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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生死场 作者:萧红 | 书号:44544 时间:2017/12/2 字数:75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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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荒山 冬天,女人们象松树子那样容易结聚,在王婆家里満炕坐着女人。五姑姑在编⿇鞋,她为着笑,弄得一条针丢在席里,她寻找针的时候,做出可笑的姿势来,她象一个灵活的小鸽子站起来在炕上跳着走,她说:“谁偷了我的针?小狗偷了我的针?” “不是呀!小姑爷偷了你的针!” 新娶来菱芝嫂嫂,总是爱说这一类的话。五姑姑走过去要打她。 “莫要打,打人将要找一个⿇面的姑爷。” 王婆在厨房里这样搭起声来;王婆永久是一阵幽默,一阵喜,与乡村中别的老妇们不同。她的声音又从厨房打来:“五姑姑编成几双⿇鞋了?给小丈夫要多多编几双呀!” 五姑姑坐在那里做出表情来,她说:“哪里有你这样的老太婆,快五十岁了,还说这样话!” 王婆又庄严点说:“你们都年青,哪里懂得什么,多多编几双吧!小丈夫才会希罕哩。” 大家哗笑着了!但五姑姑不敢笑,心里笑,垂下头去,假装在席上找针。 等菱芝嫂把针还给五姑姑的时候,屋子安然下来。厨房里王婆用刀刮着鱼鳞的声响,和窗外雪擦着窗纸的声响,混杂在一起了。 王婆用冷⽔洗着冻冰的鱼,两只手象个胡萝卜样。她走到炕沿,在火盆边烘手。生着斑点在鼻子上、新死去丈夫的妇人放下那张小破布,在一堆布里去寻更小的一块;她迅速地穿补。她的面孔有点象王婆,腮骨很⾼,眼睛和琉璃一般深嵌在好象小洞似的眼眶里。并且也和王婆一样,眉峰是突出的。那个女人不喜听一些妖的词句,她开始追问王婆:“你的第一家那个丈夫还活着吗?” 两只在烘着的手,有点腥气;一颗鱼鳞掉下去,发出小小响声,微微上腾着烟。她用盆边的灰把烟埋住,她慢慢摇着头,没有回答那个问话。鱼鳞烧的烟有点难耐,每个人皱一下鼻头,或是用手一鼻头。生着斑点的寡妇,有点后悔,觉得不应该问这话。墙角坐着五姑姑的姐姐,她用⿇绳穿着鞋底的唦音单调地起落着。 厨房的门,因为结了冰,破裂一般地鸣叫。 “呀!怎么买这些黑鱼?” 大家都知道是打鱼村的李二婶子来了。听了声音,就可以想象她梢长的⾝子。 “真是快过年了?真有钱买这些鱼?” 在冷空气中,音波响得很脆;刚踏进里屋,她就看见炕上坐満着人。“都在这儿聚堆呢!小老婆们!” 她生得这般瘦。,临风就要折断似的;她的xx子那样⾼,好象两个对立的小岭。斜面看她的肚子似乎有些不平起来。靠着墙给孩子吃的中年的妇人,观察着而后问:“二婶子,不是又有了呵?” 二婶子看一看自己的⾝说:“象你们呢!怀里抱着,肚子还装着…” 她故意在讲骗话,过了一会她坦⽩地告诉大家:“那是三个月了呢!你们还看不出?” 菱芝嫂在她肚⽪上摸了一下,她琊昵地浅浅地笑了:“真没出息,整夜尽搂着男人睡吧?” “谁说?你们新媳妇,才那样。” “新媳妇…?哼!