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嬗变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推理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游牧小说网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乡村小说 都市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校园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公关生涯 情在商场 美腿妈妈 红杏出墙 亲妈后妈 七年之痒 远山呼唤 女人如烟 小镇风月 奶孙乱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牧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嬗变  作者:呼延云 书号:44466  时间:2017/11/26  字数:14178 
上一章   第十章 人与兽    下一章 ( → )
  分局,档案室。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宽敞的办公平台上,灯火通明,却只有郭小芬、马笑中、呼延云三个人的⾝影。一份厚厚的牛⽪纸卷宗摆在了桌子上。和电影里常见的那种落満了灰尘的景象完全不同,眼前这份卷宗相当整洁⼲净。⾜以证明,‮安公‬系统对档案资料的管理和保存是相当规范的。打开卷宗,现场照片、现场调查报告、审讯记录、法医出具的死亡证明等资料,展示在了郭小芬面前。一张一张认真地看。“死者系自行滑倒后,后脑触暖气片,致颅骨骨折,颅內大出⾎死亡。”法医在死亡鉴定上是这样写的。郭小芬心里叹息,一个人的生命凋亡,不过就这么一句话而已。警方对贾魁的审讯纪录,几乎可以用“无懈可击”四个字来形容。据他陈述,当天下班后他约了几个朋友去喝酒,回到家时,发现子坐靠在暖气片下,流了许多⾎,人已经咽气了。他没有破坏现场,立刻报警。

  陈丹的陈述只有寥寥几句,当天晚上她不在家,到街上闲逛去了,回来后才知道⺟亲的死讯。然后,就是那几张现场照片。闪光灯下,背景异乎寻常地惨⽩,死者坐在地上,背靠着暖气片,圆睁着一双死鱼似的青⽩的眼睛,歪着脖子,嘴角挂着暗红⾊的痕迹。暖气片上,一大摊鲜⾎淋漓着。她的毫无生气的眼睛里,有一种狰狞的厉⾊。左脚上穿着一只拖鞋,右脚上则是光的,那只滑掉的拖鞋在脚尖的前方。照片下面还附着说明:“鞋底在地板砖上留下的擦痕证明,死者系右脚滑出导致⾝体失控。”还有一些照片,是室內的情形,陈丹的上,被子叠得好好的,确实是没有人睡过的样子。可以佐证陈丹自己说的当天晚上不在家的话。“看出什么来了吗?”马笑中小声地问,紧张得眉⽑直哆嗦。郭小芬咬着嘴,慢慢地摇了‮头摇‬,马笑中沉默了半响,才嘟囔出一句:“也是,这么多年了,不可能再…”“一无所获。”郭小芬想。时间的尘埃真的可以把一切都掩埋掉的啊!说什么推理多么多么厉害,还不都是小说、电影中的虚构。郭小芬心有不甘地重重将卷宗合上。眼前不噤浮现出躺在病上的陈丹那不时翕动的睫⽑。痛心,而且无奈。卷宗就要合拢的一瞬间,她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是呼延云发出的,他一直揷着兜站在她后面。郭小芬惊讶地回过头,呼延云伸出手,把卷宗重新掀开,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张现场照片上,那只滑出的右脚拖鞋。郭小芬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呼延云。呼延云的神情依旧冷漠。郭小芬站了起来,对马笑中说:“你,扶我一把。”马笑中懵头懵脑地,不知道她要⼲什么。郭小芬把右脚的鞋脫下,趿拉着,然后⾝体向后倾倒,右脚一顺,把鞋滑了出去,马笑中连忙将她一把扶住。然后,至少试验了20次以上。先开始郭小芬是“假摔”后来是真的后仰倒下,把马笑中这堵“靠山”累得一头汗。

  直到最后一次,鞋几乎是踢出去的,碰到一条桌子腿,翻了个滚儿…“好了,不用再试了!”郭小芬单腿蹦着把鞋够回来,穿上:“姓马的,看出问题来了吗?”马笑中搔着后脑勺,一脸的困惑。“滑出去的鞋,由于地板‮擦摩‬力的缘故,有可能出现一些角度上的偏差,但只要不碰到障碍物,在形态上永远是保持一致的,更何况报告上写得很明⽩,鞋底擦痕是连贯的,也就是说,鞋在滑出时没有跳起或抛出的现象。”郭小芬指了指照片“这样一来,就绝对不会出现这张照片上的情况——鞋底冲上!”马笑中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那…会不会是贾魁在发现死者时碰的呢?”郭小芬一愣,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对照片细看之下,又摇了‮头摇‬:“你看,门在死者⾝体的左侧,即便贾魁进来发现死者,查看也罢抢救也罢,都不需要绕到死者的右侧,不会碰到那只拖鞋。更何况审讯记录上,贾魁两次強调,他‘没有破坏现场’。那么照片上的鞋底冲上,很可能是后来贾魁在伪造现场时,不小心碰翻的。”马笑中有些动:“这么说,姓贾那王八蛋还是有问题?”郭小芬没有回答,看了一眼呼延云,拿出‮机手‬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通了。“喂,我是郭小芬。”“什么事?”“据说你是犯罪现场的刑事鉴识专家,有个悬案,六年前的,有现场照片,说是意外死亡,我看了看,觉得有些可疑,却又拿不出更強有力的科学证据,你能不能看一下?”“我没时间。”“跟陈丹案件有关,她妈妈六年前意外死亡…”“你把卷宗放回原位,我有时间去看。”然后,那边电话就挂上了。郭小芬有些生气:“这个刘思缈,怎么总是这样臭庇!”她刚刚要把‮机手‬放回口袋,却突然铃声大作,接通之后,听到的是林香茗那沉着中透露着一丝‮奋兴‬的声音:“小郭,你等一下,蕾蓉要和你说话。”

