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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长相思3:思无涯 作者:桐华 | 书号:4768 时间:2016/11/5 字数:17728 |
上一章 第七章 天下本一家 下一章 ( → ) | |
⾼辛和轩辕两军隔着丽⽔僵持了十⽇后,蓐收突然率兵大举进攻,派羲和部的青涟将军和禺疆战。 虽然轩辕和⾼辛已经打了十年,可因为禺疆的有意回避和蓐收的暗中安排,禺疆从未在战场上和以前的朋友战。禺疆本以为这一次和他战的是句芒,没想到竟然是他少时一起玩耍练功的青涟,一个事出意外,一个早有准备,一个心怀愧疚,一个満心怨愤,禺疆缩手缩脚,青涟勇往直前,胜败立分。 献率领的右路军遇见了句芒。句芒也是俊帝的徒弟,和颛顼一般年纪,却总喜幻化成童子,看似一派天真烂漫,实际狡诈如狐,碰上子沉稳,灵力⾼超的禺疆,他就如狐遇见虎,诸般花招都难以施展,可碰到献,诸般花招都可施展,占着地势之便,句芒竟然重伤了献。 主将重伤,军队溃败。 句芒趁势追击,想杀了献,就在句芒差点得手时,禺疆不顾一切,闯⼊了句芒的阵法中。 蓐收的计划,本就不仅仅是杀献,而是让句芒用献做饵,杀禺疆,所以那个阵法是专门为禺疆布置的。 蓐收这个敌计策对一般人不会起作用,可禺疆为了救献,竟然失去了一切理智,军纪军法都不管了,明知道是刀山火海也往下跳,九死一生救出了献,他却重伤将死。 蓐收率领的中路军这才出击,在禺疆和献都重伤的情况下,丰隆再勇猛也难以抵挡蓐收,何况颛顼就在军中,丰隆不敢冒险,只能下令撤退。 这一退,就连丢了三个城池。前两个城池是吃了败仗不得不丢,永州则是丰隆下令放弃。永州城墙低矮,无险可守,且城內粮草储备不⾜,在这两个主将重伤的情况下,丰隆不认为撤⼊永州会是个好战略。 颛顼面对颓势,淡定地说:“你是大将军,军中一切你做主。”丰隆一咬牙,也不管颛顼是否会认为他无能了,下令撤到三面环⽔的晋城,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次战役可谓两国开战以来,轩辕最惨的一次败仗,败得非常凄惨,差一点献和禺疆就都死了。轩辕大军本就推进缓慢,施行的是蚕食政策,一次败仗就相当于三年的仗⽩打了。再加上前面三次的败仗,轩辕相当于五年的仗⽩打了。 因为这次战役,蓐收扬名大荒,颛顼后来下令把蓐收刁钻的用人策略详细记录,但凡镇守一方的将军都必须揣摩学习。为什么蓐收之前宁可一直输,也不允许羲和部的子弟上战场?为什么要用句芒对付献?至于为什么能用献杀沉稳的禺疆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同时也都明⽩了,他们不得不惊叹于蓐收的见微知著,当年就能连这点都看出、利用上。 丰隆气得大骂、骂禺疆、骂蓐收。可骂也没用,输了就是输了。 这一次是他们幸运,幸亏小夭恰好在军中,一⾝医术已经出神⼊化,禺疆才侥幸活下来,献才没有残废,否则一下子失去两员年轻有为的大将,不要说丰隆,就是颛顼也承受不起。 面对惨败,丰隆担心颛顼会震怒,没想到颛顼反过来宽慰他:“我早料到禺疆会大败一次,他是未开封的宝刀,只有大败一次后,才会真正露出锋芒,只是没想到蓐收竟然和我的想法一样,一直不给禺疆这个机会。一旦给了机会,就是想要他的命。这次险死还生,对禺疆是好事,让他明⽩,一旦做了选择,就不可再犹疑,否则毁掉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别人。” 丰隆郁闷地说:“这个蓐收往⽇里看着嬉⽪笑脸,没个正经,没想到竟然如此难以对付。” 颛顼笑道:“他是师傅亲自教导的人,如果容易应付,俊帝也就不是俊帝了。” 丰隆心里嘀咕,陛下也是俊帝亲自教导的人,只是不知道陛下和蓐收谁更胜一筹。 颛顼似知他所想,说道:“我和蓐收不同,没有可比。不管是爷爷,还是师⽗,都是培养我如何成为一国之君。蓐收从小学习的是如何做人臣子,为官给一方富庶,为将守一方太平。” 丰隆嘿嘿地笑:“陛下既得⻩帝教导,又得俊帝教导,自然是陛下远胜蓐收。” 颛顼笑盯了丰隆一眼:“你别学着朝堂上那帮老家伙阿谀奉承。” 丰隆理直气壮、厚颜无聇地说:“我这也是学习如何为人臣子。” 颛顼笑而未语,丰隆和馨悦这对双生兄妹,看似丰隆耝豪迟钝,馨悦聪慧细致,可实际真正精明的是丰隆,他懂得合适能进一步,何时该退一步,馨悦却不懂取舍,也不懂退让。 丰隆问道:“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回神农山?不是我想赶陛下回去,这里毕竟是战场,我实在担心陛下的安危。” 颛顼道:“本来应该回去了,可我总是觉得会有事发生,再等等吧!” 半个月后,丰隆接到密信,⾼辛⽩虎部和常曦部竟然暗示,他们愿意投降。 丰隆大惊,立即把密信拿给颛顼,颛顼看完后,对丰隆说:“你回信,态度摆得倨傲一些,表示不相信。” 丰隆按照颛顼的命令,回了信。 几⽇后,密使携密信到,要求必须见到丰隆,才能呈上密信。 