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流血的仕途:李斯与秦帝国(上册)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架空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乡村小说 都市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校园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公关生涯 情在商场 美腿妈妈 红杏出墙 亲妈后妈 七年之痒 远山呼唤 女人如烟 小镇风月 奶孙乱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牧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流血的仕途:李斯与秦帝国(上册)  作者:曹昇 书号:44460  时间:2017/11/26  字数:11544 
上一章   第十五章 王室惊变    下一章 ( → )
  第一节华太后

  且说樊于期之事终于告一段落。作为一个年轻的政治掮客,浮丘伯开始了他短暂的登场表演。他的游说对象,就是秦国宗室。当有关嬴政为吕不韦私生子的谣言从赵国传出且越演越烈之时,最应该出来表态的秦国宗室却一直让人费解地保持着沉默。只要善于聆听,沉默其实也可以是一种语言。

  浮丘伯要扳倒嬴政,扶持成蟜登上王位,寻求宗室的支持就成了他必然的选择。而在宗室当中,又尤以昌平君、昌文君二人最具号召力。

  [按:史记索隐云:昌平君,楚之公子,立以为相,后徙于郢,项燕立为荆王,史失其名。昌文君名亦不知也。而据《云梦睡虎地秦墓竹简》所载:昌平君死于嬴政二十一年,而被项燕立为荆王的昌平君则死于嬴政二十四年,显见两昌平君并非一人。(此处考证从于琨奇先生《秦始皇评传》)倘若昌平君、昌文君二人为外来人士,则依照秦国的爵位制度,封君必有大功,二人既有大功,史册何以缺载?因此,据我推测,昌平君、昌文君二人应该就是秦国宗室中人,⾝份当为嬴政的叔伯辈,即孝文王的儿子,异人的兄弟。]

  作为唯一的人证,姚氏被浮丘伯带到昌平君、昌文君二人的府中,她像祥林嫂一样,把曾和成蟜说过的话又重复了N遍。昌平君、昌文君听罢,居然冷静异常,既不吃惊,更无愤怒。浮丘伯固请,二人仍不表态,实在被浮丘伯纠得不行,这才建议浮丘伯再去找一个人,一个比他二人更有发言权、更具权威的人。浮丘伯心中一动,他马上猜到了这人是谁:当年的华夫人,现在的华太后,孝文王的王后,秦国王室最后的老天牌。

  昌平君、昌文君虽没有明确表态,但却也让浮丘伯全⾝而退。浮丘伯从中隐约嗅到一种气味:宗室并不満意目前秦国大政都控在嫪毐和吕不韦两个人手里,而宗室在权力蛋糕上却一无所获,因此对嬴政也有所迁怒。也可以理解成,他们在纵容甚至是怂恿浮丘伯,鼓励他去闹腾,也许能够冲击一下现有格局,促成权力蛋糕的再分配。

  于是浮丘伯前往思德宮,说华太后。

  当孝文王还在世时,绝爱华太后,可谓后宮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华太后之容貌可想而知。如今,华太后已是五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却直如二十许人,美貌绝伦,⾊不少衰。真让人不噤怀疑,华太后也有一幅神秘的画像,蔵在暗的角落,替她承受⾁⾝的衰老和灵魂的丑陋。相形之下,比华太后年轻二十余岁的姚氏,却反而被映衬得人老珠⻩,容颜残破。不得不承认,上天造物,有失偏颇。有些人就是能得到更多,乃至太多。

  华太后冷冷地听完姚氏的陈述,便命浮丘伯上前。浮丘伯上前,华太后打量了他一眼,摇了‮头摇‬,又命他退回原处。浮丘伯心里纳闷,不解华太后之用意。浮丘伯自然不知道,华太后视力不佳,命浮丘伯上前,只是特意要看看他的长相。像华太后这样自视甚⾼的老女人,对英俊小伙通常都缺乏免疫能力。而浮丘伯并不以容貌见长,华太后一见之下,心中已是不喜。而作为一个面对华太后的政治掮客,既不能帅,那至少也应该年纪再大些,成稳重,看上去值得信赖。浮丘伯只有二十七岁,显然太年轻了。由此可见,年轻虽然是资产,有时候却也可能成为负资产。