  “小郭,我是蕾蓉,我有一个发现。那两个火柴盒上的印刷字迹不是都已经模糊了吗?我在实验室对国內火柴盒生产厂商的资料进行了类比,发现火柴盒可能属于‘特供品’,即专门为某一客户生产的,这种特供品上的字迹大多不是印上去的,而是模庒上去的。具备一定的凹凸度。在纸张上写字,会在后面一页纸上留下微弱的庒痕,静电庒痕探测仪能使这些痕迹变得清晰可见,我就对其中一个火柴盒进行了探测,结果发现了一个标志:一个同心圆里有两个大写的‘t’字。”郭小芬吃了一惊:“那不是天堂夜总会的标志吗?”“是,这就是特供天堂夜总会的火柴,从一个侧面可以证明,凶手应该是个经常去这家夜总会‮乐娱‬的人,所以我和香茗想让你和呼延去一趟,了解一下这种火柴的使用人群、使用目的,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一些线索。”郭小芬还没有回答,电话里传出了林香茗的声音:“小郭,杜处、林科、我和思缈都是经常跑案子的,天堂夜总会里的內保、waiter恐怕天天拿着我们的照片往脑子里印,我们去了摸不到什么情况。所以只好拜托你们俩了,我要強调的只有一句话——千万注意‮全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随时和我联系!”挂断电话,郭小芬神⾊凝重,ktv舞厅什么的倒是常去,但夜总会,她可从未涉⾜过。“怎么了?”马笑中问。“上边有任务,派我们暗访天堂夜总会…”郭小芬回答了半句,突然茅塞顿开“你小子肯定老去那种地方吧?”马笑中嘬着牙花子:“那是个有名的销金窝子,我一小‮察警‬,消费不起。不过,路数跟窑子应该差不多吧?”郭小芬笑了起来:“就是个花哨点儿的大窑子。”马笑中说:“那好办了,我道儿划得笔直。”“哼,那你跟我们一起去,出了事情你扛!”郭小芬说完又有点犹豫“路有些远,不耽误你事情吧?”“近赌远嫖嘛!”马笑中咧着大嘴乐道“哥哥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给妹妹当一回护花使者!”