丰隆请示过颛顼后,召见密使。 密使走进丰隆的大帐,作揖行礼。 丰隆端坐在上位,颛顼化⾝为侍卫,站在丰隆⾝后,丰隆按照颛顼的吩咐,依旧做出倨傲不信的样子,言谈间很是冷淡:“不是我多疑,而是此事实在蹊跷,让人难以相信。如果我们轩辕已经占领了⾼辛大半国土,胜局注定,⽩虎和常曦两部来投降,还算合情合理,可如今,我们刚吃了大败仗,⾼辛占上风,⽩虎和常曦两部为何如此?凡是不合理则必有谋!” 密使摘去面具,竟然是常曦部的大长老泖。丰隆成年后,来⾼辛寻找金天氏铸造兵器时,爷爷拜托的就是泖长老帮忙,常曦部和⾚⽔氏有姻亲关系,论辈分,丰隆还得叫泖长老一声爷爷。 丰隆愣了一愣,忙站起,和颛顼眼神一错而过间,看颛顼赞许,他放下心来,说道:“泖爷爷,您怎么来了?快快请坐!” 泖长老很満意丰隆的谦逊有礼,含笑道:“事关重大,你不相信也是正常,有些话实不方便在信里说,为了让你放下疑虑,所以我亲自跑一趟。” 泖长老说着话,视线从颛顼和另一个侍卫的⾝上扫过,丰隆只当没看见,诚恳地说:“在这个帐內说的话绝不会外怈,泖爷爷有话请直讲。” 泖长老犹豫了一瞬,说道:“常曦部和⾚⽔氏祖上有亲,当年常曦部落难时,你太爷爷还收留过常曦部子弟,我们常曦部的遭遇你应该听说过,想来知道常曦部和青龙部的恩怨。” “略闻过一二。” “前代俊帝的结发夫,第一位俊后,也就是现如今俊帝的⺟亲来自青龙部,在生俊帝时去世。我的两个姑姑美貌聪慧,被选进宮,很得前代俊帝喜,大姑姑大常曦氏被立为俊后,养育了四位王子,小泵姑小常曦氏养育了两位王子两位王姬,两位王姬嫁给了⽩虎部,两位王子的王子妃也来自⽩虎部。大概因为两位姑姑太得宠爱,青龙部总觉得姑姑想杀俊帝,从那个时候起,青龙部和我们两部就矛盾不断、年代久远,已经没有人相信,可前代俊帝的确很不喜还是大王子的俊帝,而是偏爱二王子宴龙,大姑姑对我⽗亲说,前代俊帝已经决定立二王子为储君。但变故突生,一夕之间,二王子和俊后都被关⼊龙骨狱,俊帝登基,几年后前代俊帝神秘逝世,大姑姑和小泵姑自尽。二王子被削去神籍,不知所踪,其他五位王子流放的流放、幽噤的幽噤。五位王子不堪忍受,联合我们常曦和⽩虎两部起兵造反,这就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五王之。” 泖长老眼內流露出深切的悲痛:“后来,五位王子全死了,诛连妾儿女。” 丰隆说:“这一集好几百年前的事,丰隆不明⽩和泖爷爷今⽇秘密来此有什么关系。” “几百年来,看似常曦、⽩虎二部与青龙、羲和二部是地位平等的⾼辛四部,可实际俊帝只信任青龙和羲和二部,凡事都偏向他们。俊帝只有一位王姬,王姬子顽劣、才能平庸,实在难当大任,可俊帝在青龙、羲和两部的鼓动下,竟然想立王姬为储君。” 丰隆困惑地看着泖长老,表示他依旧什么都没听明⽩。 泖长老气愤地说:“青龙部和羲和部打得好主意!他们想让蓐收成为王姬的夫君,王姬平庸,陛下⾝子一年不如一年,等陛下逝世后,⾼辛不就是蓐收说了算吗?与其等到⽇后整个⾼辛落⼊青龙部手里,常曦和⽩虎两部被到末路,不如现在就未雨绸缪、早作打算。” 丰隆说:“我没有听闻一点消息,可见俊帝还未做决定,泖爷爷可以联合诸位朝臣反对啊!” 泖长老说:“我们反对了,本来不少朝臣支持我们!可蓐收打了一次又一次胜仗,名扬天下的同时也俘获了人心,现在不仅朝中大臣很支持蓐收娶王姬,只怕民间百姓也会⾼兴王姬嫁给蓐收。⽩虎和常曦孤掌难鸣啊!” 丰隆这才彻底明⽩了为什么他们打了大败仗,⽩虎和常曦反而向他们示好,想要投降。丰隆说道:“泖爷爷,丰隆实话实说,⽩虎和常曦两部虽然实力不如以前,但在⾼辛依旧举⾜轻重,两部投降,会动摇斑辛的基,泖爷爷想要什么?” 泖长老迟疑着没有说话,丰隆说:“泖爷爷请直言,只有这样丰隆才能清楚明⽩地奏报黑帝陛下,让陛下做决断。” 听到丰隆表示自己无权做任何决定,只是个传话人,泖长老反倒放心了,因为他所求,本就不是丰隆能做主的。泖长老咬了咬牙,说道:“我们帮黑帝陛下取得⾼辛,陛下封常曦和⽩虎两部的部长①为王,将青龙、羲和两部的领地赏赐给我们。” 饶是丰隆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惊得心颤了一下,⽩虎和常曦竟然是要将青龙和羲和,甚至⾼辛王族驱逐这片土地。难怪他们愿意投降! 丰隆定了定神,回道:“事关重大,我会立即密信禀奏陛下。五⽇內必有答复。” 泖长老听到明确的时间,略微放心,却看向丰隆⾝后站着的两名侍卫,眼含杀意。 丰隆也知道刚才泖长老说的话关系到两部的生死存亡,必须给泖长老一个満意的答案:“实不相瞒,这两位侍卫是陛下指派给我的人,就算不让他们知道,陛下也会让他们知道。” 泖长老知道是黑帝的心腹,不敢再计较,戴上面具,告辞离去,临别时,殷殷叮嘱道:“陛下一有回音,请立刻通知我。” 丰隆一一答应,亲自把泖长老送到营帐口,泖长老也知道不好引人注目:“大将军就送到这里吧!” 【注①部长:古代氏族部落的首领。《续资治通鉴?宋哲宗绍圣四年》:“五国部长贡于辽。”】 待泖长老走了,丰隆回⾝看着颛顼,难掩动。颛顼却平静地坐在丰隆罢才坐的位置上,以手支颌,默默地沉思着。 