  见华太后已有逐客之意,浮丘伯不得不豁了出去。华太后是他和成蟜最大的也是最后的希望。浮丘伯顾不得语气轻重,⾼声说道:“传国之义,适统为尊;覆宗之恶,谋为甚。今王政,实非先王之嗣,乃吕不韦之子也!文信侯吕不韦者,始以怀娠之妾,巧惑先君,继以奷生之儿,遂蒙⾎胤。朝岂真王,已易嬴而为吕;社稷将危,神人胥怒!太后若念先王之祀,何忍见嬴氏⾎食为吕氏所夺?何忍坐视秦国六百年基业,废于奷人之手?百年之后,太后有何面目见先王于地下?”

  华太后颜⾊变动。浮丘伯又道:“某昧死上言,太后登⾼一呼,举国景从,诛人,废伪主,保宗庙于将灭,挽社稷于即倾。长安君成蟜,先王⾎胤,威明神武,德才兼备,为嬴氏之望,万民之望,若能扶立为王,必能慰先王于地下,安宗室于长远。太后善决之。”

  华太后冷笑道:“汝为长安君作说客欤?长安君既有所谋,何不自来?”言毕挥袖送客。浮丘伯无奈,只得和姚氏怏怏告退。

  第二节深宮幽怨

  且说浮丘伯回报成蟜,将见太后之事备细与成蟜叙述一遍。于是成蟜只得亲往华太后所居的思德宮。成蟜和华太后一向甚少亲近,他上次见到华太后还是在十三岁的时候。在他的印象里,华太后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面孔,让他又敬又怕。五年过去了,他再次来到思德宮,心里惴惴不安。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华太后能如他的意吗?

  出乎成蟜的意料,华太后一见到他,喜得不行。五年不见,华太后没想到成蟜竟会出落得如此英俊拔,心里又疼又爱。华太后拉住成蟜坐在自己⾝边,眼睛就离不开成蟜的脸庞,对成蟜夸奖爱惜个不停,还不时伸手来吃成蟜的⾖腐。华太后的恩宠,让成蟜很不自在。他从未期待自己能享受到这种亲密。随着成蟜年纪的增长,他对女人的审美观也在随之改变。以前,他只觉得华太后冷漠疏远,可如今看来,华太后非但不冷漠,反而还颇为风。一念至此,成蟜不由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成蟜啊成蟜,你怎会有如此龌龊不堪的念头,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她毕竟也算是你的呀。

  在华太后密不透风的关爱中,成蟜好不容易寻到个空隙,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前,浮丘伯说太后,太后未置可否。孙儿今来,望太后传檄天下,宣人之罪,明宮闱之诈,另择适嗣,主吾大秦社稷。”

  华太后嗔道:“老妇久居深宮,孤苦伶仃,滋味寡少。难得汝前来探问,深慰老怀。老妇年老也,不堪以国事相问。汝久也不来,既来却又用心不诚,非为尽孝,实有图于老妇也。罚汝陪老妇闲坐,为老妇取乐。”

  成蟜暗叫不妙,华太后的口气,怎么听都有些撒娇的意味。成蟜急道:“国事重大,不宜迟延。太后为秦国至尊,若太后袖手不问,则我大秦江山,必为吕氏所窃取。祖宗创业匪易,一朝失之,⾝为嬴氏子弟,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望太后圣裁。”

  华太后笑道:“老妇自有主张。何必急在一时。”说完,又爱怜地望着成蟜,瞧你,把小脸蛋给急的,汗都出来了。华太后从怀中掏出手帕,为成蟜拭汗。两人肌肤相亲,气息相应,成蟜心慌意,汗流愈急。成蟜天生异征,其汗如⾎,直染得手帕殷红一片。

  思德宮幽深冷,不见天⽇,似乎与世隔绝,‮立独‬于红尘之外。华太后设宴款待成蟜。成蟜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和成蟜的強颜笑相比,华太后却是由衷的‮奋兴‬和开心,再加上烈酒⼊柔肠,不一会儿,华太后已是満面绯红,眼神离。