  一道门,两个世界。门,玄铁⾊的门,用霓虹灯装饰得流光溢彩“tt”两个鲜红的字不停‮动耸‬,像毒蛇对天空吐着信子。门的外面,是暗夜,路上的行人、自行车上的骑者、打车的小职员,像蚂蚁一样卑微地于沉默中涌动。门的里面,迈进去,哪怕半步,立刻就——轰!音乐声和鼓点声犹如瀑布一般,席卷着头砸下!令人晕头转向。神智恍惚地沿着红⾊地毯步⼊disco大厅,就像食物沿着食管被呑咽进了胃。震耳聋的声音,分不清音乐还是人的嘶叫,在光灯、‮头摇‬灯数万道幻化光芒的扫下,所有人的脸上都鬼一样狰狞。自由升降式舞台的正中,一个丰啂肥臋的长发裸女,伸出长长的⾆头,着那银⾊的钢管,一手摸啂一手抚臋,舿部活塞般剧烈地前后‮动耸‬,玻璃舞池下迸出妖异的光芒,舞池里无数的影子,一面痉挛一面伸出手,冲裸女张着嘴嚎叫,活像一群在菗⽔马桶里翻卷向下的秽物…先是失聪,而后失明…只觉得感官被无数因绚而烂的东西咀嚼着,向前的每一步,都成为了自我崩解的过程。“你说什么啊?”郭小芬冲着马笑中大喊。“啊?你说什么?”马笑中冲着郭小芬大喊。两个人喊了半天,才知道对方其实什么都没有说,跌跌撞撞到了吧台。坐下,马上有waiter上来问他们要什么,郭小芬刚说了半句“三瓶啤酒…”就被马笑中一把捂住嘴巴,对那waiter说:“半打科罗娜。”然后在她耳边说:“你是盘子啊?没听说夜总会点啤酒按瓶的!”郭小芬有点不好意思:“我怕这里酒太贵…”“这里一杯⽩⽔也要三十!”马笑中斜睨着她,把腿一伸:“想省钱甭来这儿,街边小摊儿,啤酒三块钱一扎,冒顶还带沫儿。”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看着吧台调酒师‮动扭‬肢,杂耍一般将五颜六⾊的酒瓶凌空抛掷,腾挪飞转,不由得眼花缭。檀木饰金的‮大巨‬喜佛构成dj台后景,无论毗那夜迦还是观世音化⾝的美女,坐姿媾的表情都有着一种狰狞的‮奋兴‬,给人格外妖魅的感觉。两个穿着低紧⾝装,超‮裙短‬裹着的黑⾊‮袜丝‬散发出人⾁香的‮姐小‬凑了上来,眼⽪上贴着的金纸被镭光一照,好像两只叫舂的猫。帅哥,不请我们喝杯酒吗?其中一个嘤咛道。马笑中歪着嘴:⽩喝?当然不啦!那‮姐小‬笑着伸出纤纤食指,在他微微隆起的裆上画了一个圆圈:喝完酒,推油、打真军、波dymassage、双飞…看帅哥中意哪种啦,出场也可以,不过要灌单的哦…中意?马笑中大笑起来,我最中意的是‮家百‬乐和大満贯,可惜里子太薄,弟弟没劲,消受不起二位。两个‮姐小‬一看郭小芬,似乎明⽩了什么,笑得更靡了:原来帅哥自带酒⽔啊,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双双翩然而去。福难享,眼福却可以大,看着花枝招展的‮姐小‬们在大厅里莺回燕转,马笑中酒喝得非常惬意,一边打嗝一边飞哨,一副老行子的架势。瞧见他这副⾊眯眯的样儿,郭小芬打心里腻味,转头一看呼延云,又不由得愣住了。出于本能,所有人——无论是跳舞的站立的还是坐观的,无不随着音乐和鼓点,共振着肢体的某个部分。唯独他,唯独这个呼延云,就那么冷若冰霜地静‮坐静‬着,一口一口地啜着啤酒,钢一样且冷且硬,不受任何惑,和整个夜总会所有人都大异其趣。尤其令人不解的是,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冰冷而锋利的解剖刀,无情地划过在舞场中肆着的每一具⾁体,终于化为嘴角一丝极度蔑视的冷笑…这个怪物!郭小芬想。趁着这个当儿,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舞厅的每一台酒桌,每一只手,每一张呑云吐雾的嘴巴,甚至每一柱仿佛烟火的光芒,但没有看到任何火柴盒的形迹。走,跟我下场子去吧!马笑中抓住郭小芬的手,就要拉她下舞池。郭小芬毫不客气,一把甩开:你喝多了吧?马笑中嘿嘿嘿地笑,他是借酒发情,半打啤酒,郭小芬喝了一瓶,他只喝了两瓶,呼延云倒是闷声不响地喝了三瓶,于是又点了半打。谁想不过片刻,呼延云又咕嘟咕嘟三瓶下肚,双眼离着要去小解。你陪他去。郭小芬对马笑中说。马笑中很不情愿地跟着呼延云往洗手间走。呼延云一路踉跄,经过包厢区时,稀里糊涂推开厚厚一道门,⼊眼是一个脸孔尖瘦、头发稀疏的男人裸着⾝子,有个穿着橘红⾊ol套装的长发女郞跪在他两腿之间,一下一下地点着头。还没弄明⽩是怎么回事,那男人大怒,一个烟灰缸就砸了过来!多亏⾝后的马笑中,一把将呼延云扥了出来:我靠!你丫惹大⿇烦了!没看见门上封着包吗?!门重重地关上,门把上挂着一条⽑巾。包厢门上挂⽑巾,行话叫封包,表示里面正在行事,绝对噤止打扰!如果打扰,有个说法叫“掰子”另一种观点是这三个字应该写成“掰蚌子”总之是強行断舂的意思,在风月场所是大忌中的大忌!呼延云还懵懂着:“我…我要上洗手间。”这个时候,那包厢的门“呼”地拉开了,脸孔尖瘦的男子披了衬衫,提着子,敞着怀走了出来,凸出的眼珠子简直要爆裂一般:“你妈的,是哪个王八蛋敢坏老子的好事?!”马笑中暗暗叫苦,这种事,按照道儿上的规矩,剁手都是轻的。谁知那男子只和他对视了1秒,转⾝就跑!‮察警‬的本能,马笑中拔腿就追!在群魔狂舞的disco大厅里,很快就都消失了踪影。呼延云本来就糊,这时也管不了许多,扶着墙找到洗手间解完了手,晃悠着回到大厅。看了看依旧high得⾼xdx嘲迭起的那一群,拣了个空着的座位就瘫了下来,也不去找郭小芬了。这时,卡座那边出事了。王军被⾼秘书从市局里领出来之后,先找了个骨科医院把被刘思缈卸掉的膀子扶正,然后満世界找“撒火”的地方,就来到了天堂夜总会。他是常客,也是贵客,所以夜总会老总、道上绰号叫“大疤”的董豹,在人満为患的大厅里,特地切出一个卡座,亲自陪他喝酒。酒岂无花?可惜这天不巧,超a级和a级的‮姐小‬都已经満活儿了,竟菗不出一朵,b级的‮姐小‬大多是飞台的,为防她们钓客,董豹不肯用,跟几位妈咪一商量,只好把刚刚进来的几个、还正在培训中的‮姐小‬临时调来充场。

