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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热门小说 > 伴花眠 作者:清·情痴反正道人 | 书号:48388 时间:2019/3/15 字数:51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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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冤死香魂垂见天⽇ 诗曰: 醒得途已螟眶,冤冤相报始彰彰。 生前不结佳人爱,死后谁嗔才子忙。 列耝泉台惊赫赫,⾝填藻海叹茫茫。 前生再世君休问,债从来须尽偿。 且说潘大郞听潘⺟骂他,亦然大怒道:“你道我真舍不得三五千贯房奁?这等奚落我!”潘大郞走得出去。潘⺟如何不烦恼,一个观音似的女儿,又伶俐,又好针线,诸般都好,教他怎不伤心?少不得潘大郞买具棺木,八个人抬至正堂屋。 潘⺟见棺材进门,哭得死去活来!潘大郞看着潘⺟道:“你道我割舍不得三五千贯房奁,你那女儿房里,但有的细软,都搬在棺材里。”只就当时,叫仵作人等⼊了殓,吩咐完毕,话休絮烦,功德⽔陆也不作,停留也不停,只就来⽇便出丧,潘⺟有意留几⽇,那里肯听!正是: 可怜三尺无情土,盖却多情年少人! 话分两头,且说当⽇一个后生,年三十馀岁,姓周名真,是个暗行人,⽇常惯与仵作约做帮手,也会与人打坑子。那潘⽟娘⼊殓及砌坑,都用着他。 这⽇葬了潘⽟娘回来,对着娘道:“好事来投我也,我来⽇就富贵了。” 娘道:“我儿有甚好事?” 周真道:“好笑,今⽇曹门里潘大郞女儿死了,那娘口口声声道:女孩儿是爷气死了!,潘大郞为斗气,将那女儿房中三五千贯房奁,却安在棺材里。有恁多的财宝,如何不去取之?” 那作娘的道:“这个事却不是耍的。咱又不是八捧十三的罪过,又兼你爷有样子,二十年前时,你爹去掘一家坟园,揭开棺材盖,那尸首觑着你爹笑起来,你爹吃了那一惊,归来四五⽇,你爹便死了。” 周真不依,娘又道:“孩儿,你万万不可去。” 周真道:“娘,你不得阻我,孩子儿自有打算。”言毕,去底下拖出理件物事来与娘看。 娘道:“休要去罢!原先你爹曾因这行当丧了人命,今⽇定然不可去!” 周真道:“各人命运不同,我今年占了几次卦,都说我命中有财。娘勿阻挡。”你道周真拖出的是甚物事?原来是一个⽪袋,里面盛着些挑刀斧头,一个⽪灯盏,和那盛油的罐儿。又有一领⾐,娘看了,道:“这⾐要他作甚?” 周真道:“半夜使得着。”且说当⽇已是十一月中旬,恰逢大雪。周真穿上⾐,却又将竹⽪条编成一行,带在⾐后面。原来雪里有脚迹,走一步,后面竹片便扒平,不见脚迹。 当晚,约摸二更左右,周真吩咐娘道:“我回来时,以敲门响声为号,你便开门。”虽则京城热闹,城外空阔去处,却依然冷静。况且二更时分,雪又下得大,无人走动,四处更显寂静。 周真离了家,回⾝看后面时,没有⾜迹。迤逦至潘⽟娘坟边,到萧x处,把脚跨过去。你道好巧,原来管坟的养只狗,那狗见个生人跳过来,从草窠里爬出来便汪汪大叫。 周真也是有备而来,早备下一个油糕,蔵了些毒物在內。此时见狗大叫,便将油糕丢将去,那狗见丢甚物过来,闻一间便吃了,只叫得一声,便瘫倒在雪地中。 周真见了,暗自心喜,忙走近坟边。那看坟的却是潘家雇的邻里张家兄弟,忽闻张二叫道:“哥哥,狗子叫得一声,便不叫了,却不作怪!莫不是有甚在这里作怪?起⾝去看一看何妨?” 张一郞道:“是窃贼不曾?” 张二道:“兴许是,我自去看一看。”言毕,爬将起来,披了⾐服,执在手,出了窝棚。 周真听得人声,悄悄把外⾐解下,走至一株杨柳树边。那树甚大,遮个正着,却望见张二郞走出门外,叫声道:“畜生,做甚?”那张二是睡梦里起来,被雪雹风吹,瑟瑟发抖,连忙返⾝进棚,叫道:“哥哥,真个没人。”脫了⾐服盖了,复道:“哥哥,好大的雪!” 张一郞道:“我说没人!”是时约摸三更前后,两个说了半晌,遂不作声了。