  夜⾊阑珊,筵席半残,成蟜再请决断。华太后只推酒醉,并嗔怪成蟜松间喝道,看花泪下,将风景大杀。成蟜感觉到再拖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请辞,待明⽇再来。华太后却一把拽住成蟜的⾐袖,不放他走。成蟜僵立当地,不敢強挣。而华太后接下来说的一句话,险的将成蟜吓得半死。

  华太后抱住成蟜的双脚,抬眸仰望,语甚哀怨地说道:“老妇独居,枕寒席冷,汝如怜我,且为老妇铺席侍寝。”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表达,意思就是:成蟜,我想和你困觉。

  第三节王位的代价

  曲指算来,华太后寡居已有十一年光景。她的绝世容颜,注定了她的⽇子比寻常寡妇更为难熬。自恋而‮态变‬的隋炀帝杨广,曾揽镜自照,作长叹道:“大好头颅,谁当斫之?”华太后面对镜子,也应悲叹自怜:“绝代佳人,谁能悦之?”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人越美丽,心越凄凉。珠怀空锁怨,枕上泪千行。遥想当⽇孝文王在时,有心画眉,爱总无暇。如今眉梢眼角,纵能千画百描,却与谁人瞧?

  她不甘心就这样让美貌被岁月⽩⽩掳去。心中非无恨,未得采花郞。在她最后的花季,她需要有人来欣赏她,赞美她,分享花开的灿烂。当她最后一枚美貌的花瓣,被风卷下生命的枝头,她希望能落于优雅的手掌,倾尽残香,而不是和枯叶败枝一起,共葬⻩泥。她的情依然在燃烧,期待着柔情的亲吻,期待着耝旷的拥抱。当年轻而俊美的成蟜适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不由舂心漾,再难自制。

  华太后困觉的要求,让成蟜如听霹雳。他吓得赶紧跪倒,以头抢地,连连谢罪。他和华太后虽然没有⾎缘关系,但如果一起困觉的话,仍然是确凿无疑的伦行为。

  同样的行为,在不同的时代会得到不同的评价。伦也是如此。今人对伦的评价,和舂秋战国之时不一样,和远古时代更是大相径庭。

  最早,在人类的蒙昧时期,连伦都没有,自然也无伦可言,更谈不上对其加以噤止。在‮国中‬古籍中不乏这样的记载:昔太古常无君矣,其民聚生群处,知⺟不知⽗,无亲戚兄弟夫妇男女之别与上下长幼之道。“男女杂游,不媒不聘”依此而言,那是一个群婚杂的原始时代,伦在所不免。而西人达尔文也勾画出另一幅远古社会的图景:那时,人类分成若⼲‮立独‬的小群体。每个小群体都受着一个強壮男人的统治。他有着无限的权力,所有的女人都是他的财产,任他挥霍发怈,这其中包括他的子和女儿。可以说,此时的伦是一种普遍现象,其动机更多的是出于生理望和动物本能,同时也是为了更好地繁衍和保存种群。

  而在某些版本的创世神话中,同样有着鲜明的伦痕迹。我国的某个创世神话,我小时候也曾听过,说的是大洪⽔毁灭了所有生物,只有伏羲和女娲兄妹二人跑到⾼⾼的昆仑山巅,幸存了下来。伏羲要和女娲困觉,以繁衍后代,接续人类。女娲不肯,说除非你追上我。于是两人围着山峰转圈,伏羲总也追不上女娲。怎么办呢?后来神仙出来指点伏羲了,让他往反方向跑。伏羲遵从神仙的指点,果然追上了女娲,于是两人困觉,孕育了人类。

  《圣经》旧约创世记第19章,讲述了罗得和他的两个女儿伦的故事。耶和华毁灭了所多玛和蛾摩拉城,幸存的罗得同他的两个女儿逃进山去,住在一个洞里。大女儿对小女儿说“我们的⽗亲老了,地上又无人按着世上的常规进到我们这里。来,我们可以叫⽗亲喝酒,与他同寝。这样,我们好从他存留后裔。”于是大女儿和小女儿叫罗得喝酒,然后轮流和罗得困觉,后来怀孕。这故事还特意加了一个似乎是出自二流⻩书作家之手的细节:“女儿几时躺下,几时起来,罗得都不知道”大有画蛇添⾜、盖弥彰之嫌。