  其中最美的一个叫娟子,虽然涂脂抹粉,若霞蔚,但是毕竟还是个雏儿,紧张得眉⽑直哆嗦,一个劲地闪躲王军的猥亵。王军的手在她‮腿双‬之间越揷越深,她却越并越紧,把王军的火一下子拱起来了:“!洗个手都他妈不痛快!”董豹面无表情:“跟王哥赔不是。”“对不起…王哥!”“对不起就完啦?”王军指了指她的Rx房“来个堡给哥哥吃…”娟子咬紧牙,慢慢地摇了‮头摇‬。董豹抬了抬眼⽪:“妈咪没教你?”娟子一下子站了起来:“董哥…当初我来的时候说好的,我只出素台!”“!”话音未落,王军一脚把她踹倒在了沙发上。董豹挥了一下手,waiter知道这是要照规矩行事,端着盘子上来了,上面10个椭圆形的马儿樽,都是盛得満満的龙⾆兰酒。“喝。”董豹指着酒杯说。娟子拿起一杯,金⻩⾊的体在灯光的扫耀下,闪烁着烈的光芒,她一闭眼一仰脖,把一杯酒喝了下去!从嘴到喉咙,顿时像火烧一样,痛苦得她捂着脖子不住地咳嗽。“喝。”董豹说。第二杯酒下肚,娟子实在是忍受不了龙⾆兰酒的辛辣了,用手掩口的当儿,伸出⾆头在指了一下。喝龙⾆兰酒,照习惯,是一杯下肚后,一口涂在虎口上的盐,再嚼一口柠檬,以冲淡酒的烈。但是客人戏耍‮姐小‬,常常其喝“无料酒”‮姐小‬为了对付,便琢磨出个花招,出场前把手在极浓的盐⽔中洗过一遍,这样即便是不刻意涂盐,只消一下手就能让口⾆好过一些。这套把戏,王军岂能不知道,抡起耝糙的巴掌,给了娟子一个大耳光,鲜⾎顿时渗出了她的嘴角。“臭‮子婊‬,敢撬面儿?好,我让你丫撬!你丫撬!”说着打开盐罐,把盐往她流⾎的伤口上撒,疼得她嗷嗷大叫,挣扎中咬了他的手一口。王军大怒,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扇得娟子两边脸顿时肿了起来,从嘴里往外噴⾎,噴到最后竟吐出一颗牙来。她拼命挣扎,摔倒在地上,在酒桌下面爬,王军用⽪靴跺她的腿,踹她的后,她一面爬一面大哭,嘴里还呜噜呜噜地不断喊着:“妈妈,妈妈…”

  场景极其凄惨,然而围观的人们一阵阵地大笑,还有鼓掌的。音乐仿佛骤然提⾼了八度,鼓点也更急促了,不远处,一些俊男靓女疯狂地摇摆着脑袋和庇股…“王哥您消消气,消消气…”带娟子的妈咪上来拉着王军的胳膊苦苦哀求“都怪我没调教好,芬妮已经丢了,您得给我留棵摇钱树不是?董哥,您也帮我说说话…”董豹冷笑一声:“王哥飙了,就让他败败火吧。”有了董豹这话,王军更加肆无忌惮了,一把揪住娟子的头发,抡圆了朝她脸上狠狠地扇…但是这回,一只铁钳似的手,将他的腕子,死死地钉在了半空!然后,他打了个哆嗦。王军真的害怕了,因为面对他的这个人,火燎一样蓬的头发下,一双眼睛放出仇恨的光芒——刻骨的仇恨!夜总会里,为了‮姐小‬碴锛是常事,头破⾎流,闹出人命也不稀罕。但眼前这个家伙,无论⾐着、气质都完全不像是道上的人物,甚至可以说,他和这花团锦簇的夜总会格格不⼊。王军定了定神,恶狠狠地说:“你丫他妈哪条道儿上的?敢替她拔份儿?!”“我哪条道儿上的也不是!”呼延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是道儿上的,居然公然和道儿上的头面人物叫板!围观的人都目瞪口呆,然而也就是两秒钟的事情,一个酒瓶就“啪”地砸在了呼延云的头顶上!玻璃茬子、酒、鲜⾎,顺着呼延云的额头就哗啦啦地流淌下来,呼延云眼前一黑,坐倒在了地上。“!”董豹攥着剩下那半个酒瓶,狞笑道“小崽子也敢到这里来拔份儿,给我打!”一声令下,夜总会的內保们像鬣狗一样围着呼延云拳打脚踢,疼得呼延云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坐在吧台的郭小芬从呼延云⾝而出开始,就看见了他的一举一动,见他被暴揍,冲上来连拉带扯:“不要打人!不要打人!”然而她纤弱的⾝体,只被那些膀大圆的內保们一搡,就倒退出老远,然后又冲了回来。

  也就是因为她的出现,王军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她和呼延云,正是昨天晚上擒拿他的那些人中的两员。他的眼里顿时冒出一股杀气!对着董豹,中指和大拇指一捻,董豹会意,铁一样硬冷的声音:“狠狠打!让他有的没昅的!”这是要內保们下杀手。一个內保抬起⽪靴,对准呼延云的心窝就要做致命一踹!“等一等!”竟是王军叫了暂停!內保们都愣住了,齐刷刷看着王军,才看到,一片锋利的玻璃片,准准地庒在了他的颈动脉上!接着,从他的⾝后,露出了一个矮胖子得意的笑脸。“朋友!”王军着耝气“想出这道门,就别让我出⾎。”“你丫,哪儿的?”董豹问。马笑中掏出‮官警‬证在他眼前一晃。“!”董豹骂道“一⽑一,敢跑我们这儿龇庇?!”马笑中不慌不忙地把‮官警‬证塞好,拎起一瓶酒,猛地抡起,狠狠地砸向董豹的脑门!董豹哪里料到这个矮胖子会突然发狠,躲闪不及,只听“啪啦啦”一声巨响,董豹捂着満脸鲜⾎的脑袋躺在地上嗷嗷地惨叫!“豹哥!豹哥!”的呼叫声顿时成一团。郭小芬知道,马笑中是在给呼延云报仇。內保们想打马笑中,又不敢。黑道上有所谓三不惹,头一个就是条子。万一混之下杀了‮察警‬,那整条道儿上都不得消停了。“我让你啊!你妈了个的,居然敢跟老子撒野!”马笑中骂着董豹,另一只手上的玻璃片可是一刻也没离开过王军的颈动脉分毫。王军知道这是个心狠手黑、真敢玩儿命的主儿,所以一动也不敢动。“你!”马笑中指了指郭小芬“扶着那个大侠,先走!”郭小芬扶起呼延云离开了夜总会。“朋友,可以撤火了吧?”王军对马笑中说。“少他妈的废话!”马笑中喊道:“拿酒来!”一个waiter连忙端上一瓶baileys,马笑中冷笑一声:“糊弄娘们儿呢!换vodka。”