周真暗想道:“不将辛苦意,难进世间财。”抬起⾝来,再戴了斗签,着了衰⾐,捉脚步到坟边,用刀拨开雪地。俱是⽇间安排下手脚,下刀挑开石板,除下头上斗签,脫了⾐,又去⽪袋里取两个长针,揷在里,放上一个⽪灯盏,竹筒里取出火种吹着了,油罐儿取油,点起那灯,把刀挑开棺钉,将那盖天板丢在一壁,小声叫道:“小娘子莫怪,暂借你些富贯,却与你作功德。”道罢,去潘⽟娘头上除去头面。将许多金珠首饰,尽皆取下了,只馀潘⽟娘⾝上⾐服,却难脫。 周真忽又心生一计,遂去间解下手巾,去那潘⽟娘颈儿上阁起,一头系在自家颈儿,将那潘⽟娘脫得⾚精条条的,小⾐也不着。周真熬不得,见潘⽟娘⽩净⾝体,兴登起!按捺不住,把个硬梆梆的物往⽟娘户里揷。少时便奷了潘⽟娘。你道好怪!那刚刚事毕,却见潘⽟娘睁开双眼,双手把周真搂住!怎地出豁?正是: 曹观《前定录》,万事不由人。 原来⽟娘的心牵挂着二郞,见爹骂娘,斗憋气死了。死不多⽇,今番得了和之气,一灵儿又醒将过来。 周真吃了一惊,只听⽟娘道:“哥哥,你是何人?” 周真急中生智,忙道:“姐姐,我特来救你。”⽟娘抬起⾝来,便理会得了。一来见⾝上⾐服褪在一壁,二来见爷头刀在⾝边,如何不理会得? 周真将⽟娘杀死,却又舍不得。⽟娘忙央求道:“哥哥,你救我去见舂悦楼酒店阮二郞,重重相谢于你。”周真心中自思,别人兀自坏钱取浑家,不能得怎的一个好女儿,悄将他拐去,却是无人知晓的。 当下便道:“且不要慌,我带你出去,教你见阮二郞则个。”潘⽟娘道:“若见得阮二郞,我小女子感恩不尽。”当下周真把些⾐服与⽟娘着了,将金银朱翠物事⾐服包了,把灯吹灭,倾那油⼊那油罐里,收了行头,揭起斗笠,送⽟娘上来,周真也爬了上来,把石头复盖上,又捧些雪铺上。 周真教潘⽟娘上脊背来。把⾐着了,一手挽着⽪袋,一手绾着金珠物事,又把斗签戴了,取路到自家门前。周真进到家中,周娘吃一惊道:“我儿,如何尸首都驮回来了?” 周真道:“娘勿叫嚷。”放下物件行头,将潘⽟娘送至自己卧房里面。周真提起一把明晃晃的刀来,觑着潘⽟娘道:“我有一件事和你商量。你若依得我时,我便将你去见阮二郞。你若依不得我时,你见这刀么?砍你作两断。” 潘⽟娘慌道:“告哥哥,不知教我依甚的事?” 周真道:“第一,教你在房里不要则声;第二,不要出房门,依得我时,两三⽇內,说与阮二郞。若不依我,杀了你。” 潘⽟娘忙道:“依得,依得。”周真吩咐罢,出房去与娘说了一遍。 话休絮烦,且说潘⽟娘夜间少不得与周真同睡,⽟娘迫于威,勉強屈从。两⽇后,潘⽟娘便问:“你曾见阮二郞么?” 周真道:“见得。阮二郞为你害病在,等病好了,再来娶你。” 自十一月二十⽇,至次年正月十五⽇,周真亦没叫来阮二郞,正月十五⽇晚周真对老娘道:“我每年只听得灯会好看,不曾去看。今⽇去看则个。到五更前后便归。”周真吩咐了,自⼊城去看灯。不题。 你道好巧!约摸也是更尽前后,周真的老娘在家,只听得有人叫道:“有火!”急开门看时,见隔四五家酒店里火起,慌杀周娘,急走进来收拾,潘⽟娘听得,自思道:“这时不走,更待何时?”走出门首,叫婆婆来收拾,周娘不知是计,进房收拾。 潘⽟娘趁势从热闹里混出,却不认得路,一见走过来的人便问道:“曹门里在何处?” 人指道:“前面便是。”迤逦⼊了门,又问人道:“舂悦楼在何处?” 人说道:“只在前面。”潘⽟娘迤逦走到舂悦楼酒店,见小厮在门前招呼,便上前深深的道个万福,那还了喏道:“小娘子有甚事?” 潘⽟娘道:“这里莫不是舂悦楼?” 那厮惭道:“这里便是。” 潘⽟娘又道:“借问则个,阮二郞在何处?” 那厮便道:“在酒店里便是。” 潘⽟娘移⾝直至柜边,叫道:“二郞万福!”阮二郞慌忙走下柜来,近前看时,吃了一惊,连声叫道:“鬼!鬼!” 潘⽟娘忙道:“二哥,我是人,你怎道是鬼?”阮二郞明知潘⽟娘已死,如何肯信他言,又叫道:“鬼,鬼!”一只手扶着凳子,慌忙把手提起一只空汤桶儿来,觑着潘⽟娘脸上丢将过去。 你道好巧!这一桶正击在潘⽟娘太⽳上。⽟娘大叫一声,轰然倒地!霎时慌杀酒保,连忙走来看时,只见潘⽟娘倒在地下,却不知命如何?正是: 小园昨夜东风恶,收折红梅就地横。 酒保见潘⽟娘已死,阮二郞口里仍兀自叫道:“鬼,鬼!”