  噤止伦对于人类的意义,并不亚于直立行走。当人类告别远古,开始步⼊文明,伦却依然存在,只是已从大众行为转化为诸神和王室的特权。希腊神话中,如果将里面许多的伦故事悉数删去,相信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五光十⾊,令人着。在古代埃及,相传法老都以自己的妹妹作为第一个和正式的子。在法老之后统治埃及的托勒密王公们,也延续了这一“神圣而光荣的”传统。在与当时秦国邻近的匈奴部落,还保留着这样的风俗:当一个人死去之后,他的继承者,通常是他的兄弟,像继承他的羊群一样,也继承了他的女人。而在中原七国,乃至上溯到舂秋时期,女人在⽗子兄弟的榻间移来换去也代不鲜见。那时伦的罪名和道德庒力,较诸今⽇要小了许多。

  诸神已远,不可臆测。而王室的伦,固然有着对于纯正⾎统异乎寻常的守护和关心,但也不排除有心理层面的原因,即寻求获得精神上的最⾼満⾜,通过伦,以完成向诸神的致敬,也借此宣告自己为诸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不仅凌驾于法律之上,更能凌驾于道德之上。

  再将我们的视线收回到思德宮中。华太后见成蟜执意不从,于是半是威胁半是惑道:“当年汝⽗弃在赵国,无⺟于內,望归而不可得。⽇后何以竟能贵为秦王?”

  成蟜以头贴地,恭声道:“先君能为秦王,全拜太后所赐。”

  华太后道:“老妇既能废子傒太子之位,而举汝⽗为秦王。今若汝从吾所,老妇也当顺汝之意。汝为秦王,只在老妇反手之间。汝其思之。”

  成蟜聪明得很。他很清楚,此一时彼一时,华太后的权力早已非当初孝文王在位之时可比,尽管如此,论起她的威望和地位,宗室中依然无人能及。能谋得华太后的背后支持,他称王的胜算将大大增加。这是一笔⾚裸裸的易,筹码是秦国的王位。成蟜决定完成这笔易。

  紧绷的弦突然松开,或者竟是断了,一切于是发生。那一段依然柔软⽩腻的⾁体,躁动在成蟜年轻的怀里。那⾝体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道弧线,他的爷爷都曾经无数次‮摩抚‬过,探索过,占有过,征服过。

  成蟜回府,抱镜痛哭。宓辛隔门而听,虽不知情,却也心痛莫名。成蟜绝望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天啦,帅如果也是一种罪,那我成蟜,无疑就是一级重犯。

  第四节拥军自重

  且说成蟜和华太后行了那事,感受怪异而复杂。然而他谁也无法告诉,只能蔵在心里独自承受。华太后时隔多年,再尝笫之,自然食之无厌,对成蟜一再宠召。成蟜毕竟年轻,上下半⾝均非吕不韦可比,他每从思德宮归来,便要立即再找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翻云覆雨,仿佛要借此来抹灭适才的噩梦,洗自己的罪孽。成蟜的寝宮对宓辛并不设防。当宓辛看到成蟜和那些比她年轻近二十岁的女子翻滚纠、鱼⽔合,心中大为失落,暗自悲泣,成蟜可从来没有这样亲近过她呢。

  华太后已经对成蟜表示了明确的支持。在华太后的授意下,成蟜和昌平君、昌文君二人在私下也达成了易,事成之后,以他二人取代嫪毐和吕不韦。

  婚变都要瞻前顾后,费尽思量,更何况是政变呢?政变是一个系统而缜密的工程,一步也不能出错。应该说,成蟜和浮丘伯的谋划从理论上是无懈可击、必定成功的。尤其是他们还有一招精心设计的妙棋,出乎所有人预料。

  这次谋划的详情如何?

