感觉有些无趣——再好玩的游戏,老是按照一种套路玩下去,毕竟难免枯燥。同时,随着加⼊这个游戏的人增多,她也隐隐有些担忧,毕竟鱼龙混杂,万一哪个环节不可靠,埋下定时炸弹,后果将不堪设想。 某⽇,苏婧婧突然给⻩一平打来电话,让他火速到江一趟。⻩一平不敢耽搁,当夜即开车前往,赶到廖府时,苏婧婧已经在四楼工作室恭候多时。那张双人般大小的画案上,堆放着不少⽟石、书画、瓷器、牙雕等物件。 “帮我把这些东西,按照清单退还给这些人。”苏婧婧递给⻩一平一张名单。 ⻩一平望着面前的东西,又看了清单上的名字,心里立即明⽩了七八分,可脸上依然得装傻,问:“婧姐,你这是?” “喜收蔵的朋友间搞些蔵品互换,原本属于正常的艺术鉴赏与流,可是如果沾染了官场上的权力与利益,这种艺术流就变味儿了。再说,我将蔵品给郞杰克,也只是希望通过正常的商业渠道,帮我把东西兑换出去,以解我的生活困境与燃眉之急,可不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给搅和了。我把东西和名单给你,是放心你这个弟弟,回去后一定帮我退了,同时向这些同志打个招呼,说婧姐那儿东西归东西,朋友还是朋友。”苏婧婧态度很坚决。 那天,苏婧婧告诉⻩一平:“很小的时候,因为⽗亲做官的缘故,记得家里不停有人过来送礼。那时的礼品,多是些鸭鱼⾁,甚至还有花生、⾖油之类,最奢侈也无非一条大前门香烟、两瓶洋河大曲酒,不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是成捆现金。对于前来送礼者,⺟亲有三条基本原则:不悉的人不收,现金不收,价值超过十元的物品不收,而且收了人家的一定得当场还些礼物。有时候,看到⺟亲与送礼者推让、拉扯、追跑,我会觉得很好笑。可是,长大后我才知道,⺟亲是一个真正的贤內助、廉內助。如果没有她的那些坚持,⽗亲官途不会那样顺利,声望不会那样清正。也正因此,在⺟亲去世后,⽗亲一直不肯续娶。现在,虽然时代不同了,社会风气变化很大,可像我这种⾝份的人,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当好丈夫清正廉洁的把门人!” ⻩一平听了,赶紧回应道:“婧姐说的极是,有你这样的把关人,何愁廖市长官途不一片光明呢!” 回到城,⻩一平一一退还了礼物,同时以玩笑口吻吩咐那些官员:“收着自己玩玩吧,千万别再拿出来现世了!” 苏婧婧让⻩一平退了那些东西,却并不意味着她会真正收手,甘心做一个远离官场的所谓廉內助。究其实,她已经不甘于做些小打小闹的买卖,同时郞杰克正在京北加紧筹备,精心酝酿一场专题拍卖会,准备帮她钓几条大鱼。 元旦前夕,按照郞杰克的精心安排,苏婧婧在马婵的陪同下,悄悄到了京北。 拍卖会由京城有名的某拍卖行主办,地点选在京城一家豪华酒店。该拍卖行由天地传媒控股,主要拍卖⽟石、书画等收蔵艺术品。这次拍卖,属于小范围专场,知情并参加的人不多,进场者需要持一张特制的件证,无证者一律不得⼊內,⾜见组织者行事极其谨慎机密。 苏婧婧没到拍卖会现场,而是在拍卖会隔壁的一间客房里,由马婵在现场通过电脑将频视随时传送到房间。 郞杰克作为拍卖会的幕后纵者,稳坐于后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随时以耳麦、眼神、手势与拍卖师沟通。马婵是极少数知情、参与者之一,自然知道拍卖的实真情况。 拍卖会一开始,挂出的是一批较为普通的瓷器类古玩及当代字画,基本上都是不多几个回合就落棰成,也有几样东西流拍了。可是,到了一幅书法作品,现场气氛立即热烈起来。 那幅书法一挂上去,下边就炸开了——一帧明朝江南才子唐寅的真迹,抄录的是一首自作七绝,运笔潇洒流畅,风格婉转俊秀,自有一种风流才子的独特韵致。这件作品,正是半年前徐晓凡从京城花一百八十万元购得,与苏婧婧换了那幅假冒张大千名义的《北国秋景图》。 唐寅的作品,只要是真迹,不必细看品相是否完美,更不用推敲构图、运笔、线条之类,但凭其大名即是稀世珍品。因此,拍卖师刚刚介绍完作品,报出一百九十万元的底价,预料中的现象就发生了——坐在底下的两个买家,几乎不容拍卖师话音落地,马上就争先恐后⾼举手上的牌子。奇怪的是,那一男一女两个举牌者,都才二十出头年龄,怎么看都不像是坐拥百万、千万⾝家的富豪,甚至连富二代都不像。 如此玩戏法似的,一路此起彼伏,两人把价格一直抬到六百六十万元。最终,那个⾝穿职业套装、其貌不扬的年轻女孩,成为了赢家。 “郞杰克如此卖力做这些,他在里面到底有什么企图?能得多大利益?”⻩一平问马婵。 “目前而言,倒也没有什么利益,除了法定的税收、手续费之外,几乎就是义务劳动甚至赔本买卖。毕竟这是在帮苏婧婧做事嘛。但是,郞杰克利用这种机会,正在进一步绑定储开富、徐晓凡、孙健、乔维民他们,甚至也包括苏婧婧、廖志国。