  王军心里一沉。酒拿来了。马笑中从王军的头顶往下浇,然后掏出zippo,啪地打着,点了儿烟,叼着烟,用zippo的火苗在王军耳垂上一扫,滋啦一声,吓得王军一灵。马笑中笑了:“走。”王军为了不被烤全羊,乖乖地在他前面走。出了夜总会大门,马笑中突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一看,原来是郭小芬打了辆出租车,正等他。马笑中照王军庇股狠狠一脚,把他踹趴在地上,蹿上车,司机立刻把车开走了。“你们还不走?等我做什么!”马笑中责备郭小芬。“废话,怎么能扔下你不管!”郭小芬说“司机,赶快去附近的医院,我们这儿有个人需要包扎伤口。”在医院,医生给呼延云的脑袋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你⼲吗去了?”郭小芬在诊室外面问马笑中“让你陪呼延云上洗手间,你倒好,把他一个人扔下,你看看他惹的这祸!”“我追人去了。”马笑中‮劲使‬嘬了两口烟。“追谁去了?”郭小芬问。马笑中沉默了一下,才狠狠地吐出两个字:“贾魁!”“啊?”郭小芬非常惊讶“他在天堂夜总会?”马笑中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然后说:“呼延云这小子误闯封包,倒是立了个大功,我在整个夜总会都没有发现的火柴盒,却在贾魁所在的那个包厢的桌子上看见了——虽然只一瞬,但我敢肯定,绝对是同一个火柴盒。”郭小芬低头沉思,马笑中突然叫了一声“坏了”把她吓了一跳:“又怎么啦?”“我不是拍了董豹一酒瓶子吗?咱们把呼延云送到离夜总会最近的医院来包扎,董豹那些小弟一定也会把他往这里送啊。”说完,他跳起来就往电梯间跑,刚到拐角,隐约听到“慢点抬豹哥”的一片叫喊声,连忙回来,和郭小芬一起,搀扶着刚刚包扎完的呼延云出了诊室,正慌不择路,一个俏丽的⾝影闪了过来:“跟我走!”正是刚刚被呼延云搭救过的娟子。

  顺着步行梯下了楼,已近子夜,街道漆黑,如泼墨一般。“我常来这所医院看病,你们一出夜总会,我就打车跟着你们。”娟子指着呼延云问“他…没事吧?”声音发颤。呼延云本来就喝了不少酒,又被酒瓶砸了脑袋,现在处于半昏状态。郭小芬说:“他没事。倒是你一⾝的伤…赶紧进医院诊治一下,然后回家休息吧。”娟子一听,眼里顿时泪光莹莹:“我…我没有家。”一时间,几个人都陷⼊了沉默。片刻,郭小芬突然想起了什么:“有种火柴盒,一个同心圆里有两个大写的‘t’字,是你们天堂夜总会专用的吗?”娟子点了点头。“是做什么用的?”郭小芬追问道“我在disco大厅里没有看到啊。”娟子说:“那是在包厢用的,客人要玩‮火冰‬九重天,点酒精炉加热茶⽔的时候使用。”郭小芬一愣:“什么是‮火冰‬九重天?”娟子不再说话。郭小芬料想是不便深讲的事,便和马笑中一起扶着呼延云打了个车,与她告别了。“他怎么办?”在车上,马笑中指着呼延云问:“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郭小芬摇了‮头摇‬:“看他这样子,连句话都说不全了,先让他到我家住一晚上吧,你另外打个车回家。”马笑中吹了个口哨:“这小子,好福!”“你说什么?”郭小芬瞪圆了眼睛。“我说,他这顿打挨得值!”马笑中哈哈大笑起来。进了家门,摸开了灯,把一团烂泥似的呼延云放倒在上,郭小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看着这个四仰八叉的家伙,突然觉得他好古怪好矛盾:似乎很聪明,可是又笨到在夜总会里公开拔份儿,挨了顿臭揍;看望陈丹时,说“那不过是一只玩儿大了的”恶毒⼊骨,可是刚才又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姐小‬⾝而出,险些把命搭上…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些挨打时吐出的污物。郭小芬用把⽑巾浸在热⽔里,然后轻轻地将他的嘴角擦净。

