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烟云手打全文字_第三章关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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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号:47214 时间:2018/11/1 字数:4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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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关　（八　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不待王洵下令，方子陵从亲兵手中抢过牛角号，奋力回应。

　　所有尚未战死的飞龙噤卫每人牵住一匹战马，默默地立于车墙之后，头盔上泛起点点晨曦。

　　以七十残兵

面对撼六百敌军，即便胜，很多弟兄也注定无法再看到今早的太

。但是，没有人以伤重为借口逃避。

　　他们是一群骄傲年青人，一群年青的虎豹，即便⾝上布満了伤口，也无法低下⾼贵的头颅，向野狗寻求庇佑。

　　河西官贼在迫近，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车墙巍然不动。

　　河西官贼继续迫近，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车墙巍然不动。

　　龙昑一般的号角声成了车墙后的唯一声响，没有气愤的怒吼，没有胆怯地哭泣。他们只是静静地站着，站着，等待最后一刻到来。

　　战场上突然爆发的寂静，令一众河西官贼觉得很不踏实。不知是谁带头，鱼鳞阵中响起一声声呼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车墙依旧巍然不动。

　　所有人，从飞龙噤卫到民壮，都握紧了武器，手指关节被寒风吹的发⽩。

　　在敌军发起进攻之前，围在营垒四面的马车已经全部被卸空。只要敌军进⼊恰当范围，伙长赵怀忠就会点燃摆在营垒前的所有一窝蜂。随后，民壮负责推开马车，飞龙噤卫们立刻跳上坐骑，冲出营垒，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当他们切⼊敌阵‮央中‬后，魏风和朱五一两人就带领民壮从两翼包抄冲上去，向狼群发动最后一击。

　　王洵的安排很简单，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他，也想不出什么⾼明的破敌之策。庆幸的是，对面的古力图在排兵布阵方面也很平庸。哥舒翰过于注重同族的⾎脉联系，短短几年时间內，把河西军中的突厥人都像芦苇拔节般提到了关键位置，却没办法让他们领军打仗的本事也像官职一样迅速提升。这些苍狼的子孙对战斗的理解，还停留在“蚁聚狼突，悍不畏死”层次，与那些真正⾝经百战的老将

本不可同⽇而语。

　　五十步，四十步，鱼鳞阵的移动速度陡然加快。车墙后，成排的弩箭

出来，砸在盾牌上如雨打芭蕉。

　　不断有弩箭从盾牌的

隙扎进去，将躲在后面的河西官贼

穿。伤者倒在地上翻滚哀嚎，未受伤的士卒却谁也不敢停下来施以援手。古力图和他的亲兵就走在鱼鳞阵的最后一排，见到有人迟疑不前，不由分说，兜头就是一刀。

　　既然后退是死，停下来是死，前进也许是唯一的生路。一边嚎叫着，官贼们一边迈动‮腿双‬。三十步，二十九，二十八。近了，近了，近到营垒后的人已经能看清楚他们的眼睛。忽然间，赵怀中呲牙一笑，将手中火把向下戳去，戳中绑在一起的药捻子。

　　十几条火蛇突突前窜。所有人飞龙噤卫同时抬起手，用一片黑布挡住⾝边坐骑的眼睛。那种名叫“一窝蜂”的东西乃终南山上的炼丹道士所献，匠造监刚刚掌握其制造技巧，

能很不稳定。除了少数飞龙噤卫得近⽔楼台之便，有幸目睹过其试

效果外，其他各军镇

本没见过实物。这次也不知是兵部哪个郞官发晕，竟然把此等守城利器当做进攻之物拨给了安西四镇。

　　对面的河西官贼也被突然冒起的火蛇弄得一愣，攻击的节奏略微停滞。就在这一瞬间，数千条火蛇从摆在营垒外围的那几个黑漆漆的大箱子中窜了出来，上下左右，拖着长长的尾巴，无孔不⼊。

　　“妖法！”恐惧的哭喊声立刻从鱼鳞阵后响起。战旗、披风、盔缨，所有能被点着的东西，基本上都冒出了浓烟。冲在最前方的十几名兵卒丢下盾牌，掉头狂奔。

　　火蛇从背后追上去，咬住他们的⽪铠。剧烈的恐惧令他们倒在沙漠中，来回翻滚。惨叫声中，烤⾁的味道瞬间传⼊所有人的鼻孔。更多的河西士卒丢下兵器，四散奔逃。

　　“站住，都给我站住！”古力图气急败坏。举起横刀

砍，试图阻止恐慌的蔓延。站住队伍最后的他看得很清楚，那些冒着火蛇的怪箱子，很快就黯淡了下去。几千条腾空飞起的火箭，声势虽然浩大，实际造成的伤害还不如一波投矛。可没有人肯在听他的话，平素装神弄鬼装成习惯的官贼们，已经把对鬼神的畏惧印在了內心最深处。见到自己不