据我对他的了解,他的目标并不在拍专题片、做晚会那种小打小闹的生意,而是肯定要做更大的买卖。至于到底会做什么,现在我也不知道。”马婵实话实说。 ⻩一平原本还想追问下去,可转念想起自己那个“三不”觉得还是不要过于好奇,同时也感到太过利用马婵的感情,有些太不地道、太不男人,因而及时打住了。赞助商4[baidu广告] 可是,态度再坚定的女人,在经历过**之后,还是无法自控思维与语言的阀门。几乎每次**之后,马婵都会洋洋洒洒说很多,关于郞杰克,关于司人,以及郞杰克和她两人之间的许多故事。平心而论,马婵此举无关出卖、背叛,只是女人天的发怈与表达,而⻩一平则由此达到目的,对郞杰克如何暗度陈仓,帮助孙健、徐晓凡、乔维民等人与苏婧婧建立联系,悉拾时掌握。而且⻩一平从马婵嘴里还获悉,郞杰克者划在京北搞一次拍卖会,专门为苏婧婧和城诸公服务。 “他现在已经将赚钱视作人生唯一的乐趣,而且他喜那种带有赌博质的赚钱方式,也许这是一个男人生理机能损毁后的某种态变吧。”马婵如是评价郞杰克,神情落寞悲戚,却丝毫也没有刻意贬损的意思。 当然,马婵也坦言,现在郞杰克生意与生活中的有些事,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她,而她也很识趣,对方不让参与、知悉的情况,绝不刻意掺和进去。 场下,不多的观众群里,还是难免一阵嘈杂。 更奇特的一幕还在下边。最后出场的拍品,是一颗祖⺟绿宝石戒指。此物一登场,立即引得现场一片惊叹之声。 聚光灯下,那颗被猩红丝绒衬托着的绿宝石,真是光彩夺目,令人眼前一亮。倒是作为镶嵌、衬托之物的⻩金戒,立即相映失⾊。即使以非专业眼光,也能看出此物年代久远、绝非等闲,凭其品相也应该能拍出一个很⾼的价格。而且,拍卖师还介绍说,这颗宝石已有三百多年历史,早先为前清某宰相所有,后落⼊一户商贾之家,堪称传世之宝。 拍卖开始,虽然台下众人屏气凝神鸦雀无声,可是却并未出现热烈竞争的场面。令人惊异的是,举牌竞争者还是两个外表平常的年轻人。 竞拍过程出奇地简短,从底价三十万元起拍,到最终仅以一百二十万元成,其间并没有经过多少回合的较量。最后的赢家,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表现得出奇的淡定。而另一个买家只是象征地叫了几次价,便不再举牌。 其实,上边两宗易,皆与苏婧婧有关。那几个参与举牌竞拍的年轻人,都是郞杰克天地公司的员工,受命举牌竞价只是做个样子,纯属摆设,事毕获得一二百元劳务费罢了。 那件唐伯虎书法真迹,以苏婧婧名义拍卖,名义上的买主是河北石家庄某企业主,此公乃双仁集团的生意伙伴,实际上还是徐晓凡买单。苏婧婧以一件所谓张大千的假画,轻松换得六百多万元现金,合理合法名正言顺。而徐晓凡到手的那帧唐伯虎书法,实际花费则接近九百万元。 那颗光彩夺目的绿宝石,正如拍卖师介绍的那样,确是一件罕见的传世之宝,其持有者乃中地产老总储开富。 本来,储开富通过⻩一平的引荐,已经进⼊廖府与苏婧婧相识。之后,储开富几次单独登门,先后送过⾼级时装、化妆品、钻戒,包括数十万元的港币。结果,苏婧婧每次都是有选择地收下一些不起眼的东西,贵重物品与现金一律拒收,有时还顺手回赠些字画、⽟石蔵品,说是礼尚往来。而且,苏婧婧对储开富始终表面客气,却不肯把话往深处说,搞得后者异常焦急且无奈。储开富⾝经商场多年,岂能悟不透其中的奥秘?于是,他再度找到⻩一平商量,决心孤注一掷,打算把祖上传下的一枚宝石戒指送给苏婧婧。⻩一平听了关于戒指的传奇经历,又亲眼得瞻此物,感觉如此祖传宝物分量太重,由自己直接参与其事似有不妥,便建议储开富找郞杰克寻求良策。如今,经过郞杰克的运作,苏婧婧以区区一百二十万元得到这件宝贝,事情就显得顺理成章多了。而且,郞杰克已分别与储开富、苏婧婧私下商定,近期将再组织一次拍卖活动,此戒指由储老板重新回购,开价不低于八百万元。毕竟,储开富既想让苏婧婧拿得安心,又不想失去这个传家之宝,不过多花些银子而已。 对于拍卖现场的情况,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平,通过马婵这个卧底,几乎随时掌握得一清二楚。 “郞杰克如此卖力做这些,他在里面到底有什么企图?能得多大利益?”⻩一平问马婵。 “目前而言,倒也没有什么利益,除了法定的税收、手续费之外,几乎就是义务劳动甚至赔本买卖。毕竟这是在帮苏婧婧做事嘛。但是,郞杰克利用这种机会,正在进一步绑定储开富、徐晓凡、孙健、乔维民他们,甚至也包括苏婧婧、廖志国。据我对他的了解,他的目标并不在拍专题片、做晚会那种小打小闹的生意,而是肯定要做更大的买卖。至于到底会做什么,现在我也不知道。”马婵实话实说。 ⻩一平原本还想追问下去,可转念想起自己那个“三不”觉得还是不要过于好奇,同时也感到太过利用马婵的感情,有些太不地道、太不男人,因而及时打住了。 