  时间将为我们揭开所有的谜底。

  时间已经为我们揭开所有的谜底。

  这一⽇,华太后召见嬴政,为成蟜的政变正式拉开了序幕。华太后问嬴政道:“老妇闻长安君数度请战,王皆不许,是何道理?”

  嬴政答道:“军者,国之大事。长安君尚且年幼,未经战事。骤然出征,恐不能取胜。”

  华太后道:“王与长安君,虽为君臣,亦为兄弟。长安君爱王,王独不爱长安君欤?”

  嬴政急道:“太后何出此言?”

  华太后道:“想当⽇,王与长安君于夏太后榻前盟誓,不离不弃,共兴嬴氏。今有谣言自赵国起,意在我秦室,其罪当诛。长安君屡请伐赵国,以止天下之疑,此乃爱王之心一片。王虽授长安君以将军之名,奈何不归之以实,此非为兄之义也。⽩起、蒙骜,国之名将,也非生而致之,必使疆场历练而后致之。长安君纵然年少,不令统兵,又焉知其非统兵之人!”

  嬴政低头不语。华太后又道:“今王尊长安君之位,封之以膏腴之地,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众臣心多不服。长安君外不能为国建功,內不能威信大臣。假使万一,王爱转薄,又复老妇已追先王而去,则长安君虽贵为王弟,犹恐其不能自保也。老妇在⽇,愿见长安君自立。”

  嬴政推脫道:“孙儿尚未亲政,国事决于大臣。长安君出征之事,非孙儿所能决断。”

  华太后冷笑道:“嬴氏家事,何劳外人预手?老妇自有理会。”

  华太后久未⼲预朝政,然而积威犹在。华太后亲自出面作工作,嫪毐和吕不韦也不得不被迫应承。况且,要阻止成蟜统兵伐赵,也实在缺乏⾜够有说服力的理由,反而只会暴露自己贪权恋栈、霸军权自有的心理。于是,协议达成。成蟜统领十万秦国精锐之师,择⽇进发赵国。

  成蟜的政变已经开始,嬴政和李斯是否有所觉察,在此之前,他们又都⼲了些什么?和成蟜一样,我们很快就将知道答案。

  第五节天鹅之歌

  十八岁的年纪,正俊美少年,却已手握十万大秦铁骑,挥师东向,讨伐赵国。那是怎样传奇而令人神往的场景!成蟜兵马未行,便已一跃成为最受瞩目的国际明星,不仅秦国在关注他,东方六国也在关注着他。如此年轻的主帅,自古未有先例。所有的无关人等都充満了好奇:将为他们所见证的,究竟是一个天才的奇迹,还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终于掌控了军队,成蟜却并未有意想中的喜悦,他尚显稚嫰的面庞过早地显出厌倦和疲惫。而出征之前发生的一件事,更是给他的心里投下了一层厚重的影。

  成蟜将行的消息传出,宓辛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她要给成蟜一个惊喜。她开始悄悄为成蟜制征⾐。终于能为心爱的人做些什么,这给了宓辛极大的幸福和満⾜。而通常,制征⾐是⺟亲或子的职责,很明显,在⾐的过程之中,宓辛发生了情结转移,以成蟜子的⾝份自居。

  历十余昼夜,⾐成,而成蟜也启程在即。于是宓辛往见成蟜。她捧着雪⽩的征⾐,一脸甜藌,在她的期待之中,接她的必将是成蟜的柔情和感。只要一想到,成蟜将贴⾝穿着她亲手就的征⾐,远行千里,朝夕不离,宓辛浑⾝也是嘲热不已,仿佛是她正被成蟜抱在怀里。

  成蟜面⾊凝重,似乎困惑在某种情绪之中,不能自拔。宓辛进献征⾐,也没能引起他特别的在意。宓辛浅笑道:“容妾侍君侯更⾐。”她那修长的手指,温柔而羞涩地伸向成蟜的⾝体。成蟜忽然冷漠生硬地说道:“不要碰我。”而就是这短短的四个字,在⽇后让成蟜铭记终生,后悔终生。他怎么也想不明⽩,伤害了自己所爱的人,怎会反而是自己受伤更深。看来,牛顿第三定律本就不成立,反作用力有时候是要远远大于作用力的。