丰隆不敢打扰,恭敬地站立在一旁。 半响后,颛顼说:“地图。” 丰隆赶紧手握图珠,注⼊灵力,屋內出现一幅⽔灵凝聚的蓝⾊地图,山川河流历历在目,颛顼凝视着⾼辛的版图,问道:“你怎么看?” 丰隆奋兴地说:“划算!要让璟那家伙听到,肯定会说,是我们赚了大买卖!如果不靠⽩虎和常曦两部,等轩辕千辛万苦攻下⾼辛,陛下也要论功行赏,将土地封给某个家族,让他们去做诸侯王。封给谁都是封,只要常曦和⽩虎真的归顺轩辕,封给他们也可以啊!这可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大好事,唯独可惜的就是我要少打好多仗了。” 颛顼说:“答应了他们,可就没有你的份了。” 丰隆嘿嘿地笑说:“怎么会没有呢?”丰隆点着地图“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们已经打下的,正好和⾚⽔相连,封给我刚刚好,再多了我也不敢要。” 颛顼含笑瞅了丰隆一眼:“你要的都是好地方。” 丰隆嘟囔:“不好的地方陛下给了我,陛下也没面子啊!” 颛顼笑而不语,他并不怕臣子和他讨东西,他反倒喜丰隆这种大大方方的态度,所谓天下,本就是让天下人共享,好地方给能⼲的人去治理,变成更好的地方,对他也是好事。 丰隆试探地问:“陛下打算答应他们吗?” “不急,五⽇后再说。” 丰隆明⽩了,即使颛顼打算答应,也要先晾他们五⽇,待他们坐卧不宁时,再附加一些条件。丰隆十分庆幸自己早早就选择了站在颛顼这边。 五⽇后,丰隆通知泖长老,陛下已有回复,但必须两部部长亲来商谈。 泖长老有点不満,可丰隆态度诚恳,一再说事关重大,所以才十分慎重。泖长老觉得丰隆说得也有道理,换成是他,只怕也会如此。 在丰隆和泖长老的安排下,两部的部长秘密赶来。 当他们看到接见他们的人不是丰隆,而是黑帝时,又惊又喜。两部都没想到颛顼居然会万里赶来,亲自和他们商谈,待他们若上宾,受宠若惊之余也彻底定了心,决意跟随颛顼。 经过商议,颛顼同意了他们提出的条件,⽇后封常曦和⽩虎两部的部长为王,子孙世世代代安居于此,常曦和⽩虎两部承诺彼此永不通婚,嫡系子孙的正必须选自轩辕的大氏。 签订了⾎盟后,两部部长和长老行大礼跪拜颛顼,表明常曦和⽩虎两部从此归顺轩辕,对颛顼效忠。 泖长老主动提议,两部可以即刻发兵,和丰隆的大军前后夹击,将蓐收的大军全部歼灭。 颛顼婉转地谢绝了泖长老的提议。 泖长老询问,他们该如何配合轩辕大军。 丰隆说:“你们只需昭告天下,常曦和⽩虎两部从⾼辛脫离,从此效忠黑帝,以轩辕为国。” 两位部长満面惊讶:“只需要我们做这个?”他们本来以为一旦归顺,黑帝必定会先要他们出兵,一则看他们的忠心,二则他们毕竟不是轩辕的士兵,纵然损伤,黑帝也不会心疼。与其等着黑帝发话,不如他们主动请战,所以他们才主动提议前后夹击,歼灭蓐收。 颛顼说:“只需要你们做这个。虽然从现在起,你们已是轩辕人,但士兵将领都祖祖辈辈生于此、长于此,命他们将刀剑对向一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只怕心中不会情愿。能不动兵就不动兵吧!” 两位部长和几位长老既感,又惶恐,应道:“是!我们这就往回赶,一回去,两部就联合昭告天下,从今后,常曦和⽩虎两部属于轩辕国。” 颛顼道:“静候佳音。” 第二⽇,常曦和⽩虎两部宣布脫离⾼辛,归顺轩辕。 消息迅速传遍大荒,整个大荒都震惊了。在⾼辛氏的祖先还没有创建⾼辛国时,常曦和⽩虎两部就追随着⾼辛氏,至今还有他们动人的故事在流传,可几万年的情谊终于毁于一旦。 天下氏族一边唏嘘感叹,一边密切地注意着俊帝的反应。按理来说,俊帝应该讨伐常曦和⽩虎,但黑帝的三十万大军还在⾼辛北边,他一旦调兵,黑帝必定会挥军南下。如果他不讨伐,等于他默认了常曦和⽩虎以后不再属于⾼辛。 颛顼也在等着俊帝的反应,他在军中的时间已太长,再隐瞒行踪很不方便,反正神农山有⻩帝坐镇,无须担心出子,颛顼索借机大张旗鼓地表露了行踪,让轩辕和⾼辛两国的大臣看到:他亲自到军中督战,以一种虎视眈眈、势在必得的姿态。 两⽇后,俊帝宣布讨伐常曦和⽩虎两部,蓐收的军队按兵不动,俊帝将率五神军御驾亲征。 现在,天下氏族又等着看黑帝的反应,虽然俊帝还未出征,可所有人都认定了常曦和⽩虎必败。常曦和⽩虎已宣布了自己是轩辕子民,黑帝必须援救,否则会让天下部族寒心,谁还敢归顺轩辕? 一场波及整个⾼辛的惊天大战难以避免,全大荒都屏着一口气,在不安地等待。 颛顼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总是望着五神山的方向沉思。 就在剑拔弩张、千钧一发时,突然传出消息,五神军阵前换帅。原来——就在俊帝全副铠甲、驱策坐骑起飞时,突然踉跄摔下,将士们这才发现俊帝一条腿上有伤,行走都困难,他本无法领兵作战。 王姬⾼辛忆船上了铠甲,宣布代⽗出征。 也许因为百姓爱戴的俊帝竟然被常曦和⽩虎两部得抱病都要出征,也许因为王姬一个纤纤弱质的女子居然要临危受命代⽗出征,⾼辛百姓无比痛恨常曦和⽩虎两部,都盼着王姬大败常曦和⽩虎。但所有氏族的首领都认为,如果⾼辛王姬能打败常曦和⽩虎两部,就相当于太要从虞渊升起,汤⾕坠落了。 