阮大郞见外头闹吵,急走出来看了,只听得二郞仍叫道:“鬼,鬼!”大郞问二郞:“出了甚事?”众人察过事理,大郞复问道:“做甚打死他?” 二郞道:“哥哥,他是鬼!曹门里潘大郞的女儿。”大郞道:“他若是鬼,须没⾎出。此事如何计结?”酒店门前霎时围过二三十人看,即时地方便有人告到官府。 阮大郞对众人道:“他是曹门里潘大郞的女儿,十一月已自死了。我兄弟道他是鬼,不想是人,打死了他。我如今也不知他是人是鬼。你们要捉我兄弟去,容我请他爹来看尸则个。” 众人道:“既是恁地,你快去请他来。”阮大郞急急奔到曹门里潘大郞门前,娘问道:“你是何人?” 阮大郞道:“舂悦楼阮大郞在这里,有些急事,说声则个。”娘即时去请,不多时,潘大郞出来,相见罢。阮大郞说了上件事,道:“敢烦认尸则个,生死不忘。” 潘大郞颇感吃惊:亦不肯信,又觉阮大郞不是说谎的人,便随同阮大郞到酒店前,果然见了女儿尸首!道:“我女儿已死了,如何得再活?有这等事?” 少时,府吏亦至,不由阮大郞分说,当夜将二郞拘锁,到次⽇解⼊南衙开封府,杨大尹看了解状,也难断得下,权将阮二郞送狱司监候。一面相尸,一面下文书使臣房审实。作公的一面差人去坟上掘起看时,只有空棺材,问管坟的张家兄弟。 那家兄弟道:“十一月间,雪下时,夜间听得狗子叫,次早开门看,只见狗子死在雪里,只不知别项事宜。”又把文书呈给大尹。大尹焦躁,限三⽇內要捉拿住贼人。正是: 金瓶落井全无信,铁杵磨针尚少功。 且说阮二郞在狱司间想道:“此事好怪!若说是人,他已死过了,现有⼊验的仵作证,然坟墓棺材又是空的。”展转寻思,委决不下。又想道:“可惜好个花枝般的女儿!若是鬼,倒也罢了。若是人,可不枉害了他命!” 思前想后,亦理不出眉目,直想到茶坊里初会时光景,便道:“我那⽇不应如此急,不论是鬼不是鬼,且慢慢的商量,直恁急,坏了他命,好不罪过!如今进得大牢,这事又不得明⽩,如何是了!悔之不及!” 阮二郞转悔转想,转想转悔,挨了两个更次,不觉睡去。梦见女子⽟娘,浓妆而至。阮二郞惊问道:“小娘子原本不死?” ⽟娘道:“打得偏些,虽然闷侧,不曹伤命。奴两遍死都只为官人。今⽇知道官人在此,特来相寻,与官人了其心愿,休得见拒,亦是冥数皆然。” 阮二郞忘其所以,就与他云雨起来。枕席之间,情无限。事毕,珍重而别。醒来方知是梦,越添了许多转悔。次夜亦复如此。到第三夜,比前愈加留恋。临去告诉道:“奴寿未绝。今被王道将军收用。奴一心只忆着官人,泣诉其情,蒙王道将军可怜,给假三⽇。如今期限満了。若再迟延,必遭呵斥。奴从此与官人永别。官人之事,奴已拜从王道将军。但耐心,一月之后,必然无事。” 阮二郞自觉伤感,啼哭起来,醒后,记起梦中之言,似信非信。刚刚一月三十个⽇头,只见狱卒奉大尹钧旨,取出阮二郞赴狱司勘问。 原来开封府有个常卖王良,当⽇绾着一个篮儿,出城外去。只见一个婆子在门前叫常卖,抱着一件物事递于王良,乃是一枝珠子结成的桅子花。那夜一周真归家,失下这串珠花。周娘私下捡得在手,不理会得值几钱,要卖一两贯作私房。 王良道:“要几钱?” 婆子道:“胡数。” 王良道:“还你两贯。” 婆子道:“好。” 王良还了钱,径将来使臣房,见了观察,说道恁地。即时,观察把这桅子花逞来曹门里,教潘大郞、潘⺟看,认得是女儿临死带走的,即时差人提婆子。 婆子道:“儿子周真不在。”当时搜捉周真不见,却在院里戏耍,被捉公的捉了,解上开封府。杨大尹送狱司勘问上件事情。周真抵赖不得,一一招伏。 当案初拟周真劫坟当斩;阮二郞免死,刺配牢城营,未曾呈案。其夜梦见一神如王道将军之状,怒责大尹道:“阮郞有何罪过,拟他刺配!快与他出脫了。” 大尹醒来,大惊,改拟阮二郞打鬼,与人命不同,事属怪异,宜径行释放。 二郞天喜地回家。后来娶,不忘⽟娘之情,岁时到王道将军庙中烧纸祭奠。有诗为证: 情郞痴女等情痴,只为情奇事亦奇。 若把无情有情比,无情翻似得便宜。 【全文完】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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