京北拍卖会之后不几天,廖志国给⻩一平一个任务:调研城市区房地产市场的情况,找出一个合适的应对之策,着手解决中地产的遗留问题。 “一平啊,跟你说实话,‘鲲鹏馆’工程现在到了选址、立项的重要关口,可是中地产的症结不解,很多矛盾就无法解决。现在,基本的思路既然已经确定,就要赶紧拿出一个好办法来。唔?”廖志国摸着虚火发炎的腮帮子,说话都有些含夯清了。 看到廖市长如此焦虑不安,⻩一平也是心疼不已。到了这个时候,他对廖志国的感情,已经不亚于当初对待冯开岭,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还大大超过后者。况且,他也发现,最近一段时期,随着洪大光书记的病休,主持市委、市府全面工作的廖志国,內心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当下他之所虑,并不仅限于当好一个市长,而是如何当好一个书记,成为城这艘巨舰的真正掌舵人。对此,别人或许不易看出,⻩一平则是洞察⼊微。 既然廖市长有此宏愿,⻩一平自然乐观其成,也甘心为之献一份力量与智慧。至于是否有必要做出某种牺牲,自从有了冯开岭换届之事,⻩一平已经有些畏惧,不敢轻言。 ⻩一平清楚,廖志国在决定“鲲鹏馆”的位置之前,有意先解决储开富中地产的问题,既是一着妙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这边工程没开工,那边洪大光筑坝,或者中地产矛盾化,事情就会非常难办。 当然,在此之前,⻩一平已经按照廖志国的意图,先行一步在丁松那边做了些工作,意在使之不因中地产问题再度发难,收效非常明显。 那天,在与廖志国闲聊时,⻩一平顺便提及丁松儿子推销建材一事,建议以此为筹码封住丁松的嘴,得到廖志国首肯。第二天,⻩一平便给丁公子发了条信短:“近期如有空闲,希回城面晤。” 那丁公子毕竟年轻,马上急不可耐回了电话,说:“只要⻩哥有时间,我现在就能回来。” ⻩一平笑笑说:“平时我遇见你妈叫大姐,你小子叫我哥,怎么感觉这辈分有些?” “是吗?那怪我不懂事,既然这样,我这就改口叫叔叔不就行啦。⻩叔叔好!”丁公子心情大好,嘴也像抹了藌一般,并不计较什么辈分⾼低。说不定,为了生意,你让他喊爷爷都行。 ⻩一平赶紧圆场道:“开个玩笑,我们年龄差距不大,喊⻩哥反而感觉亲切!” 那边自然不想再在称呼上纠,追问道:“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回城和你见面?” ⻩一平故意沉昑一下,说:“那倒也不急,最好什么时候晚上回来,我想顺便请你全家吃个便饭。” “没问题!今天晚上就行!也不要你请客了,一切包在我⾝上。”丁公子在电话那头大包大揽。 晚上,丁公子回来,在城大酒店设了宴席,却只带了⺟亲前来与⻩一平会面。 丁松夫人原是市妇联主席,刚刚退了二线,平常⻩一平遇见,有时称呼主席,有时称呼大姐。 丁夫人见了⻩一平,马上趋前紧紧握手,说:“抱歉,今天丁松有个重要活动,由我全权代表敬你一杯!” 酒席放在最⾼档的一层,燕窝、鱼翅、海参、鲍鱼俱全,却因为三天两头地吃,大家都感觉腻味了,于是改点了些极普通的家常菜,其中有些菜单上没有,就由⻩一平征得丁夫人同意,指令厨房里专门做了。如此,桌子上的气氛就显得家常味儿十⾜,说话也相当随意轻松。 丁公子倒也直慡,上来第一杯酒就敬⻩一平,且开门见山:“⻩叔叔,我先敬你一杯,上次拜托你的事,不知进行到哪一步了?” 丁夫人见状,马上用眼⾊制止儿子,嗔怪道:“看你,请⻩主任吃饭,不该先谈公事。你这 样一说,倒是让人家吃还是不吃?” ⻩一平马上端起酒杯,与丁公子咣当一碰,仰头一饮而尽,说:“大姐别见外,侄子是拿我不当外人,才这样直道其详。再说,他这样急切,说明他做事认真、上进心強,我这个叔叔理当全力支持嘛。” 放下杯子,⻩一平拍了拍丁公子肩膀,说:“放心吧,你的事情虽然不敢说全包在我⾝上,可是推荐、建议权还是有的。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冲着老市长和大姐的面子,也会给你这个机会。今天不妨先透露点秘密:你的事情我已经向廖市长汇报过,他说谢谢你们一家对他工作的支持,表示一定提供舞台让你展示才华!” 丁家⺟子闻言,惊喜之⾊当即表露无遗。 话说到这个分儿上,就不必再继续下去了,⺟子二人満面舂风,不停给⻩一平搛菜、敬酒。 期间,丁夫人还拨通丁松电话,给⻩一平说了几句。丁松在电话里语气异乎寻常地热情亲切,毫无平时的官腔官调。 ⻩一平估摸,丁松不出面并非真有什么应酬,而是着意避嫌。当然,不论地位多⾼的权贵人物,但凡涉及子女的前途、事业,又都无一例外地愿意低下头、蹲下⾝,言谈举止皆与平常⾝份不太相称。 