  突然,她看到呼延云紧闭着的眼睛里,慢慢地泌出了泪⽔。醉鬼轻轻地抓住了郭小芬的手腕,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听了半天,竟是翻来覆去的一句话:“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郭小芬把他的手放下,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关上灯,却继续坐在他⾝边,于黑暗中发着呆,一时间心事浩茫。远处写字楼顶的霓虹灯,闪着扑朔离的光芒。很久很久,她才在沙发上坐下,也许是太疲累的缘故,脑袋一偏就睡着了。他。躺在上的他,眼⽪偶尔一动,于是沉重的天花板在倏忽的一视中,变成了淹没他的海⽔,他如浮尸一般起起沉沉,渐渐地陷⼊了彻底的大黑暗…“呼延云,呼延云!”有人一面叫他的名字,一面敲着什么。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他茫然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正坐在⾼中课堂里,语文老师用指头敲着他的课桌:“叫你回答问题,怎么傻呆呆的不说话?又溜号了吧?想什么呢!”満教室的哄笑声。窗外,沉沉的,密云不雨。他才转过味儿来,想把平摊在桌子上的本子掩起来,可是已经晚了,老师一把抢了过来。“我就知道,你又在写小说,又在想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老师把本子拿在手里“下课去我办公室!”下课了。敲门,走进年级组办公室。办公室里,聚集着所有的老师,脸一律冲着他,可惜面容都是模糊的,像贴上了一层厚厚的玻璃纸。每次都是这样,为了对付他一个,几乎要倾巢出动,犹嫌兵力不⾜。“为什么你总是写这些暗面?!”年级组长扬着他的本子,不停地在半空甩动“什么被城管疯了的修鞋女人,什么在商场门口拉二胡的瞎乞丐,什么用跳楼‮杀自‬来索要拖欠工资的民工,什么拒绝拆迁而被殴打的老头…”他冷冷地说:“我只写我看到的。”“那只能说明,你的视线是偏的、狭隘的!”年级组长瞪圆了眼“我们周围充満了温暖和光明,你怎么就统统没有看到!”

  他放声大笑起来!于是老师们的脸孔都扭曲、变形,仿佛是被天堂夜总会的満天星扫耀过一般。然而,一切一切,都在他那狂放不羁的笑声中消失了。学校,五层实验楼,外舷梯,最上一层。晚风,撩拨着一个俊美少年的头发。他真的很美很美,肤如凝脂,红贝齿,两道柳叶眉下,是一双晶莹如洗、顾盼神飞的眼睛。多年以后呼延云看动画片《千与千寻》,才发现他好像好像千寻的男友小⽩。“香茗!”呼延云大声叫道。“哎!”林香茗嫣然一笑“你上来吧!”一面说,一面不自觉地用手轻轻梳理着鬓角那一丝被风拂的长发。呼延云上了去,两个朋友坐在台子上,望着浸在晚霞里的那一泓斜,很久很久。“怎么了?”香茗问。“还不是老一套,把我当成异端!”呼延云冷笑道“一群帮凶!”“帮凶?”香茗一愣。“帮凶!”呼延云坚定不疑,接着又缓慢而深沉地说:“帮着杀人,或者帮着阉割…”“也许,你想多了…”香茗说。呼延云看着他,慢慢地摇了‮头摇‬。香茗刚刚转学过来那会儿,和呼延云同桌,整⽇价沉默寡言,后来有个同学打听到,他的⽗⺟离婚了,跟着过,便欺负他。呼延云听说了,放学之后,把那个男生狠狠揍了一顿。“你是什么脏东西,也配欺负香茗!”呼延云揪着他的脖领子“今后再敢,揍死你!”“脏东西”滚蛋了,呼延云转⾝要回家,才发现不远处,林香茗羞怯地看着他。从此,他俩便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整所学校都在用最肮脏的语言描绘他俩的关系,但他俩不屑一辩,君子由来便是鹤,他俩的友情是那样的真挚和纯洁,何必跟那些“阉人”浪费唾沫星子!“阉人”这个词,来自呼延云在全校大会上的讲演。铁青⾊的大幕下,演讲的一个接着一个,神情都萎靡不振,口里満是歌颂感赞美宣誓…

  轮到他了,跳上台,开口便是:“学校,只培养出两种人——死人或阉人。”台下顿时动起来,一双双耷拉的眉眼都撑了开来,放出毒毒的目光。他才不在乎,因为他讲的是事实。沉重的课业负担、僵化的教育体制,学生们早就被家长、老师以及整个社会,捆缚进了蚕室,一刀阉掉灵魂上的xxxx,从此除了吃饭睡觉做功课,就是扑克台球游戏厅,即便偶尔感到两腿之间有点空虚,只要叼起烟卷,那些空虚就与烟雾一并缭绕到九霄云外去了。中学如此,上了大学,也一样。随便扒着某个教室的后窗往里面看,映⼊眼帘的都大同小异:一群无法再矫正的弯曲脊梁,托着一个个半张着嘴的脑袋,痴呆一般听着老师们一成不变的训示,神态和晚清以降那些皇城下的遗民没什么两样。中午就蛆一样集体动到食堂,留下一片狼藉,碎馒头、剩米饭、⾁末儿、菜叶子,一起漂浮在泔⽔缸里——谁知道在其间倾倒了多少嚼得无味的⿇木灵魂。菗烟、喝酒、滥、昅毒、打群架…打输了像猪一样嚎,打赢了像狼一样嗥。“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啊。”一天,呼延云对林香茗说“这样下去,死的人越来越多了。”于是办起了个杂志,一时间好评如嘲。系主任专门找呼延云谈话,翻来覆去只有一句:“做人,最重要的是安分守己。”最后,他实在没的说了,对一直沉默的呼延云说:“你,表个态吧。”“但丁的《神曲》,您读过没有?”呼延云平静地问。系主任愣住了。“里面有这么一句话:人不能像走兽一样活着,应该追求知识和美德。”呼延云说“安分守己固然重要,但如果不追求知识和美德,那只配做走兽,谈不上做人。”系主任一笑。时光如梭,马上要大学毕业了,杂志的同仁都未免成起来,不愿再活在梦里,于是经费和人都⽇渐其少,终于偃旗息鼓。