悉的东西，本能地就往妖术上套。

　　“撤，大伙一起往下撤！保持队列！”无可奈何，古力图只好退而求其次。即便这回输了，己方人数依旧是敌军的两倍多。实在啃不动这块硬骨头，就豁出脸⽪去向驻扎在附近的其他河西各营求援。相信除了镇守

关要塞的⾼蛮子之外，其他将领都不敢不给自己这个面子。

　　一阵

烈的马蹄声将他的梦想踏得粉碎。

　　硝烟背后，飞龙噤卫们策马冲出，手中长槊平端，马蹄扬起一片金⾊的尘土。

　　王洵冲在队伍的正前方。双手握紧一

长槊，马鞍下挂着刚刚被方子腾捡回来的链子锤。沙地很软，战马无法冲起速度，但对付

作一团的河西官贼已经⾜够。

　　挡在王洵战马前的第一个牺牲品是一名长着卷曲胡子的回纥人。见到长槊袭来，居然忘记了躲避，被长槊瞬间洞穿了

口。大唐最优秀的工匠用天下最精良材料制成的长槊在‮击撞‬的反作用力下，迅速弯曲成了一道弧线。随即，槊⾝“呯”地一声弹直，将伤者提离地面，借着惯

甩出去两丈多⾼，惨叫着掠过其他河西士卒的头顶。

　　“呯——”“呯——”“呯——”沉闷的‮击撞‬声不绝于耳。队正方子陵、伙长周德树护住王洵左右，组成一个锐利的刀锋。其他飞龙噤卫紧随其后，刺⼊敌阵，长驱直⼊。

　　早就残缺不全的鱼鳞阵迅速崩溃，河西士卒纷纷败退，但也有个别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开始做出正确反应。他们背靠背挤在一起，三五人聚成一个小团。然后彼此呼应，慢慢互相汇拢。

　　如果让他们聚集起来，大伙就要前功尽弃。王洵拨转马头扑过去，用长槊冲散一伙对手。这是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后的弟兄们跟着他纷纷拨转马头，扑向个个凝聚的战团。本来就不快的马速瞬间减缓到最小，个别噤卫甚至不得不停下来，以免长槊误伤到自家袍泽。

　　“上啊！哥舒大人看着呢！”一名⾝材魁梧的河西军校尉看到机会，⾼举兵器冲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飞龙噤卫。双方一个在步下，一个在马上，灵活

差距甚大。很快，那名飞龙噤卫就不得不跳下坐骑，用随⾝横刀与河西校尉周旋。几名被

到绝路的河西士卒趁机一道反扑，将飞龙噤卫困在中间，

刀砍碎。

　　“上啊，别给哥舒大人丢脸！”得了手的河西校尉继续大喊大叫，试图召集其更多的同

。飞龙噤卫伙长老郑距离他最近，不得不带领几名弟兄拨马

战。论⾝手，噤卫们大占上风。在战斗经验方面，河西士卒则略胜一筹。双方很快纠

在了一起，难解难分。战马陆续倒地，飞龙噤卫跳下受伤的坐骑，徒步拼杀。一名河西兵卒被老郑用横刀砍中，伤口从肩膀一直裂到了舿骨。临死之前，此人突然发了狠，怪叫着扑倒，紧紧抱住了老郑的‮腿双‬。

　　伙长老郑调转刀锋，抹断拼命者的脖颈。就在此时，一道寒光从侧面袭来，没⼊他的肋骨。“呃！”伙长老郑瞪眼双眼，満脸难以置信。缓缓地，他退后数步，将横刀戳在了⾝边。伫立，面孔向东，跪倒，死不瞑目。

　　“老郑！”最后赶来的伙长赵怀中将这一幕看了个清清楚楚。策动战马，直扑凶手。他用长槊挑飞了凶手，紧跟着自己也陷⼊了重围。五名河西士卒同时盯住了他，围着坐骑前后来回奔走。赵怀中左挡右拨，手忙脚

。一个疏忽，舿下坐骑被敌人砍中，悲鸣着跌倒。抢在双脚被庒住之前，他从马镫上跃开，挥刀扑向距离自己最近敌人。手起，刀落。锋利的横刀从对方锁骨处砍了进去，深⼊数寸。对手立刻毙命，横刀也被卡在了尸体中，无法拔出。赵怀中迅速后跳，躲过