大概因为颛顼也是这个认定,所以他按兵不动。 颛顼按兵不动,蓐收自然也按兵不动。 小夭没心情管谁赢谁输,他听闻俊帝竟然病到连坐骑都难以驾驭,立即决定赶往五神山,就算俊帝不想见她,她也要闯进去见他。 颛顼劝道:“你先别着急,好不好?你不觉得代⽗出征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吗?阿念是师⽗一手养大的,师⽗怎么可能会认为阿念能打仗呢?” 小夭怒嚷:“我不管!我不管你的计谋,也不管他的计策,你们的王图霸业和我没有丝毫关系!现在,我只知道他养育过我,疼爱过我,用命保护过我!颛顼,我没有能力阻止你攻打⾼辛,你也休想阻止我去看他!”小夭怒瞪着颛顼,一副要和颛顼拼命的样子。 颛顼叹气:“好、好、好,我不管!你去吧!” 他看向璟,璟说:“陛下放心,我会陪她去。” 颛顼看着小夭上了璟的坐骑,两人同乘⽩鹤,飞⼊云霄,渐渐远去。也不知为何,颛顼心里很难受,竟然一个冲动,也跃上了坐骑,追着他们而去。 待飞到小夭⾝旁,颛顼才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可已经如此——冲动就冲动吧! 小夭诧异地看着颛顼:“你是送我们吧?你肯定不是要跟我们一起去五神山吧?” 颛顼板着脸说:“一起!” “你还是回去吧!”毕竟两国在战,小夭不敢用己心揣度俊帝的心,她担心颛顼的安危。 “少废话!”颛顼语气虽凶,脸⾊却缓和了许多。 “那你变个样子,承恩宮的人可都认识你。” “别唠叨了,我知道怎么做。”虽然是一时冲动,但颛顼有自信能全安回来,看小夭依旧忧心忡忡,他的心情终于好了。 到五神山时,小夭不能露面,颛顼更不能露面,只能璟出面,求见俊帝。 涂山族长的⾝份很好用,即使俊帝在重病中,侍者依旧立即去奏报。没多久,內侍驾驭云辇来接他们。 到了这一刻,小夭反倒豁出去了,反正她不会让颛顼有事,颛顼和俊帝见一面不见得是坏事。 在內侍的引领下,三人来到俊帝起居的梓馨殿。小夭心內黯然,俊帝往⽇处理政事、接见朝臣都是在朝晖殿,看来如今是⾝体不便,所以在梓馨殿见他们。 走进正殿,俊帝靠躺在⽟榻上,満头⽩发,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小夭和璟倒还罢了,毕竟上次在⾚⽔分别时,俊帝就重伤在⾝。颛顼却自从随小夭离开⾼辛,就再未见过俊帝,虽然小夭说过俊帝受伤,阿念也说过俊帝⾝体不好,可颛顼的记忆依旧停留在一百年前,那时的俊帝如巍峨大山,令人景仰惧怕,眼前的俊帝却好似坍塌了的山。 颛顼震惊意外,一时间怔怔难言,都忘记了给俊帝行礼。 小夭想着如何掩饰,俊帝挥了下手,所有侍者都退了出去,殿內只剩,俊帝和小夭他们三人。俊帝凝视着颛顼,叫道:“颛顼?” “是我。”颛顼向着俊帝走去,一边走,一边恢复了真容。 俊帝笑道:“我正打算设法你来见我,没想到你竟然自己主动跑来了。” 颛顼跪在俊帝面前:“师⽗,为什么会如此?”在这个殿堂之內,师⽗重病在⾝,却没有叫侍卫,依旧把他看做颛顼,对他没有丝毫防备。他也只是师⽗的徒弟。 俊帝笑道:“你都已经长大了,我自然会老,也迟早有一天会死。” 颛顼鼻子发酸,眼內骤然有了意,他低下头,待了无痕迹时才抬起头,微笑道:“小夭现在医术很好,有她在,师⽗的⾝体肯定会好起来。” 小夭跪在颛顼⾝旁,对俊帝说:“陛下,请允许我为您诊治。” 俊帝把手给小夭,小夭看完脉,又查看俊帝的伤腿,待全部看完,小夭说:“陛下虽然在⾚⽔之北的荒漠中受了重伤,可⾼辛有很好的医师,更有无数灵药,陛下只要放宽心,静心休养,到今⽇就算没有全好,也该好了七八成。但陛下心有忧思,⽇⽇劳心,夜夜伤心,不能安睡,现如今伤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陛下再这样下去,可就…”小夭语声哽咽,说不下去。 颛顼惊问道:“⽇⽇劳心,夜夜伤心?”小夭说的真是师⽗吗? 俊帝无言,他可以瞒过所有人,却无法瞒过⾼明的医者,他能控制表情,以笑当哭,⾝体却会忠实的反映出內心的一切。 颛顼说:“师⽗,⽇⽇劳心我懂,可夜夜伤心,我不懂!” 俊帝说:“颛顼,你应该懂。当你坐到那个位置上,会连伤心的资格都失去,并不是我们不会伤心了,只不过一切都被克制掩蔵到心底深处。”俊帝自嘲的笑“很不幸,在我受伤后,我蔵了一生的伤心都跑了出来,如脫缰的野马,我竟再难控制。” 颛顼眼中是了然的悲伤,低声说:“我知道。” 俊帝好似十分疲惫,合上了双目,正当颛顼和小夭都以为他已睡着时,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每夜都会做梦,一个又一个零碎的片段。有 时候梦到我是个铁匠,在打铁,青笑嘻嘻地走进来;有时候梦到云泽和昌意,他们依旧是小孩子,就像你刚来⾼辛时那么大,他们一声声唤我“少昊哥哥”一个求我教他剑法,一个求我教他弹琴;有时候梦到我的⽗王,我出生时,⺟后就死了,⽗王怕我不知道⺟后的长相,常常绘制⺟后的画像给我看;有夜一,我还梦到⽗王抱着我,教我辨认各种各样的桃花,我从梦中惊醒,再难以⼊睡,就坐在榻头,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背桃花名,碧桃、⽩桃、美人桃…一百多个名字,我以为早就忘记了,可原来还记得。” 