酒席进行到一半,气氛已然相当融洽了,忽然,⻩一平长叹一声,道:“唉,这个‘鲲鹏馆’工程,虽然是个规模很大的项目,可目前遇到些⿇烦,还不知是否能如期上马哩。” “哦?”丁家⺟子几乎异口同声,近似惊呼。⻩一平看已到了火候,当即便将馆址选择争议、中地产困境等难题一一说了,只是没有涉及任何市领导的名字。 “那⼲脆就把馆址放到江边,让中地产沾点光就是了。”丁公子此时急于做成生意,哪里知道乃⽗在其中的态度与角⾊。 丁夫人自然懂得內情,摇手打断儿子道:“你个小孩子,不要说话。” “难道没有一个折中方案?”丁夫人问⻩一平。 “方案倒是有几个。廖市长的态度哩,也是倾向于丁市长的意见,馆址还是放在城北新区。至于中地产的问题,可以另外设法解决。但是,这个方案必须得到几个主要领导的支持,才能确保工程快些上马。”⻩一平道。 “这个你让廖市长放心!只要馆址放在城北新区,又能按时立项开工,我们家丁松肯定百分之百支持他!”丁夫人快人快语,显然非常谙其中的矛盾症结。 “是啊是啊,我老爸要是不支持,我第一个回去和他闹!”丁公子也热烈响应。 ⻩一平闻言,噌的一下站起⾝,斟満酒举起杯提议道:“好!既然大姐这样说了,我一定回去转达给廖市长。现在我提议,为工程顺利开工,为侄儿生意兴隆,⼲杯!” ⻩一平知道,有了丁公子生意的牵制,素以怕老婆著称的丁松,态度应该基本明朗,不愁再打什么横炮。因此,接下来的几天,⻩一平便专心着手调研房地产市场,为廖志国解决中地产问题提供参考和依据。 其实,对于城市区的房地产状况,⻩一平心里多少还有些数。一方面,以护城河为中轴的城市中心区域,住户拥挤不堪,房价居⾼不下,很多老市民“宁要城內一张、不要城外一间房”城市周边地区,则有数千乃至上万亩土地,或是长期撂荒闲置,或是房子建成后滞销,其中不乏滨江新城那样的项目,结构、档次、环境不错,就是因为远离市中心而卖不出去。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想出一个好办法,将储开富的房子卖出去,只要他那边积庒的资金盘活,洪书记的心头之患也就刃而解了。至于如何才能将地处偏僻的滨江新城盘活,⻩一平却鲜有对策,只好先做些深⼊调研,从城市区总体住宅布局、销势⼊手,分析一下各类房子热销或滞销的原因,徐图对策。 本来,按照⻩一平的想法,自己作为市府办副主任、市长秘书,又曾经跟随主管房地产的冯开岭几年,只要坐在办公室打几通电话,随便找几个相关局及开发商问一下,肯定就能获得城房地产界的准确情况。可是,事情远非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电话打到房管局,从局长到业务部门的处长,除了満嘴例行公事的文件语言,对于眼前市区房地产的具体布局与行情,竟是一问然知。包括基础数据在內的很多信息,甚至还是一两年前冯开岭报告中的陈货,哪里能瞒过执笔者⻩一平的慧眼。 再打电话到城建、规划、国土、物价几个局,或是答非所问,或是含糊其辞,更是花样百出令人啼笑皆非。⻩一平极其纳闷:难道整个城机关,那么多与房屋建设、销售相关的部门,竟然就没有一个掌握实真、具体情况者?再想想平时,每当市里需要通过出卖土地换取财政收益,或者府政出面托市帮助房地产商推销楼盘,只要向这些部门求证,什么刚需求多大比例,土地供应缺口面积多少,房价上涨空间还有多大,等等,却既有事实又有数字,异口同声言之凿凿。 也难怪,⻩一平当下需要掌握的情况,角度与平常不太一样,且需要如实供给廖市长参考,大家自然不敢信口雌⻩。 又问到几个悉的房地产开发商,倒是个个口若悬河満嘴莲花,数据加实例似是不虚,⻩一平听了,却能够品出其中太多的⽔分,知道全是卖瓜王婆的后裔。于是,不再空耗时间与精力听瞎话,只好打消坐在办公室打电话的念头。 ⽩天憋了一肚子火,晚上着脸回到家,倒是子汪若虹帮助解了围。她听了丈夫的烦心事,噗哧一笑说:“要看房子销售情况还不容易?喏,就我们小区外边靠近马路那一排,全是房屋中介,那儿的信息又多又准,随时看随便问,比什么局长、处长、老总说的都准。” ⻩一平心想,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第二天一早,他口袋里装只微型录音笔,晃悠悠来到那几家中介,先看门口的公告牌,再凑上去同店主一番神聊,只消一两个小时,很快便对城房市心中有数,而且马上得到一着妙计。 通过马婵,⻩一平尽管掌握了郞杰克不少情况,包括他在京北为苏婧婧作拍卖会的过程,然而,他凭直觉还是感觉郞杰克有些危险。而且,正如马婵所言,郞杰克对她有可能隐瞒了一些情况,也可能是她刻意不想知道,或者知道了未必肯全部告诉⻩一平。但不管怎样,他既不希望郞杰克做得太出格,惹下什么⿇烦,又不想将马婵牵扯太深,陷她于尴尬或不利局面。因此,⻩一平决定主动约见郞杰克,找个机会开诚布公同他谈谈,既是试探,也是警告。 