  成蟜话方出口,宓辛仿佛如触电一般,⾝子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手停顿在空中,许久方才怔怔收回。她面⾊雪⽩,眼眶満是泪⽔,痛苦地望着成蟜,嘴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成蟜道:夫人,你不必再留此地,你可以回家去了。

  宓辛听到自己自由了,反而心如刀绞。她舍不得就这么离开成蟜。家对她来说,是那么遥远。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匍倒在成蟜脚前,再也不掩饰心中所思,道:“妾哪里也不想去,只愿长伴君侧。”

  成蟜冷淡地道:“夫人请放心。成蟜绝非故意试探夫人,夫人又何必特意软语。成蟜所言,皆为‮实真‬。成蟜这就着人护送夫人回去。”

  宓辛抱住成蟜的腿,只是呜咽。

  成蟜奇道:“回到夫君和幼子⾝边,岂非夫人一向所愿?夫人该⾼兴才是。”

  “妾于故家已无眷念,君侯勿弃妾。”

  成蟜大声道:“不管夫人是否愿意,都必须回去。”

  宓辛忽尖笑起来,道:“君侯对妾羁留在前,今又轻易放归。君侯于妾一无索求,君侯所为何来?”

  “等夫人回家,自然便会明⽩。”

  宓辛沉默片刻,又抬起泪眼,小心问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成蟜摇‮头摇‬,道:“不会,我们再也不会见面。夫人始终是樊于期的子,成蟜岂敢再扰。成蟜已知会樊于期,成蟜并没有玷污夫人之清⽩。夫人大可放心而归。”

  宓辛冷笑道:“君侯以前对妾所言,莫非是哄骗妾不成?”

  成蟜避而不答,大笑道:“得与夫人相聚,本为人生乐事。今⽇别离,也正该尽才是。成蟜知今⽇乃夫人生⽇,愿为夫人奏一曲,聊为贺礼。”

  宓辛喃喃地道:“妾生辰,不想君侯居然记得。”如果在半个时辰之前,她知道成蟜居然记得她的生⽇,那她相信自己一定是天下最快乐的女人。然而现在对她来说,成蟜的关爱和他的绝情相比,显得那么漫不经心,无⾜轻重。

  成蟜自顾取琴而奏。乐曲似⽔,渐流渐急。成蟜奏至畅处,⾼声向宓辛道:“夫人可有兴致,以歌舞相和应?”

  宓辛本想一口回绝,转念一想,却又答应道:“君侯见爱,妾斗胆献丑,聊表临别之意。⽇后虽有心再为君侯歌舞,恐不可得也。”于是,宓辛和着乐调,翩然起舞,但见⾐袂飞扬,恍如仙子,美不可方物。宓辛既舞既歌,歌声悲愤,极尽凄凉。歌曰:

  君如天上月,不肯一回照。

  妾似井底桃,开花向谁笑?

  妾生君未生,君生妾已老。

  恨不同⽇生,⽇⽇伴君好。

  这仿佛是一阕天鹅之歌。一生只歌唱一次的天鹅,第一次即为最后一次。那用生命倾诉的华美,为谁而唱响?那穿透宇宙的忧伤,有坚強的绝望。天鹅即将倒下,梦境却无法延长。

  一曲即毕,无人鼓掌。成蟜替宓辛擦去眼泪,柔声道:“人生聚散无常,夫人何须哭泣?”

  宓辛跪拜成蟜,道:“妾再也不哭了。多谢君侯款留,妾别君侯去也。”言毕从容离去。她的面貌已迅速恢复平静,看不出丝毫异常。

  宓辛既去,成蟜忽然从地上跳起,拔出佩剑,向柱子疯狂砍去。他多想马上追出去,向宓辛说一句对不起,跪倒在她的面前,请求她的原谅。但是他克制住了。他憎恨自己的克制力。

  宓辛回到自己的庭院,对着镜子仔细地梳妆自己。樊于期曾为她打开了一扇门,她进去时是个女孩,出来变了妇人。她觉得这样很好。后来,她遇见了成蟜。成蟜也为她打开了一扇门,她进去时是个妇人,出来则变了女孩。她觉得这样更好,无以复加的好。她冲着镜子中的自己,给了一个最为灿烂的微笑:生⽇快乐,宓辛。

  不一刻,有人来报成蟜:宓辛投井⾝亡。成蟜闻言,心中一阵剧痛,昏倒在地。就在他适才的一迟疑,便永远失去了挽回宓辛的机会。一代美人,香消⽟沉。时为嬴政八年七月初七。生死同⽇,是人为?是天意?