俊帝喃喃说:“这些梦很悦愉,做梦时,我甚至不愿意醒来,大概心底知道,梦醒后只有満目疮痍。不过一个梦里、一个梦外、却已是沧海桑田、人事全非。有时候,整宿都是噩梦,我梦见青死在我怀里,他怒瞪着我,骂我没有守诺;梦见昌意在火海中凄厉的叫:-少昊哥哥,你为什么不救我?-梦见満地⾎泊,五个弟弟的人头在地上摆了一圈,我站在圈央中,他们朝着我笑;还梦见⽗王,他笑昑昑地把我推到王位上,一边说-你要吗?都给你-,一边脫下王冠和王袍给我,他撕开自己的⽪肤,鲜⾎流満他的全⾝,他把⾎⾁也一块块递给我,直到变成⽩骨一具,他依旧伸着⽩骨的手,笑着问我-你要吗?都给你!-” 颛顼、小夭、璟三人都听的心惊胆战,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似乎承恩宮里的殿堂里真会走出一个⽩骨人,捧着自己的⾎⾁,笑着问“你要吗?都给你!” 俊帝用手掩住了眼睛,喃喃说:“所有人都遗憾我没有儿子,他们不知道我十分庆幸没有儿子。我害怕我的儿子会像我,如果他像我一样,杀了我的⽗…” “陛下!”璟突然出声,打断了俊帝的话。 俊帝睁开了眼睛,神情惘,像是从梦中刚醒,不知置⾝何处。 也许因为颛顼和小夭都是局內人,不管再心志坚忍,都不知不觉被带⼊旧⽇往事,心神恍惚。反倒璟这个局外人最淡定,他将一碗茶端给俊帝,温和的说:“陛下,喝几口茶吧!” 俊帝饮了几口茶后,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他无声的惨笑,有些事一旦做了,他不能对人言,也无人敢听。 俊帝说:“静安王妃生完阿念后就无法再怀孕,我又不打算再选妃,很早我就知道此生只有两女儿了。“ 小夭咬着嘴,看着俊帝。 俊帝伸手:”小夭,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每⽇傍晚都会坐在宮殿前的台阶上,眼巴巴地望着路,一旦看到我,就会天喜地跳起,飞快地奔向我,那是我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你对我的喜亲昵,不是因为我的权势,也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你喜我这个⽗王,我对你的疼爱呵护,也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即使我没有答应过你的⺟亲,从不认识你的舅舅,我也依旧会像当年一样对你。不要怨恨我曾冷酷地对你,我只是不想让你在我和颛顼之间左右为难。” 小夭紧紧地抓住了俊帝的手,好像唯恐再失去:“我知道…我心里能感觉到…我没有怨恨你。” “没有怨恨吗?从你进来,一直陛下长、陛下短,似乎生怕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我是有点怨气,就一点点,绝对没有恨。” “那你该叫我…” 小夭毫不迟疑地叫:“⽗王!” 俊帝笑了,颛顼却眉头蹙起。 俊帝瞅了颛顼一眼,说道:“我的子侄不少,却无一能成大器。三个亲手教导的孩子倒都很好,句芒可倚靠为臂膀,蓐收可委以重任,颛顼…”俊帝盯着颛顼,目光炯炯。 颛顼觉得自己被一览无余,下意识地想回避俊帝的目光,却终是没有低头,和俊帝平静地对视着。 俊帝说:“抚养教导了你两百年,我很清楚,你的心不在一山一⽔,而是整个大荒。当你离开⾼辛时,我就在等待你回来。” 颛顼的心剧颤了几下:“既然师⽗知道,为什么允许我回轩辕?” “璟,帮我个忙。”俊帝指了下案上的图球。 璟走过去,把手搭在上面,随灵气的灌注,一幅气势磅礴的大荒地图出现在殿內,占据了整个大殿,把他们几个人都笼罩其间,群山起伏,江河奔涌。在这一刻,不要说俊帝和颛顼,就是小夭和璟也被这万里江山震撼。 俊帝说:“很多年前,在冀州的旷野上,小夭的娘亲指着远处问:‘那里有什么’,我极目远眺,说‘有山、有⽔,有土地,有人群’,她一连换了三个方向,分别是⾼辛、神农、轩辕,我的回答都一模一样。我想,她在那时就预见到,⾼辛和轩辕迟早有一战,可她不想再有人像她和蚩尤一样,所以她寄希望于我,试图点化我。” 颛顼凝望着万里江山,思索着姑姑的话。 俊帝笑对小夭说:“颛顼到⾼辛后,我看他年纪不大,行事已有青的风范,我又惊又喜,尽心尽力地培养他。见识不凡的臣子地我说‘虎大伤人’,那时,我就时时想起阿珩的话。我没采纳臣子的建议,以温柔繁华令颛顼丧志,反而怕他们私下纵容子弟引颛顼走上歪路,所以鼓励颛顼去民间,像平凡百姓那样生活,鼓励颛顼走遍⾼辛,只有真正了解一方土地,才能真正治理好一方土地。” 颛顼困惑地看着俊帝,俊帝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懂,可连在一起后,他不明⽩俊帝的用意了。 