替砍向自己的刀光。然后一低头，从沙土中抄起一把不知道是谁扔掉的盾牌，抡圆了四下

砸。

　　一名敌军被他砸扁了鼻子，惨叫着后退。又一名敌军冲上前，被盾牌拍晕，跌倒。赵怀中从此人手中抢了一把横刀，继续呼喝酣战。第三名敌军做了他刀下亡魂，第四名被他砍断了一只胳膊。随后，一把横刀从背后砍中了他，造成了一条二尺多长的伤口。

　　力气迅速从⾝体中溜走，赵怀中回过头，目光看向从背后偷袭自己的那名河西士卒。对方也是个‮人唐‬，与他差不多年纪，黑⾊的眼睛中，同样充満了恐惧。见到赵怀中转过⾝，居然吓得快速后退，脚被尸体绊了一下，摔了个仰面朝天。

　　只要再挥一次刀，就可以为自己报仇。赵怀中却突然放弃了这种打算，趁着⾎没有流⼲之前，他也将横刀戳进了沙漠，面对着朝

升起的方向，缓缓跪下，⾝体支在刀⾝上，就此不动。

　　他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半年前凭着过人的本事，上万参加选拔者中脫颖而出，成为一名飞龙噤卫。

　　飞龙噤卫，天子爪牙。

　　如今，长安中那条老态龙钟的天子已经抛弃了他们。可他们却无法忘记抛弃自己的故乡。

　　魏风、朱五一各自带着百余名民壮从两翼杀来，加⼊战团。

　　喜出望外的古力图重新振作精神，带领亲信亡命反扑。

　　敌我双方搅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停有人惨叫着倒下，不停有人踩过袍泽的⾎泊，投⼊战场。除了最早逃走的那批人外，敌我双方都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只是拎着兵器，不停地砍，不停地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混战中，战马已经完全成了累赘。所有飞龙噤卫都跳下了坐骑，挥舞着兵器各自为战。人数上，他们远不及对手。民壮们虽然已经赶到，却给隔在了战场外围，无法提供最直接的支援。王洵和方子陵、老周三人几度试图将麾下噤卫们重新整合为一个整体，在敌军的刻意阻击下，几度功败垂成。

　　“长生天保佑突厥人！”眼看着麾下弟兄们凭借丰富的厮杀经验，就要把飞龙噤卫呑没。古力图‮奋兴‬得哈哈大笑。“杀光这群笨蛋！狼神在天山上看着呢！”

　　“杀，杀，杀！”被⾎光

发了凶

的河西士卒齐声嚎叫，仿佛一群许久未见⾁味的野兽。

　　“老子先杀了你！”循着喊声，王洵终于找到了自己今天的目标。丢弃跟自己捉对的敌手，转⾝扑向古力图。

　　“长生天保佑突厥人！”

　　“为了哥舒大将军！”

　　河西士卒向疯了般，挡在他面前，前仆后继。

　　敬鬼神而远之。王洵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了谁而战。被权臣陷害，被上司抛弃，被河西军追杀，他们这一伙噤卫，早已经成为无本之凭。古力图等人坚持战斗是为了哥舒翰，为了长生天，为了突厥人心中的狼神。大伙为了什么？

　　王洵心中没有答案。但是，，不战斗，大伙就只有死路一条。“为了咱们自己！”在一片刺耳的喧嚣中，他终于发出了属于自己声音。“为了咱们自己，弟兄们，杀啊！”眼中突然有泪流了出来，在満是鲜⾎的脸上，留下两道清晰的印记。

　　“为了咱们自己，杀啊！”方子腾跟在王洵⾝后，寸步不落。老周停下来，挡住了来自侧面的敌军。几个飞龙噤卫拼死上前，用⾝体为王洵挡开一条进攻的通道。

　　没有朝廷，没有效忠对象，在离开长安的那一瞬间，他们已经成为一群弃儿。

　　从今天开始，他们只为了自己而战。

　　为了让死去的人能魂归故里。

　　为了让活着的人不再背负聇辱。

　　“去死！”王洵抡起链子锤，打碎挡在自己面前一名河西士卒的头颅。

　　“去死！”磕飞侧面来袭的一柄横刀，他大步走过，

本不再理会儿手⾜无措的对手。方子腾跟上前，向失去兵器的敌人砍了一刀。然后不看效果，继续追赶王洵的脚步。

　　“去死，去死！”更多的飞龙噤卫汇聚过来，重新跟在了王洵⾝后。如同一把重新淬火的利刃，笔直地揷向敌军心脏。

　　弟兄们，杀啊！为了咱们自己！

　　为了咱们自己！ uMＵxS.c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