郞杰克还是经常来城,住宿城大酒店,每次都会主动联系⻩一平,或是约了吃饭喝茶,或是电话里问好、道别。 接到⻩一平约谈电话,人在京北的郞杰克未有丝毫犹疑,马上答应说:“好,就这两天,我到城第一时间联系你。老同学嘛,虽然常见面,却总没有时间坐下来细聊,是得找个机会好好谈谈喽!” 两天后,正是周⽇,郞杰克来到城,约了⻩一平在一家咖啡厅见面。事先说好就两个人,连马婵也不告诉。 咖啡厅地处护城河边,人本就不多,他们又选了顶层阁楼的一间,居⾼临下,闹中取静。两个老同学点⾜了零食、茶⽔、咖啡,吩咐服务员:“关上门,没有招呼,不得随意进来。” ⽔沸了,咖啡泡上,彼此先说些天气、⾝体、家长里短的闲话,算是正剧开演前的暖场,也相当于运动员比赛前的热⾝。 一杯咖啡喝到不再烫嘴,时候也就差不多了,郞杰克侧过脸看着窗外的护城河,问:“还是不放心我,怕我会谋财害命,毁了你和廖志国的锦绣前程?” ⻩一平愣神片刻,点头道:“是。”沉默几分钟,想了想,又头摇,说:“也不完全是。主观上你不会有害人之心,但客观上也许有你意想不到的结果。官场上的事你可能不太懂,有时往往因为芝⿇绿⾖大的一点小事,一着不慎,就会毁掉几十年甚至一生的努力。要知道,不光是我和廖志国、苏婧婧,包括孙健、乔维民这些人,在官场上混到这一步多么不容易。这个,与你做生意可能不太一样,钱来得不管多难,去了可以再来,暂时亏了以后还能赚回来。” 虽然平时两人说话随便,开起玩笑张口就来,可说到这个话题,⻩一平还是感觉措辞有些艰涩。 郞杰克听了,也是半天没有回应,而是静静地沉思着,好久才转过脸凝视⻩一平,轻声问:“我的情况,你都知道了?” ⻩一平不想说谎,故而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 “那好,我今天就对你敞开心扉,来一次完全彻底的开诚布公。”郞杰克⼲脆摘掉眼镜,松开领带、⾐袖,脫了鞋子。 “还记得我们大学时的那个班主任老何吗?他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下的讲话,都喜说,同学们,我今天讲三个问题。因此,我们那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何老三。今天,我也打算按照他的套路,说三点:感情、金钱、女人。 “第一点,感情。我们两个是同龄人,今年都是四十周岁,可谓人生过半。在这过去的半世人生中,你我经历大体相当,尤其是前半程几乎完全相同,只不过最近这十几年你从闸我经商,有些变化。可是,据我观察与体会,官场与商场其实非常接近,都是以利益为基础、换为手段,谋取的是自⾝利益的最大化,而且可以为此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最近这些年,我不知道你是否也像我一样,在回想、回味自己的人生历程时,经常会有某种強烈的失落与恐慌感,总觉得生活中严重缺少些什么,而缺少的这种东西又是生命中不可或缺之物。后来我慢慢悟出来了,缺少的这个东西叫感情,不是男女爱情、⾎脉亲情,而是真诚、纯洁的友情,说⽩了,自己⾝边没有朋友。” “怎么会这样呢?我经常会问自己,有时甚至会因此从噩梦中惊醒。反思这四十年的人生旅程,我们大概经历过这样几个阶段:学前儿童期、小学中学期、大学期、职业期。按说,在这几个阶段中,除了懵懂无知的蒙童时期,其余阶段都有不少同学、同事、同乡、合作伙伴之类,应该不乏结朋友的人群与经历基础。可是事实上,小学中学的同学,因为那时年少无知,现在大多已记忆淡淡甚至不再,即使偶有来往也无法归于朋友范畴。大学毕业进⼊社会之后,接触、相处的那些人,要么是生意上的伙伴,要么是事业中的竞争对手,来往匆匆且不说,其中难免夹杂一个利字,也基本难以沉淀、留存。细细盘点,唯有在N大历史系那四年,你我这样的同窗、同室,彼此纯洁、真诚相处,少有利益纷争,至今记忆依然美好而深刻,值得终生珍蔵与回味。因此,这么多年来,我虽然没有主动与你们联系,可是內心却无时无刻不记挂与惦念。几个月前那次机场相遇,我当时的感觉真如古人诗中所言:他乡遇故知。如此说来,你我之间的关系定位,以及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我想应该能够说清楚了吧?” ⻩一平无言,只是起⾝嗡此杯中添上热⽔。 “第二点,金钱。说实话,我非常喜钱,而且比一般的人、尤其像你这种有仕途望者要喜很多。其中的原因,除了人之逐利本之外,可能是因为我与众不同的经历。你知道,大学毕业后,我因为不甘心回老家做吃粉笔灰的老师,背⽔一战来到京北漂,品尝了太多缺少金钱饥寒迫的艰辛,因此我比你们对金钱的感受要直接、強烈得多。