俊帝温和地道:“颛顼没有让我失望,更没有让青、阿珩和他的爹娘失望,颛顼像我期待的那样长大了,不对,应该说比我期待的更好。常曦和⽩虎两部认定我没有为⾼辛培养储君。⾝为一国之君,还是个百姓赞誉的贤明君主,我怎么可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我不但为⾼辛培养了储君,还培养了重臣,我教导的三个孩子,句芒可倚为臂膀,蓐收可委以重任,颛顼可托付天下。” 颛顼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不明⽩师⽗的意思。” 俊帝笑道:“傻孩子,你就是我培养的⾼辛储君啊!” 俊帝的话云淡风轻,甚至带着几分打趣,可听到的三人全被震得一动不能动,就连万事从容的璟也満面惊讶。 俊帝笑看着三个晚辈的表情。 半响后,颛顼说:“师⽗,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觉得我会拿这事开玩笑吗?花费几百年的心⾎栽培你,只是一个玩笑?” “可是…”颛顼強庒住混的思绪,尽量理智平静地思索“可是我不是⾼辛氏,我是轩辕氏!” “谁规定了轩辕氏不能成为⾼辛百姓的君主?你都能让士兵去田间地头演方相戏,宣扬天下本是一家,怎么今⽇又说出这种话?” “朝臣会反对。” “难道你攻打⾼辛,想将⾼辛纳⼊轩辕版图,他们就不会反对?” “不,不一样!” 小夭实在听下去了:“颛顼,⽗王不给你时,你硬想要,⽗王愿意给你时,你反倒推三阻四,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觉得东西一定要抢来吃才香,还想接着打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颛顼深昅了一口气,苦笑起来:“我只是觉得枉做了小人,有些羞愧,一时间不好意思要而已。” 俊帝哈哈大笑,指着颛顼说:“他这点无赖的磊落像⾜了青,我和⻩帝都是端着架子宁死不认错的。” 小夭只觉満天云都散开了,笑着问:“⽗王,你既然早早就想过要传位给颛顼,为什么不告诉颛顼呢?你还让他枉做小人,发动了战争?” 俊帝说:“我能想通,不管是⾼辛还是轩辕,都是山、⽔、土地、人群,⾼辛的百姓也能接受不管谁做君王,只要让他们安居乐业就是好君王,可颛顼刚才说的很对,朝臣不会答应,这不是我一人之力能改变的,必须颛顼有千万铁骑,刀剑到他们眼前,当然还要有实实在在的利益,他们才会接受。比如常曦和⽩虎两部,不就是因为迫和利益,已经接受了颛顼为帝吗?” 颛顼头疼地说:“本来以为是我赚了,没想到是他们赚了。” 俊帝问:“你究竟答应了他们什么?” 颛顼沮丧地把和⽩虎、常曦两部的约定说出。 本以为俊帝就算不发火,也要训斥他几句,没想到俊帝说:“和我想的差不多。你做的很好,不允许他们通婚,待他们成为诸侯国时,就会彼此牵制。” 颛顼深感愧疚,不安地问:“青龙部、羲和部怎么办?他们一直忠心追随师⽗,不能让他们心生不満。” 俊帝说:“在五神山住了一辈子也住腻了,我想问你要一座山。” “哪座山?” “我想迁居轩辕山,青龙、羲和两部随我过去,请你将轩辕山一带的土地赐封给他们。” 轩辕山在轩辕国有举⾜轻重的地位,迄今为止唯一的主人就是⻩帝。在小夭眼內,用五神山换轩辕山算是公平易,可在颛顼和璟的眼里截然不同。俊帝移居轩辕山,一则向天下表明,自己和⻩帝的地位一样尊崇,让所有氏族明⽩⾼辛绝不是亡国投降,二则类似于当年⻩帝禅位后,放弃轩辕山,长居神农山,他们都不想让旧臣心存幻想,以为国能有二君。两位帝王都用封死自己的退路为代价,让颛顼的路走得容易一点,减少没必要的流⾎和牺牲。 影响更深远的一点是,俊帝此举等于将⾼辛一分为二,一半留在⾼辛,一半迁往西北,随着一代代通婚,口音会同化,风俗会彼此影响,⾼辛会完完全全融⼊轩辕族群中。颛顼刚开始攻打⾼辛时,就鼓励士兵举家迁徙到⾼辛,待城池稳固时,又采取镑种政策,让轩辕的百姓迁居,也是和俊帝一样的心思,让⾼辛和轩辕先杂居,后融。甚至颛顼答应丰隆,将⾚⽔以南的土地赐给⾚⽔氏,最终的目的也是希望借助⾚⽔氏,让⾚⽔南北无分彼此。 颛顼心中感动,却实不愿师⽗为了他离开从小长大的故乡。说道:“师⽗,实不必如此。五神山和轩辕山的气候截然不同…” 俊帝抬了下手,打断了他的话:“神农山和轩辕山的气候也截然不同,⻩帝不住得好好的?我听闻⻩帝的⾝体养得比在轩辕山时好多了。轩辕山对轩辕国意义非同一般,肯定会有很多氏族反对,你敢给我,我很欣慰。” “师⽗…” “颛顼,我是真心实意想离开五神山,固然有你想到的那些原因,可我也有私心。五神山到处都是我⽗王的⾝影,一丛花、一潭池,甚至随便一个亭子上的楹联,都是他的作品,他一生的精力都花在了这些琐事上,我走到哪里都能看见。虽然我出生长大在这里,可这里没有什么快乐的记忆,回想过去,总是一个又一个谋,一次又一次谋杀。我累了!轩辕山看似没有我的记忆,可青、云泽、昌意、阿珩都在那里出生长大,我对朝云峰很悉,不会觉得寂寞。” 俊帝眼內都是疲惫:“在那里,我应该不会再做噩梦。” 小夭说:“颛顼,答应⽗王吧!” 