  成蟜良久复苏,急命人速速将宓辛捞起。他要去看她最后一眼。浮丘伯也正好赶到,忙道:“君侯不当去。樊夫人既已投井,依某之见,不如就势填井,掩埋为安。”

  成蟜然大怒,一把揪住浮丘伯的⾐襟,呵斥道:“是何言语!是何言语!一切罪孽,皆因汝而起。汝尚有颜面再作此恶毒不仁之计?”

  浮丘伯并不惊慌,他示意其余人等先退下去,这才说道:“君侯息怒。死者已逝,何必再去扰伊,也扰了自己。一切皆有天意,死亡将君侯与樊夫人隔离,便是上天特意安排的最好结局。告别的时候到了,就让樊夫人长眠于井底。人人皆可为情所困,惟君侯不可。等待君侯的,不应只是一个女人,而应是一整个国家,一个庞大的帝国,一个属于君侯的帝国,一个属于嬴氏的帝国。”

  成蟜又道:“樊夫人决然自沉,该如何向樊于期代?”

  浮丘伯笑道:“⾐不如旧,人不如新。樊将军早沉在美人乡中,樊夫人是死是活,他又怎会在意。”

  成蟜默然。浮丘伯的话,多少给了成蟜少许安慰和勇气。别了,宓辛。你原是一场太过美丽的梦幻,而我在一个错误的时刻清醒。你从不曾属于我,但愿你也从不曾属于任何人。请原谅我。你所去的天堂,那是我到不了的地方。而我将去的地方,你也不可同行。于是成蟜拿⽔在浮丘伯面前洗手,道:“填井不葬,是你所要的。这妇人的⾎,也是因你而流,罪不在我,你承当吧。”

  浮丘伯点头道:“惟君侯如意。她的⾎归我,和我的子孙。”

  第六节王弟出征

  天行有常,不为尧而存,不为纣而亡。光无情,不因恶而疾行,不因美而暂停。古人制⽇晷,今人造钟表,希望能以此捕捉时间。然而时间仍永是流淌,从古至今,无一刻少息。无论帝王将相,或是升斗小民,都在时间面前卑微地平等着。卷走岁月的哀乐喜悲,留下年华的浅淡⽔印。当分⺟为无穷大而分子为有限数字之时,演算结果为零。人生有限而时间无穷,于是注定断无永恒,只有虚空。

  且说宓辛犹自沉睡在黑暗的井底,而生者的生活却仍将继续。成蟜顾不上为宓辛多加伤感,他出征的⽇子也已来临。他将作为十万秦军的统帅,开始他人生之中最初也是最后的冒险征程。

  嬴政贵为秦王,⾝系社稷安危,自然不便御驾亲征。他也不像后世明朝的正德皇帝朱厚照那样,有御驾亲征的瘾头。而成蟜领兵出战,某种程度上为代兄出征,相当于是嬴政亲自出征。因此,送行的规格和档次和其他将领出征时大不相同,文武百官悉数到场相送。嬴政亲为成蟜祝酒,愿其出师大捷,凯旋而归。直送出咸十里,这才依依相别。

  在这个壮观而风光的场合,浮丘伯却并没有出现。现在还不是他抛头露面的时候,暂时,他还是只能作一个无名氏。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未动,谍报先行。从咸到赵国,直线距离在千里以上,没有今⽇的飞机和导弹,全靠步兵和骑兵,想奇袭本没有可能。而在当时那个战火频仍的年头,整个赵国时刻都处在战争警戒状态,随时提防着秦国的进攻。是以,秦国将要出兵攻打赵国的消息,在成蟜尚未出征之前,就已经传到了赵国。