倒不见得!” “象我们都老了!那不算一回事啦,你们年青,那才了不得哪!小丈夫才会新鲜哩!” 每个人为了言词的引,都在幻想着自己,每个人都有些心跳;或是每个人的脸发烧。就连没出嫁的五姑姑都感着神秘而不安了!她羞羞地经过厨房回家去了!只留下妇人们在一起,她们言调更无边际了!王婆也加⼊这一群妇人的队伍,她却不说什么,只是帮助着笑。 在乡村,永久不晓得,永久体验不到灵魂,只有物质来充实她们。 李二婶子小声问菱芝嫂,其实小声人们听得更清! 菱芝嫂她毕竟是新嫁娘,她猛然羞着了!不能开口。李二婶子的xx子颤动着,用手去推动菱芝嫂:“说呀!你们年青,每夜要有那事吧?” 在这样的当儿二里半的婆子进来了!二婶子推撞菱芝嫂一下:“你快问问她!” 那个傻婆娘一向说话是有头无尾:“十多回。” 全屋人都笑得流着眼泪了!孩子从⺟亲的怀中起来,大声的哭号。 李二婶子静默一会,她站起来说:“月英要吃咸⻩瓜,我还忘了,我是来拿⻩瓜。” 李二婶子拿了⻩瓜走了,王婆去烧晚饭,别人也陆续着回家了。王婆自己在厨房里炸鱼。为了烟,房中也不觉得寂寞。 鱼摆在桌子上,平儿也不回来,平儿的爹爹也不回来,暗⾊的光中王婆自己吃饭,热气伴着她。 月英是打鱼村最美丽的女人。她家也最贫穷,和李二婶子隔壁住着。她是如此温和,从不听她⾼声笑过,或是⾼声吵嚷。生就的一对多情的眼睛,每个人接触她的眼光,好比落到绵绒中那样愉快和温暖。 可是现在那完全消失了!每夜李二婶子听到隔壁惨厉的哭声;十二月严寒的夜,隔壁的哼声愈见沉重了! 山上的雪被风吹着象要埋蔽这傍山的小房似的。大树号叫,风雪向小房遮蒙下来。一株山边斜歪着的大树,倒折下来。寒月怕被一切声音扑碎似的,退缩到天边去了!这时候隔壁透出来的声音,更哀楚。 “你…你给我一点⽔吧!我渴死了!” 声音弱得柔惨断似的:“嘴⼲死了!…把⽔碗给我呀!” 一个短时间內仍没有回应,于是那孱弱哀楚的小响不再作了!啜泣着,哼着,隔壁象是听到她流泪一般,滴滴点点地。 ⽇间孩子们集聚在山坡,缘着树枝爬上去,顺着结冰的小道滑下来,他们有各样不同的姿势:——倒滚着下来,两腿分张着下来,也有冒险的孩子,把头向下,脚伸向空中溜下来。常常他们要跌破流⾎回家。冬天,对于村中 的孩子们,和对于花果同样暴。他们每人的耳朵舂天要脓起来,手或是脚都裂开条口,乡村的⺟亲们对于孩子们永远和对敌人一般。当孩子把爹爹的棉帽偷着戴起跑出去的时候,妈妈追在后面打骂着夺回来,妈妈们摧残孩子永久疯狂着。 王婆约会五姑姑来探望月英。正走过山坡,平儿在那里。平儿偷穿着爹爹的大毡靴子;他从山坡奔逃了!靴子好象两只大熊掌样挂在那个孩子的脚上。平儿蹒跚着了!从上坡滚落着了!可怜的孩子带着那样黑大不相称的脚,球一般滚转下来,跌在山的大树⼲上。王婆宛如一阵风落到平儿的⾝上,那样好象山间的野兽要猎食小兽一般凶暴。终于王婆提了靴子,平儿⾚着脚回家,使平儿走在雪上,好象使他走在火上一般不能停留。任孩子走得怎样远,王婆仍是说着:“一双靴子要穿过三冬,踏破了哪里有钱买?你爹进城去都没穿哩!” 月英看见王婆还不及说话,她先哑了嗓子,王婆把靴子放在炕下,手在抹擦鼻涕:“你好了一点?脸孔有一点⾎⾊了!” 月英把被子推动一下,但被子仍然伏盖在肩上,她说:“我算完了,你看我连被子都拿不动了!” 月英坐在炕的当心。那幽黑的屋子好象佛龛,月英好象佛龛中坐着的女佛。