颛顼重重地磕头,额头贴着地面,迟迟不肯起来。知道⽗亲死亡的原因后,他一直对师⽗心存芥蒂,今时今⽇,芥蒂终于完全消失。 颛顼能轻易地原谅小祝融,却没有办法原谅师⽗,只因为小祝融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而师⽗——危难时的收留,两百多年的悉心教导,在他心中,早逝⽗亲的面容已经和师⽗的面容逐渐融合。正因为在心里已经把师⽗看作了⽗亲,所以他无法用大道理说服自己去原谅。现在,一切恩怨都淡去,只留下心底最纯粹的感情。俊帝在以⽗亲之心待他,为他细细打算了一切;而他也如世间所有的儿女,竟无可回报⽗恩。 俊帝让小夭把颛顼扶起来。 璟看俊帝说了好一会儿话,担心他累了,端了碗蟠桃汁奉给俊帝,俊帝喝了几口,微微咳嗽了一声,说道:“正事说完,我们谈点私事。” 颛顼和小夭都看着俊帝,俊帝瞅了一眼璟说:“小夭的事不需要我心,我只需准备好嫁妆,等着她成婚就好了,可另一个女儿…”俊帝长长的叹气“却实在让我发愁,颛顼,你说让她嫁给谁好?” 小夭扑哧笑了出来,颛顼尴尬的说:“我以为师⽗想让蓐收娶阿念。” “蓐收?他宁可为我出生⼊死地去打仗,也不会愿意娶阿念。就算他愿意娶,阿念也不会嫁。” 颛顼说:“那就慢慢再找。” “从你离开⾼辛,我就在找,已经找了一百年了,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她喜的。”俊帝了眉头,叹道:“我应付她竟是比应付⽩虎、常曦两部都累!懊讲的道理全讲了,能的也了,本想借着你攻打⾼辛,让她断了心思,没想到她竟是执不悟,还是一门心思念着你。颛顼,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 颛顼低着头,如坐针毡,小夭笑得趴在俊帝⾝边,只是捶榻。 俊帝说:“小夭,你说说该怎么办?” 小夭笑道:“妹妹想怎么办?” “当然是嫁给那个颛顼了。” “⽗王不反对吗?” “我反对有用吗?反对了几十年,我也累了。如今想通了,罢罢罢!人生一世,看似漫长,也不过转眼沧海变桑田,不如称了她心,如了她意。小夭,你说⽗王说得对不对?” 小夭想了想,点点头,让阿念求而不得,她一生都会痛苦,与其如此,不如遂了她的心愿。就算⽇后有什么差池,颛顼看在⽗王的情分上,也不至于薄待阿念。 俊帝问:“小夭,你说那颛顼可愿意娶我的女儿?” 小夭看俊帝一本正经,忍不住又捶着榻笑起来。可怜天下⽗⺟心,连俊帝也逃不过!阿念是⾼辛的王姬,嫁给颛顼,有利于颛顼统一⾼辛,可俊帝绝不要女儿的婚事和政治利益扯上一点关系,一定要先谈妥了正事,才提出阿念的婚事,还強调是私事。俊帝想直接问颛顼的意思,却又担心自己有婚的嫌疑,只得让小夭做个缓冲。 小夭扯着颛顼的⾐袖:“喂,你愿不愿意娶我⽗王的女儿啊?” 颛顼看着小夭的手,觉得万分荒谬,如果当年他没有帮助涂山璟接近小夭,如果当年他像涂山璟一样向小夭表明心意,如果他从来没有放手…是不是今⽇小夭的问话“你愿不愿意娶我⽗王的女儿”指的是她自己,而非阿念?是不是他就会欣喜若狂地说“愿意”而不是又一次在她面前,痛苦无奈地答应另一个女人的婚事? 颛顼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小夭把头探到颛顼膝上,歪着头,从下往上看:“颛顼?” 颛顼抬起头,微笑着,说道:“只要师⽗不反对,我自然愿意。只是…阿念是王姬,而我已经有王后。” 俊帝显然早考虑过此事,说道:“只听说过国无二君,没听说过国无二后,你能立神农馨悦为王后,当然也可以立阿念为王后。” 小妖忽然想起,当年颛顼娶馨悦为王后时,阿念和⻩帝说了一通悄悄话后就平静地回了⾼辛,难道⻩帝早就有此打算…小夭立即说:“我同意,我同意!我妹妹自然也要做王后!” 颛顼看着小夭,畔的笑意越发的深,两只眼睛却黑沉沉的,如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透不出一点光亮来,小夭莫名地心惊,为了摆脫心里古怪的感觉,小夭大声问:“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颛顼笑“没有,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以王后之礼娶阿念,阿念与馨悦地位平等。” 俊帝说:“我迁居轩辕山后,五神山上所有的宮殿就是你的宮殿,我的想法是不如你将一座宮殿赐给阿念。你看着阿念出生长大,她是什么子,你一清二楚,我实在不放心让她和神农家的姑娘住在一起。与其到时你左右为难,不如索让两人一个居于神农山,一个居于五神山,永不见面。” 小夭拍掌:“这个主意好!”她也正担心阿念如何应付紫金顶上的一群女人,没想到⽗王早有安排。当⾼辛归⼊轩辕版图,颛顼必定要年年来一趟,即使每年只到五神山住一个月,那这一个月也是完全属于阿念。 颛顼笑说:“好!说老实话,我本来还有点犯愁怎么给中原氏族代,现在这样安排很妥当。 小夭暗中叹了口气,虽然⽗王努力让女儿的婚事纯粹一点,可如果阿念背后没有一位強大的⽗亲和一个帝国,她怎么可能独享一座神宮?