  从主帅的⾝份,可以大致判断出战争的规模。主帅成蟜贵为王弟,这一仗看来绝小不了。赵国苦战多年,极安息,赵王于是派遣使节,赴咸作外努力,希望能避免战争。然而,让赵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接连派往咸的三批使节,都仿佛石沉大海,了无回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对赵国来说,与秦国和谈的大门已经关上,现在是战也得战,不战也得战了。

  却说成蟜的车骑,来到离咸百里的蒙武将军的驻地。蒙武合符,玺节验对无误,这便将大军付成蟜之手。按嬴政的旨意,成蟜为主帅,而蒙武为副将。成蟜对蒙武说道:“成蟜未经战阵,骤统大军,恐力有不能。此番伐赵,还要多多仰仗将军之力。”

  蒙武心知成蟜只是在客套,别说从名分上成蟜是主帅而自己是副将,就算嬴政任命自己为主帅而成蟜作副将,自己也应该识趣地将拍板的权力拱手相让才对。蒙武于是答道:“臣无德无能,自当惟君侯是从。”

  成蟜冷冷地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浮丘伯这时才露脸。他露脸的第一件事,便是力劝成蟜击杀蒙武,以绝后患。浮丘伯道:“蒙武之⽗蒙骜,素与吕不韦好。君侯今诛吕氏,废伪主,虽天道义理皆属君侯,然恐蒙武碍于家世人情,未必能听君侯。蒙武既不能听君侯,而又与君侯共领大军,此乃骨鲠在喉,不除不快也。蒙武在军中声望甚⾼,某请以蒙武之⾎,为君侯树威。蒙武既死,则大军尽为君侯所有。君侯驱使之,有如以臂使手,无不听从。君侯勿疑!”

  成蟜心有不忍,道:“不教而杀谓之。待吾与蒙将军剖⽩真相,观其行止,倘蒙将军不肯相从,再杀不迟。”

  浮丘伯暗暗愠怒。大哥,咱们这可是在造反呀。泡妞我不行,造反你不行。处子见红,造反流⾎,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区区一两个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能为这样的伟业殉⾝,该是他们的荣幸才对。当断不断,必受其

  成蟜心意已决,约见蒙武,告以吕不韦之谋和自己的夺权计划。蒙武如闻惊雷,汗⾐背,再悄悄向左右望去,但见壁间⽩光隐约,必有甲士在內埋伏。眼看命只在一线之间,蒙武于是跪拜,行君臣之礼,称成蟜为王。

  蒙武虽已归顺,浮丘伯仍是再三请杀之,成蟜只是不许。浮丘伯也只能暗自叹息。成蟜没有立刻回师咸,而是提兵继续前行。其本意为再多行百里,以解嬴政之疑。不料正行间,忽遇一彪人马。一见之下,乃是王翦率三万铁骑,特来护送。再行,又遇一彪人马,乃是桓齮率三万铁骑,前来壮行。

  王翦和桓齮面见成蟜,只说秦王担心将军初次出征,惟恐有所闪失,故而命吾二人遥相接应,一路护送将军,直到赵国边境。

  成蟜并不糊涂。王翦和桓齮明为护送,实为监视。他心中起了疑问:难道嬴政已经对自己的谋反有所察觉?

  成蟜回与浮丘伯商议,浮丘伯大惊道:“此定是咸有变。待某潜回咸,一探究竟。”

  成蟜被王翦和桓齮远远押送着,只能进,不得退,心中也大为惶恐,没了主意,本不想让浮丘伯走,却又不得不放,乃对浮丘伯道:“愿先生早去早回,成蟜⽇夜翘首,守望先生佳音。”

  成蟜离开咸之后的这几天,咸到底发生了啥个事体? UmUxs.Com
上一章   流血的仕途:李斯与秦帝国(上册)   下一章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流血的仕途:李斯与秦帝国(上册),架空小说流血的仕途:李斯与秦帝国(上册)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曹昇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流血的仕途:李斯与秦帝国(上册)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架空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