再加上,我曾经因为金钱走上一条不归路,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健康,那种畸形的挣钱方式对我的 伤害,任你怎样猜测与想象都不为过。也因为如此,我现在的挣钱就带有某种病态,有时甚至近乎疯狂。我也明⽩,以我现在的状况,已然拥有的金钱、物质条件,完全⾜以保证自己和家人此生无忧,但是只要一想起当年的贫穷,想起因为金钱失去的尊严、健康,我就无法停下挣钱的步伐。现在,金钱的数量对我已毫无意义,我看重的完全是挣钱过程的刺。在城,孙健、乔维民、徐晓凡之流拉我拍片子、搞晚会、包装文艺团体等等,来钱是快,获利也不能算小,可是并没有让我感觉到多少乐趣,更加谈不上什么惑与刺。他们希望用这种换的方式,换取我的帮助,以便他们同苏婧婧、廖志国接近。我尽力満⾜其愿望,既是帮助你这个同学、朋友,同时也为今后更大的生意奠定基础。当然,我之挣钱绝不以危害社会、伤害他人为前提,挣钱的途径与手段尽量做到合法、规范、光。这,既是为官、经商者应当共同遵守的游戏规则,也是我做人挣钱的基本原则。” 说到这里,郞杰克起⾝去了厕所,十分钟左右才回来,对⻩一平苦笑说:“没办法,东西坏了,小便都很难,滴答半天还差点灌到裆里。” ⻩一平问:“就没有找医生好好看看?” “能不看吗?这几年把整个地球都跑遍了,效果不明显。最近听说武当山有个道士,有偏方专门治此暗疾,却一直不得空闲前往。唉!”郞杰克叹息。 “再忙也比不上这个重要。再说,赶紧治好了,还有更广阔的疆场等你驰骋哩!”⻩一平有意让气氛轻松一些。 “呵呵,说到这个,就该第三点了,女人。我这前半生,由于四处漂泊、⾝在商场的缘故,遇到的女人不少,得到极大享受、体验的同时,最终也害在女人手上。那个香港富婆,我既不后悔遇到她,也不会埋怨她那样对我,一切都是事先说好的,一手钱一手货,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互不相欠。富婆之后,有一个女人,是我法律与名义上的子,曾经助我打了几年天下,相互感情也不错。可是,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她需要有正常的夫生活,我不仅理解她,而且也暗示她可以找一个生理上的情人。可是,让我感觉意外的是,嘶仅找了一个社会最底层的汽车修理工,而且分文未取就毅然离开我,同那个男人回了安徽老家,这对我的羞辱和打击很大。后来,我主动同她协议离婚,还给了她很大一笔钱。但从此之后,我对女人开始恐惧。至于马婵,你可能知道得已经很多了,不错,她确实是一个好女人。我和她的结缘,是因为她的善良、孝顺,当然也缘于我生意场上的需要。当时看到那则相当于**的广告,又通过暗中查实,我真的被她感动了。我想,虽然凭我目前的⾝体情况,暂时或永远不能给她一份真正的爱情与婚姻,可是我能够让她的⽗亲康复,使她实现自己的孝心。而她,也正是我內心期盼已久的那种女人——在我看来,时下一切女人都不可靠,像马婵那样为救⽗亲肯于牺牲自己的女人,注定是个例外。这么些年相处下来,维系我和她之间关系的,看似只是一份纸上协议,其实最本的还是感情。至于这种感情里有没有爱情,或者爱情占多大比例,我想并不重要,关键是只要有一份彼此不忍舍弃的亲情就⾜够了。试想,男女之间,爱情可以毁灭、消失,亲情能么?当然,因为相爱与珍惜,我不能给予她的东西,就希望她在别的地方得到,这也是我将她放到城的一个重要原因。” ⻩一平听到这里,⾝上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原本以为自己与马婵那点密私,是给郞杰克下一个暗套,意在随时获取些对方信息,掩蔵得也算是相当严谨,却不料自己反倒成了套中人,早在对方掌控之中。 “你说了这些,我渐渐有些懂你了。其实,同为江湖中人,哪个又不是満面辛酸泪、一本⾎泪史啊!”⻩一平说。 郞杰克伸手打断⻩一平,道:“这个不用多说,你的情况我也略有所闻。作为朋友请放心,我不仅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而且也绝对不会做对苏婧婧、廖志国、孙健、乔维民、徐晓凡那些人不利之事。就说苏婧婧吧,我知道她对你的重要。可是,你要知道,她是个外表柔弱、內心強悍的女人,这与她的家庭出⾝有关,也与她长期驾驭着一个強势男人有关。而她的那种征发驾驭,又与我何其相似。其实,我对苏婧婧一直非常尊敬、欣赏,当然也不否认有利用她做生意、挣钱的意思,但这种利用只是相互利用,不过是将她作为一个盟友,玩点大家都感觉刺的游戏罢了。有一点你应当明⽩,像她这种格、地位的官太太,即使不遇到我,也会遇到别的什么人。尤其对你而言,她向你提出了种种难办的要求,你不利用我这个老同学来应付,也得利用别人应付,否则就必须你自己⾚膊上阵。所幸我是你的同学、朋友,在处理与她的关系时,总归比别人要可靠些吧?