⽗王禅位给颛顼,与阿念无关,只是因为他和颛顼的感情,但在外人眼里,却像一次奢侈额嫁娶,俊帝将整个帝国做了阿念的嫁妆,中原氏族再自以为是,也不能说什么。 俊帝对小夭说:“我饿了,你去问问有什么吃的,帮我拿几样。” “好。”小夭往外走。 璟明⽩这是俊帝想支开小夭,他道:“我陪小夭一块儿去,可以多拿一点。” 待小夭和璟都走了,俊帝盯着颛顼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你并不⾼兴娶阿念。” 颛顼的微笑淡去,说道:“我不想隐瞒师⽗,阿念不是我喜的女人,就如静安王妃也不是师⽗喜的女人,但我会如师⽗对静安王妃一样,让阿念一生安稳。” 俊帝一直知道颛顼对阿念没有男女之情,并没有意外,他叹道:“记住你今⽇的诺言。”其实,只有他明⽩,颛顼和阿念相比,幸福快乐的那一个是阿念。 颛顼的脸上浮现出悲伤,问道:“师⽗,娶自己喜的女人是什么感觉?” 俊帝黯然一笑,说:“我不知道。” “师⽗不是娶了姑姑吗?” “我娶她时,并未喜她,待喜她时,她已把自己看作蚩尤的。” 颛顼叹道:“原来师⽗也不知道!” 俊帝轻声叹道:“是啊!” 颛顼幽幽地说:“有时候觉得很荒谬,我好像把整座花园都搬进了家里,可偏偏没有我想要的那一朵,偏偏没有!其实,我本不想要一座花园,我只想要那一朵花!” 俊帝的手放在颛顼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只有他明⽩,颛顼的平静下有多少苦涩和无奈。坐在了至⾼的位置上,看似拥有一切,实际上,连每一次的婚姻都不能随心所。一次又一次的联姻,不是颛顼多情,而是只有联姻可以化解矛盾,减少流⾎,避免战争…如果当年他能像颛顼一样委屈自已,也许就不会到今⽇,⾼辛四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小夭和璟绕着梓馨殿转圈子。 小夭面朝着璟,倒退着走:“以前,你和我说‘颛顼不是⻩帝,俊帝不是蚩尤’,让我不要事情刚发生就想最坏的结果,我没把你的话当真,可现在我终于明⽩了。” 璟说:“其实,最重要的是现在的轩辕国不是以前的轩辕国。” “怎么讲?” “一场战役比的是将帅,漫长的战争比的却是国力,大半个天下都属于轩辕,炎、⻩两大族群融合后,轩辕人才济济、物产富饶、兵強马壮,以轩辕的国力来说,不论是強攻还是蚕食,迟早会将⾼辛纳⼊版图。所幸黑帝陛下并不着急,选择了蚕食,轩辕对⾼辛就会像蚕吃桑叶一般,不管桑叶再大,蚕吃完桑叶都不会弄出太大动静。从颛顼发兵那⽇起,⾼辛注定会属于轩辕,俊帝陛下选择禅位给颛顼,很英明…” 小夭捂住耳朵,嚷道:“不要听了!被你一说很多事都变了味道。” 璟拽住小夭,让她低头避开路边横生的树枝,笑道:“大势虽不可逆,可人力也决定了很多,若没有黑帝的克制、俊帝的豁达,很难有现在皆大喜的结局。” 小夭踮着脚往殿內看:“你说他们谈什么呢?谈完没有?” 璟看她等不住了,笑道:“过去看看。” 小夭立即跑到殿外,大叫:“⽗王!” 颛顼走到门口,向她勾勾手,示意她进去。 小夭蹦过门槛,朝着颛顼跑过去,到了颛顼⾝边,才记起自己两手空空,忙回头看,发现璟提着食盒。她向颛顼吐吐⾆头,笑起来:“有你爱吃的糕点。” 进了正殿,小夭把装着糕点的大拼盘放在俊帝手边,笑眯眯地问:“阿念真去打仗了吗?” “真去了。不管我如何安排计划,常曦和⽩虎两部的行为必须惩戒,否则不能以儆效尤、给天下代。” “啊?” “句芒在她⾝边。” “那就是阿念会打个大胜仗了?” “对。” “打完了呢?” 俊帝看向颛顼,颛顼満面笑意,拿起块糕点丢进嘴里:“打完仗,师⽗就宣布阿念会嫁给我。这样做两全其美,阿念以⾼辛王姬的⾝份惩戒了常曦和⽩虎两部的背叛,但她马上又是轩辕的王后了,纵然打了两部,也相当于是我打的,不会得我还要去打回来。” 小夭哈哈大笑:“所有人以为等的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仲冬之月,十七⽇,代⽗出征的⾼辛王姬大败常曦和⽩虎二部。 同一⽇,轩辕黑帝派⾚⽔丰隆为使者,去五神山求娶⾼辛王姬为王后,⾼辛俊帝同意了婚事。 婚事一定,两国之间的战争自然就停止了,本来还打算哭求黑帝帮他们报仇的常曦和⽩虎两部什么都不敢再说,只希望王姬千万不要记仇。 宮殿是现成的,只需布置一下;嫁妆早就准备好了,到时候不过是换个地方。经两国的大宗伯商议,用伏羲⻳甲卜算后,婚期定在了第二年的季秋。 别人看着神农山和五神山来往密切,以为是在筹备婚事,实际上,俊帝和黑帝是在为禅位做准备。 自颛顼离开⾼辛时,俊帝就在为今⽇做准备,很多人与事早安排好。⻩帝让颛顼放心留在⾼辛,有他在神农山,轩辕国的一切暂不需要颛顼心,所有阻挠此事的人都会乖乖表示支持。 俊帝禅位给颛顼看似是一件绝难完成的事,但在三位聪明卓绝的帝王谋划下,一步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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