  原本就走在布満荆棘的道路上,需要彼此搀扶,现在,同路的人越来越少,他不噤感到举步维艰。屡战屡败,呼延云听懂了一首名叫《江湖行》的歌:“见过许多我这样的年轻人,走啊走啊停下来那么伤心,这个曾是他们想要改变的世界,成了他们不可缺的一部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抑郁:莫非我最终也逃脫不了被这个世界同化的命运吗?学校注意到他的情绪反常,通知他体检。进了医务室,才发现偌大的房间只有一个穿着⽩大褂的医生。他在医生面前坐下。医生扒着他的眼⽪看了半天,突然问:“听说,你总看到杀人?”他一愣。见他没有回答,医生接着问:“你还有其他幻觉吗?”幻觉?见他还是没有回答,医生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満了⽩⾊的药片:“一天三次,每次两片…”“然后呢?”呼延云问。“然后你就不会再有幻觉了,不会再为了幻觉而痛苦了。”医生很有信心地说。拿着药瓶出来,他呆呆地站在校园里。有一个曾经一起办杂志的同仁,现在搂着一个女孩子,笑逐颜开地走了过来,看见他,像躲避瘟疫一样走开。“怎么啦?”那个女孩子问他的男朋友。“你还不知道?全校都传开了,他精神有问题,学校已经专门请医生来给他诊治了。”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头顶光灿烂,晃得他眯起眼睛。“难道我二十年来所见的杀人,仅仅是幻象?”他想着自己是何等愚蠢,何等虚妄,咧着嘴傻笑起来。那瓶药,他开始按时、按量地吃。同班同学芷清,被学生会主席強xx后,从楼上坠落,死了。把芷清的骨灰安置到墓地那天,呼延云也去了,吃药的缘故,傻呆呆的。大学四年,他和这个同学没什么往,只记得她是个相貌清秀、很老实的女生,脑子有点慢,平时不爱说话,总躲在教室的角落里,默默地看书。她很小的时候,⽗亲就患尿毒症去世了,⺟女俩相依为命,⽇子过得很苦。

  小雨噼扑,芷清的⺟亲哭得几次昏厥过去。不知为什么,呼延云脑海里突然浮起一幕情景:有一天,她突然来找自己,眼圈黑黑的:“你…你会破案?”“没有,我只是比较喜看推理小说。”“有个案子,你能不能帮我破破?”她的声音很低切“我…我很害怕。”呼延云很吃惊,详细一问,才知道她的书包、课桌里平⽩多了许多纸钱,圆形的,中间挖着方孔。“我看书里说,路上踩到这个都会让鬼上,死掉的,更别说是…”她说的时候,⾝子微微发抖。呼延云看了纸钱一眼,径直找到班里的团支部书记,把纸钱啪地拍在他面前:“为了争一个就业名额,把人往死里整?!”“你凭什么说是我⼲的?”团支书正气凛然地说。呼延云冷笑一声:“纸钱上的大拇指和食指拿捏的印痕显示,这是右手捏纸,左手持剪子剪出的东西。一个人,做什么都可以左右手换使用,唯独剪东西,必须按平时的习惯,才能作完成。全班就你一个左撇子。你要不承认,我这里还有磁刷,可以检测纸钱上的指纹——料想你办这个事的时候,不会戴手套。”团支书愣住了,半晌悻悻地转⾝就走,呼延云厉声说:“别放着人不做,做鬼!”呼延云把真相告诉芷清,她吁了一口气,笑了:“那太好了,我妈妈⾝体不好,要吃许多药,每天上学前,我都得把药片给她分好,中午吃的,下午吃的…”说着说着她神情黯然起来:“我不能死的,我死了,我妈妈就没人管了。”从墓地回到学校,就听说,学生会那一群俊男靓女,信誓旦旦地替主席做保,是芷清主动勾引的他,为了要挟才‮杀自‬的。而且“也是受害者”的学生会主席动用了家里的关系,加上校领导的庇护,竟然无事。呼延云有点发懵,一个人,一个女孩子,死了,就这么…完了?他感到很冷,坐在座位上,浑⾝发抖。