对此,即使你今天不找我谈,我也会时刻提醒自己,你尽管放心就是了。” 不知不觉间,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好啦,既然你说到这个程度,那就什么也不必再说了,你个屎壳郞!”⻩一平隔着桌子擂过去一拳。 章娅雯突然决定和⻩一平分手,事前毫无征兆,结果也不容逆转与改变。 那天,又是章娅雯主动给⻩一平信短,提出近期安排时间见个面,最好是一起吃个晚饭。 ⻩一平翻了台历和廖志国的⽇程安排,就定了周六晚上。 事实上,他们两人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了。如果章娅雯不主动,⻩一平也许再过一个月也不会约她。这种状况,一方面与⻩一平工作忙有关系,另一方面也有马婵的影响。 这段时间,⻩一平工作委实很忙,而且头绪繁多—— 其一,时值年终岁末,各种总结、报告、计划相对集中,尤其是一年一度的人大、政协例会即将召开,廖志国的《府政工作报告》名义上由江大伟牵头,实际上主要由⻩一平着手起草。此种报告,信息容量大,文字要求⾼,堪称字字皆是心⾎凝成。当然,那个“鲲鹏馆”工程的调研、考察、论证小结,也需要巧妙变换角度与说法,进《府政工作报告》中,作为来年市府为民办实事第一工程,提人大、政协会议审议。 其二,洪大光书记仍然病休,廖志国主政市府、兼管市委,⻩一平作为秘书也得两边照应,因而每天忙得晕头转向,夜里加班到一两点是常态。原本以为,市委那边部门不多,所办不过组织、纪检、宣传之类虚应事务,终归容易应付。可真深⼊进去体验了,却不是那么回事。平心而论,府政事务虽然繁杂,却多是实打实的具体事,能否办、如何办都有一定之规,结果怎样也明摆着,一目了然。倒是市委那边好多事,涉及的都是人,头绪繁多、关系复杂,理办过程中全凭经验与感觉,反而更烦神累人。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一平做了办公室副主任,职务晋升导致地位变化,引发机关里众多人的猜测与遐想的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一份意想不到的喜人烦恼——应酬陡然增多。 官场中相当一批人,除了有追逐升值股、热门股的本能,也有热捧潜力股的喜好。⻩一平作为曾经受处分、遭流放的罪臣,突然提拔为市府办副主任,从行政管理层级上考量,看似只是上升了一小格,实际上由科员到副处调再到副主任,等于一年內连续被提拔两次,而且那个原本令人生畏的处分,似乎就像本没有存在过一样。这种奇迹,在城机关里极为鲜见、甚至绝无仅有。善于观察动向者看出,如此超常做派,不光是廖志国的意思,背后肯定还得到洪大光书记的支持与认可。试想,一年多前的那次处理,以及今天的提拔重用,皆在洪大光手上,一个市委书记自己否定自己,若非说明前次处理有误,那就说明另一个问题:明知自己在城为时不多,乐得送廖志国一个顺⽔人情。这样一来,等于昭告众人:洪大光之后的城,一定是廖志国主政,而这个秘书⻩一平,未来必定随之⽔涨船⾼、前途无量! 官场中事,讲究打提前量,就像赌博者善于押宝。有些时候,越是冷门,押准了将会一本万利。否则,等到人家坐上热板凳了,你再想挤进去,不要说**没地方搁,就是**一只脚尖恐怕都难。受此心理支配,就有好多同僚旧频频给⻩一平打电话、发信短,或是邀请吃饭、喝茶、打牌、钓鱼,或是希望登门拜访。若是放在从前,尤其是遭贬落难那段时间,不接电话、不回信短或者冷面拒绝一下,似乎倒也无妨,说不定人家背后还会夸你识时务、明事理。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你就不能如此处理了,否则,轻者说你官升脾气长、不通人情世故,重则骂你狗眼看人低、得志便猖狂。因此,⻩一平必须花费很多时间与精力,应付众多毫无实际意义的场面。一时间,⻩一平恍惚又回到一年多前,市府临近换届那阵子, 常务副市长冯开岭由副转正箭在弦上,他这个市府二秘即将上位到市府一秘,也是热闹繁华过好一阵。当然,这次的境况与一年多前相比,不论程度还是势头均不可同⽇ 而语。此种区别,反映在他这个秘书⾝上不过是温度计、晴雨表,真正起决定与主导作用者,实际上是廖志国与冯开岭的区别——彼时冯氏,不过将由副市长转正,如今廖某,市长兼管市委,相当于准一把手,随便站在城地界上跺一脚,六七千平方公里土地就得抖上三抖。如此忙碌中的⻩一平,冷落一下情人章娅雯,显然不是什么奇怪事。 除此因素,马婵的介⼊,也让⻩一平疏忽了章娅雯。 ⻩一平主动投怀送抱于马婵,原本只是设的一个计谋、下的一个套子,意在获取郞杰克与城官场诸公及苏婧婧关系的信息。孰料,无意揷柳之举竟生出一段真情。马婵其人,也是个苦命人,⻩一平知其⾝世后便心生怜惜之情,不忍纯粹予以利用,更不敢有丝毫加害。