用枕头四面围住她,就这样过了一年。一年月英没能倒下睡过。她患着瘫病,起初她的丈夫替她请神,烧香,也跑到土地庙前索药。后来就连城里的庙也去烧香;但是奇怪的是月英的病并不为这些香烟和神鬼所治好。以后做丈夫的觉得责任尽到了,并且月英一个月比一个月加病,做丈夫的感着伤心!他嘴里骂:“娶了你这样老婆,真算不走运气!好象娶个小祖宗来家,供奉着你吧!” 起初因为她和他分辩,他还打她。现在不然了,绝望了!晚间他从城里卖完青菜回来,烧饭自己吃,吃完便睡下,夜一睡到天明;坐在一边那个受罪的女人夜一呼唤到天明。宛如一个人和一个鬼安放在一起,彼此不相关联。 月英说话只有⾆尖在转动。王婆靠近她,同时那一种难忍的气味更強烈了!更強烈的从那一堆污浊的东西,发散出来。月英指点⾝后说:“你们看看,这是那死鬼给我弄来的砖,他说我快死了!用不着被子了! 用砖依住我,我全⾝一点⾁都瘦空。那个没有天良的,他想法磨折我呀!“ 五姑姑觉得男人太忍残,把砖块完全抛下炕去,月英的声音断一般又说:“我不行啦!我怎么能行,我快死啦!” 她的眼睛,⽩眼珠完全变绿,整齐的一排前齿也完全变绿,她的头发烧焦了似的,紧贴住头⽪。她象一只患病的猫儿,孤独而无望。 王婆给月英围好一张被子在间,月英说:“看看我的⾝下,脏污死啦!” 王婆下地用条枝笼了盆火,火盆腾着烟放在月英⾝后。王婆打开她的被子时,看见那一些排怈物淹浸了那座小小的骨盘。五姑姑扶住月英的,但是她仍然使人心楚地在呼唤! “唉哟,我的娘!…唉哟疼呀!” 她的腿象两条⽩⾊的竹竿平行着伸在前面。她的骨架在炕上正确的做成一个直角,这完全用线条组成的人形,只有头阔大些,头在⾝子上仿佛是一 个灯笼挂在杆头。 王婆用麦草揩着她的⾝子,最后用一块布为她擦着。五姑姑在背后把她抱起来,当擦臋下时,王婆觉得有小小⽩⾊的东西落到手上,会行似的。 借着火盆边的火光去细看,知道那是一些小蛆虫,她知道月英的臋下是腐了,小虫在那里活跃。月英的⾝体将变成小虫们的洞⽳!王婆问月英:“你的腿觉得有点痛没有?” 月英头摇。王婆用冷⽔洗她的腿骨,但她没有感觉,整个体下在那个瘫人象是外接的,是另外的一件物体。当给她一杯⽔喝的时候,王婆问:“牙怎么绿了?” 终于五姑姑到隔壁借一面镜子来,同时她看了镜子,悲痛沁人心魂地她大哭起来。但面孔上不见一点泪珠,仿佛是猫忽然被辗轧,她难忍的声音,没有温情的声音,开始低嘎。 她说:“我是个鬼啦!快些死了吧?活埋了我吧!” 她用手来撕头发,脊骨摇扭着,一个长久的时间她忙不停。现在停下了,她是那样无力,头是歪斜地横在肩上;她又那样微微地睡去。 王婆提了靴子走出这个傍山的小房。荒寂的山上有行人走在天边,她晕眩了!为着強的光线,为着瘫人的气味,为着生、老、病、死的烦恼,她的思路被一些烦恼的波所遮拦。 五姑姑当走进大门时向王婆打了个招呼。留下一段更长的路途,给那个经验过多样人生的老太婆去走吧! 王婆束紧头上的蓝布巾,加快了速度,雪在脚下也相伴而狂速地呼叫。 三天以后,月英的棺材抬着横过荒山而奔着去埋葬,葬在荒山下。 死人死了!活人计算着怎样活下去。冬天女人们预备夏季的⾐裳;男人们计虑着怎样开始明年的耕种。 那天赵三进城回来,他披着两张羊⽪回家,王婆问他:“哪里来的羊⽪?——你买的吗?…哪来的钱呢?…” 赵三有什么事在心中似的,他什么也没言语。摇闪的经过炉灶,通红的火光立刻鲜明着,他走出去了。 