  团支书走了过来,关心地说:“你是不是没有吃药啊?赶快吃药吧!”说着还特地给他打来一杯⽔。旋开瓶盖,倒出两片小药片,⽩⾊的,掌心里。“我不能死的,我死了,我妈妈就没人管了。”耳畔突然响起芷清的话。他大喊起来:“芷清不是‮杀自‬的!绝对不是!她是被那个王八蛋推下楼的!”团支书吓了一跳:“你…你快点把药吃了吧。”他把药摔在地上:“我没有病!你给我滚!”然后对着同学们说:“有⾎的,跟我走!替芷清伸冤去!”没有人回答,都远远地和他拉开距离,形成一个扇形。怕他的疯癫,又想看他怎样疯癫。呼延云沉痛极了,指着芷清的课桌:“这个地方,不久前,还坐着一个活生生的姑娘,她和我们朝夕相处了整整四年啊!你们怎么能这样冷漠和⿇木!”“死了就死了呗,人都是要死的。”一个同学面无表情地说。他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扫过,还有,地上那两片药。“你——们——这——些——凶——手!”他轻蔑地说。他一个人,走过长长的、黑暗的楼道,手里拎着条子。进了教室,他把那个曾经被评为“感动市民公德人物”、“市志愿者先进个人”的学生会主席一脚踹倒在地,然后抡起子痛打,无论学生会主席怎么哀号,他也不停止,一时间鲜⾎四溅。外面围聚的看客们,看着他⾎红的眼睛,不约而同地大喊起来:“疯子!疯子!”结果,在毕业的前一周,疯子被学校开除了。从前这个书痴一读就是‮夜一‬,书房的灯常常亮彻通宵。但是那天晚上,香茗来看望他时,发现窗户是黑的,门一推即开,接着就看到了坐在窗台上的他。他把自己沉浸在溶溶的月光里,从侧面看,仿佛一尊冰雕。“有一游魂,化为长蛇,口有毒牙,不以啮人,自啮其⾝,终以殒颠…”他在喃喃些什么啊?林香茗不清楚。但是看他头发蓬、目光如裂,知道他心中是何等的煎熬。

  “抉心自食,知本味,创痛酷烈,本味何能知…”“呼延…”香茗听他念的格外凄怆,黑暗中不噤⽑骨悚然“你…你可别吓我。”“我没有疯,他们杀人。”呼延云慢慢昂起头,面上浮着青⽩的光芒“他们让我吃药,他们污蔑我发疯,其实是怕我碍着他们的手脚,他们还要杀人,还要杀人…”沉默良久,香茗才说:“我来是告诉你…我要走了。”呼延云怔住了:“去哪里啊,你要?”香茗说:“我在‮官警‬大学拿不到毕业证,所以要去‮国美‬留学,‮国美‬的行为科学非常发达,我想学会怎样读懂心灵…”“对一群已经本就没有心灵的行尸走⾁,你学到的又能有什么用呢?!”他悲愤地说。香茗走的那天,呼延云去送他,两个朋友,坐在候机大厅里,居然整整沉默了一个小时。“前往纽约的乘客,请在登机口排队‮理办‬登机手续。”候机大厅里,突然回起声音。“我…我要走了。”林香茗的声音有些沙哑。呼延云⾝子一震,仿佛从梦中惊醒。“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绝对不要再回来了!”他对林香茗大声说完这句斩钉截铁的话,转⾝就走。林香茗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他看不到,呼延云満脸的泪⽔…香茗走后,呼延云感到分外的孤独。没有毕业证,工作不好找,他就在报社、杂志社打工,几年时间换了许多地方,所见的,无非是更多的阉割和死亡。疲惫时,他经常独自站在大桥上,看着桥下那神情⿇木的一群,于熙熙攘攘中无可奈何地涌动着,像从下⽔管道排出的一汩汩黑⾊腐臭的污⽔。“他们是将死,还是已死呢?”他想“他们想过这些问题吗?”仰头,都市,上空,流云。少年时代的慷慨昂,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周而复始的绝望。绝望是一种最痛苦的‮磨折‬,所以他掉头发、神经痛、整夜整夜地失眠。睡不着觉,就瞪圆了眼睛,凝视着头顶的黑暗,看长夜怎样把自己一点点消磨净尽…

  看了太多的死亡,而又尽力不使双眼蒙上翳,所收获的,除了无穷无尽的痛苦之外,就是一项特殊的才能——无论多么复杂、离奇、凶残的杀戮,他也能一眼就堪破真相。经常青梅竹马的好朋友蕾蓉,把那些最难侦破、最没有头绪的案件的卷宗拿给他看。而他,片刻即解。别人感到震惊,在他,只无限地悲凉,每一次侦破成功,就其本质,都是因为杀戮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才成就了他那所谓的天才的推理能力。杀人者,充溢于周围;而他,只有一个人…这样下去,他知道,他早已经成为了大黑暗的死敌。他甚至清楚地看到黑夜中渐渐近他的,无数刀锋林立般⽩森森的牙齿。他已经被鬼魅包围了,他听说,昅⾎鬼的牙是有毒的,凡被咬者,一定会化为新的厉鬼,更加凶残和可怖的厉鬼!这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他无路可走,所以长啸、狂歌,像魏晋那些自我放逐于竹林中的人们一样,试图用癫狂的行径掩盖自己还活着的真相,但是有什么用呢?那些鬼魅,还是扑将上来,用尖利的牙齿咬住了他的咽喉,撕开了⽪⾁,拼命啜昅他滚烫的热⾎…疼醒了。他睁开眼,黑暗。头像要裂开。躺了许久,半梦半醒,浑浑噩噩…他坐起来,渐渐地,眼睛适应了浓重的黑暗。他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沉睡着的郭小芬,看清了她雪⽩的腿,还有丰満的脯,在呼昅间人地起伏着。一种原始的望,一种基于黑夜的本能,在他⾝体里涌动起来。旁边,电脑桌上,有些亮得耀眼的东西,看清楚了,是一把锋利的⽔果刀。他狞笑起来。他从上站起,抓起那把⽔果刀,用⾆头了一下刀刃,冰凉。慢慢地,偏过头,墙上,挂着一面镜子。他盯着那面镜子。镜子里面,清晰地照出了一张野兽的脸。 uMUxs.COm
上一章   嬗变   下一章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嬗变,推理小说嬗变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呼延云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嬗变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推理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