何况,马婵天生丽质,情柔弱,在郞杰克⾝边“⼲旱”久了,于男女情事便格外知冷暖、懂疼爱,上下两套功夫全部悟得透。因此,⻩一平耽于马婵营造的温柔之乡,一时竟有了乐不思蜀的意思。 不过,话也说回来,这期间⻩一平也曾萌发过离开章娅雯的念头,其原由除了那次她因为妹妹编制的事,帮助规划局长于海东当说客外,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还是她的那个妹妹,又单独来找过⻩一平,这次不是帮于海东,而是为另一个房地产商说情。那个头脑简单的小妹妹,说是那个房地产商承诺,只要她能够帮忙与廖市长接上头,就帮她将住房由中套换成大套,据说差价四五十万哩。那个房产商⻩一平自然认识,是个在业界名声很差的混世魔王,因此当即便拒绝了。事后,⻩一平虽然非常生气,却也并未过分计较,更没向章娅雯提起过,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只是其妹的私下动作,姐姐应该不知情。况且,每每回忆起与章娅雯相爱一年多,总是感觉患难之情得来不易,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轻言放弃,这才打消了分手的想法。 这次,等到章娅雯主动约见,他这才如梦初醒,直呼不妙与不该。 周六晚上,廖志国照例回了江,⻩一平随便在汪若虹那儿找个借口,早早来到章娅雯家。进了门,竟然发现摆了満満一桌佳肴、美酒,于是就问:“今天什么⽇子?这么隆重!” 章娅雯莞尔一笑,说:“你难得来一次,就为你光临,才如此隆重!” ⻩一平听了,心里有些酸,赶紧上前拥了章娅雯,做些必要的安慰与铺垫。 “既然饭已备好,就先吃饭吧,反正今夜属于你了。”⻩一平建议。 “好,听你的。”章娅雯闻言挣脫⻩一平怀抱。 ⻩一平不经意间发觉,她在动手布置碗筷时,眼里竟然盈満泪⽔,心里更加不安,暗想:今晚一定要好好安抚她,让她快乐起来。 因为少有的时间充裕,两个人的晚饭吃得很从容。桌子上,都是⻩一平喜的菜品,除了城特产的鱼类,还有几道精心烧制的新鲜蔬菜。⻩一平知道章娅雯有些酒量,就劝她一起喝了些红酒。 许是喝了酒的原因,章娅雯话渐渐多起来,脸⾊也慢慢活泛。 “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么?”章娅雯问。 “是哪个第一次?我们有好几个第一次哩。”⻩一平明知反问。 章娅雯不羞不恼,顾自回忆起两人相见时的情景。 ⻩一平惊异于她的记忆准确,更惊异于她描述的生动、传神。在章娅雯嘴里,从资料室里的初会,到相互间愉快的流,再到家里的肌肤之悦,点点滴滴居然丝毫不差,而且即使是**过程与细节,也完全是快乐与**的再现,而少有**的成分。 男人毕竟易于冲动,⻩一平在章娅雯的叙述中慢禄能自已,当即走到对面抱起她,走向房间,连澡也来不及洗,便上了。 整个过程依然充満了**,却没有出现往常大呼小叫的场面,而且⻩一平在**消散的那一刻,竟然发现章娅雯早已泪流満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他问。 章娅雯起⾝穿⾐下,用手捋了捋散的头发,这才在边一张椅子上坐下,说:“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我要结婚了。” “你说什么?”简直是晴天霹雳一般,让⻩一平不能自制与相信。 “我说的是真话,一平。我曾经告诉过你,有一个大学同学一直在追求我,而且已经离婚多年,现在我已经答应他,并且婚后就搬到他那个城市。”章娅雯眼睛直视⻩一平,肯定地说。“你不是说对他一直没感觉吗?怎么现在——” “是的,我是说过对他没感觉,也说过要做你一辈子的情人,可是此一时彼一时,那些话都成为过去了。人是可以而且应当改变的,包括你和我,都一样。”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生气了?”⻩一平问过之后,生怕章娅雯果真会说出什么。 “你做什么都不存在错与不错。我觉得,我们只要曾经爱过,而且是真心相爱,就一切都有了。至于分开,那是迟早的事,也是缘分注定,何必強求!”章娅雯的话很宽容,也很哲学,表情却愈加伤感、哀怜。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难道不能改变了?”⻩一平眼里充満无奈与不甘。 “我们认命吧,一切都是命运决定!”章娅雯坚定地点点头,顿时泪如雨下。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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