夜深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王婆命令平儿去找他。平儿的脚已是难于行动,于是王婆就到二里半家去,他不在二里半家,他到打鱼村去了。赵三阔大的喉咙从李青山家的窗纸透出,王婆知道他又是喝过了酒。当她推门的时候她就说:“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家去睡?” 这样立刻全屋别的男人们也把嘴角合起来。王婆感到不能意料了。青山的女人也没在家,孩子也不见。赵三说:“你来⼲么?回去睡吧!我就去…去…” 王婆看一看赵三的脸神,看一看周围也没有可坐的地方,她转⾝出来,她的心徘徊着:——青山的媳妇怎么不在家呢?这些人是在做什么? 又是一个晚间。赵三穿好新制成的羊⽪小袄出去。夜半才回来。披着月亮敲门。王婆知道他又是喝过了酒,但他睡的时候,王婆一点酒味也没嗅到。 那么出去做些什么呢?总是愤怒的归来。 李二婶子拖了她的孩子来了,她问:“是地租加了价吗?” 王婆说:“我还没听说。” 李二婶子做出一个确定的表情:“是的呀!你还不知道吗?三哥天天到我家去和他爹商量这事。我看这种情形非出事不可,他们天天夜晚计算着,就连我,他们也躲着。昨夜我站在窗外才听到他们说哩!‘打死他吧!那是一块恶祸。’你想他们是要打死谁呢?这不是要出人命吗?” 李二婶子抚着孩子的头顶,有一点哀怜的样子:“你要劝说三哥,他们若是出了事,象我们怎佯活?孩子还都小着哩!” 五姑姑和别的村妇们带着她们的小包袱,约会着来的,踏进来的时候,她们是満脸盈笑。可是立刻她们转变了,当她们看见李二婶子和王婆默无言语的时候。 也把事件告诉了她们,她们也立刻忧郁起来,一点闲情也没有!一点笑声也没有,每个人痴呆地想了想,惊恐地探问了几句。五姑姑的姐姐,她是第一个扭着大圆的肚子走出去,就这样一个连着一个寂寞的走去。她们好象群聚的鱼似的,忽然有钓竿投下来,她们四下分行去了! 李二婶子仍没有走,她为的是嘱告王婆怎样破坏这件险事。 赵三这几天常常不在家吃饭;李二婶子一天来过三四次。 “三哥还没回来?他爹爹也没回来。”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赵三回来了,当进门的时候,他打了平儿,因为平儿的脚病着,一群孩子集到家来玩。在院心放了一点米,一块长板用短条架着,条上系着长绳,绳子从门限拉进去,雀子们去啄食⾕粮,孩子们蹲在门限守望,什么时候雀子満集成堆时,那时候,孩子们就菗动绳索。许多饥饿的⿇雀丧亡在长板下。厨房里充満了雀⽑的气味,孩子们在灶膛里烧食过许多雀子。 赵三焦烦着,他看着一只被孩子们打住。他把板子给踢翻了!他坐在炕沿上燃着小烟袋,王婆把早饭从锅里摆出来。他说:“我吃过了!” 于是平儿来吃这些残饭。 “你们的事情预备得怎样了?能下手便下手。” 他惊疑。怎么会走漏消息呢?王婆又说:“我知道的,我还能弄支来。” 他无从想象自己的老婆有这样的胆量。王婆真的找来一枝老洋炮。可是赵三还从没用过。晚上平儿睡了以后王婆教他怎样装火药,怎样上炮子。 赵三对于他的女人慢慢感着可以敬重!但是更秘密一点的事情总不向她说。 忽然从牛棚里发现五个新镰刀。王婆意度这事情是不远了! 李二婶子和别的村妇们挤上门来探听消息的时候,王婆的头沉埋一下,她说:“没有那回事,他们想到一百里路外去打围,弄得几张兽⽪大家分用。” 是在过年的前夜,事情终于发生了!北地端鲜红的⾎染着雪地;但事情做错了!赵三近些⽇子有些失常,一条梨木杆打折了小偷的腿骨。他去呼唤二里半,想要把那小偷丢到土坑去,用雪埋起来,二里半说:“不行,开舂时节,土坑发见死尸,传出风声,那是人命哩!” 村中人听着极痛的呼叫,四面出来寻找。赵三拖着独腿人转着弯跑,但 他不能把他掩蔵起来。在赵三惶恐的心情下,他愿意寻到一个井把他放下去。 赵三弄了満手⾎。 惊动了全村的人,村长进城去报告警所。 于是赵三去坐监狱,李青山他们的“镰刀会”少了赵三也就衰弱了!消灭了! 正月末赵三受了主人的帮忙,把他从监狱提放出来。那时他头发很长,脸也灰⽩了些,他有点苍老。 为着给那个折腿的小偷做赔偿,他牵了那条仅有的牛上市去卖。小羊⽪袄也许是卖了?再不见他穿了! 晚间李青山他们来的时候,赵三忏悔一般地说:“我做错了!也许是我该招的灾祸:那是一个天将黑的时候,我正喝酒,听着平儿大喊有人偷柴。刘二爷前些⽇子来说要加地租,我不答应,我说我们联合起来不给他加,于是他走了!过了几天他又来,说:非加不可。再不然叫你们滚蛋!我说好啊!等着你吧!那个管事的,他说:你还要造反?不滚蛋,你们的草堆,就要着火!我只当是那个小子来点着我的柴堆呢!拿着杆子跑出去就把腿给打断了!打断了也甘心,谁想那是一个小偷!哈哈!小偷倒霉了!就是治好,那也是跛子了!” 关于“镰刀会”的事情他象忘记了一般,李青山问他:“我们应该怎样铲锄刘二爷那恶?” 是赵三说的话:“打死他吧!那个恶祸。” 这是从前他说的话,现在他又不那样说了:“铲锄他又能怎样?我招灾祸,刘二爷也向东家1说了不少好话。从前我是错了!也许现在是受了责罚!” 他说话时不象从前那样英气了!脸上有点带着忏悔的意味,羞惭和不安了。王婆坐在一边,听了这话她后脑上的小发卷也象生着气:“我没见过这样的汉子,起初看来还象一块铁,后来越看越是一堆泥了!” 赵三笑了:“人不能没有良心!” 于是好良心的赵三天天进城,弄一点⽩菜担着给东家送去,弄一点地⾖也给东家送去。为着送这一类菜,王婆同他烈地吵打,但他绝对保持着他的良心。 有一天少东家出来,站在门阶上象训诲着他一般:“好险!若不为你说一句话,三年大狱你可怎么蹲呢?那个小偷他算没走好运吧!你看我来着手给你办,用不着给他接腿,让他死了就完啦。你把卖牛的钱也好省下,我们是‘地东’‘地户’,哪有看着过去的…” 说话的中间,间断了一会,少东家把话尾落到别处去:“不过今年地租是得加。左近地邻不都是加了价吗?地东地户年头多了,不过得…少加一点。” 过不了几天小偷从医院抬出来,可真的死了就完了!把赵三的牛钱归还一半,另一半少东家说是用做杂费了。 二月了。山上的积雪现出毁灭的⾊调。但荒山上却有行人来往。渐渐有 1①东家,即地主。——作者原注 送粪的人担着担子行过荒凉的山岭。农民们蛰伏的虫子样又醒过来。渐渐送粪的车子也忙着了!只有赵三的车子没有牛挽,平儿冒着汗和爹爹并架着车辕。地租就这样加成了!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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