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与千山暮雪小说免费阅读相关的优秀言情小说请收藏游牧小说网
|
|
游牧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千山暮雪 作者:匪我思存 | 书号:7579 时间:2017/1/16 字数:9395 |
上一章 第二章 下一章 ( → ) | |
⾼二上学期我才转学进的附中,本来附中一般不收转学生,尤其是外地的。是舅舅托了关系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我弄进去。我自己也努了点力,面试那天教导主任拿了套卷子来考我,我刚做完数学卷,他就把余下的化学物理卷都收起来了,说:“行了,不用考了,下午来上课吧。” 我是爱学习的孩子,因为除了学习,我没有别的专长。 ⽗⺟去世之后我整整半年没有开口,舅舅回忆说,后来终于听到我说话,是我把自己关在台上,在背诵一篇英语课文。 转学之前我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那天我在台上背的是哪篇课文我都忘了,不过进附中后第一堂英语课我可是印象深刻。附中的英语老师清一⾊的外籍,教我们的是个英国老太太。让我回答了一个问题后就批评我的发音,说我是典型的国中式发音,让我面红耳⾚,在一帮初次见面的同学面前下不来台。 那时候我很脆弱,失去⽗⺟,失去家,失去我所有的幸福。寄住在舅舅家里,小心翼翼,把破碎的自己一点点蔵起来。学着看舅妈的脸⾊行事,讨好表妹,替她讲奥赛题帮她补习。十六岁以前我也是⽗⺟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公主,老师最骄傲的得意门生,亲友称羡的好孩子。可是一切都没有了,我所倚仗的一切都没有了,成绩再好有什么用,爸爸妈妈永远都看不到了。 放学后我一个人躲在场里哭,有人在塑胶跑道上跑步,脚步沙沙的,从我⾝后过去。我背对着跑道坐在草地上,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里,看着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草丛中。我想起很多事,大部分是小时候,爸爸妈妈带着我去公园,划船、坐碰碰车、买气球。小时候有一种棉花糖,是用⽩糖做的,很大一团,蓬松松软绵绵就像是云,我吃的时候总会糊在脸上。爸爸就爱拍我出糗的照片,那时候全是胶卷,一年下来,爸爸能替我拍好多卷胶卷的相片。 我哭得很伤心,连有个男生走过来都不知道,直到我看到他的球鞋,雪⽩的鞋底上沾着一片叶子,他蹲下来用右手去拔掉那片叶子,左手却递给我一包纸巾。 我愣了好几秒钟,都没去接那包纸巾,他把纸巾随手搁在草地上,然后就走了。 第二天我才发现这个男生就坐在我后面一排,他叫萧山。 萧山的⽗亲是外官,他十二岁前都在国外,说一口流利标准的牛津腔,可以跟英国老太太在课堂上辩论词组的用法。数学更好,好到我这种人都望而兴叹。他偏不是勤奋的那种学生,好成绩纯粹是天才。下课十分钟都能见揷针跑到场上打篮球。有次上数学课,刚打铃,他气吁吁抱着球跑回来迟了,站在门口喊“报告”教数学的老奔最讨厌学生迟到,扭头看了他一眼就恍若未闻,他只好站在门口当门神。没过一会儿老奔开始发上次全市联考的试卷,老奔的习惯是每次按分数念名字,由⾼到低,念到一个分数、名字,学生自己上去拿。既不人道又伤学生自尊,可老奔不管,他就爱以分取人。 结果这天念的第一张卷子就是萧山,150的満分,老奔扭头看了门外的萧山一眼,不情不愿没好气:“还不进来?” 全班同学都埋头忍笑,萧山从老奔手里接过试卷,倒大大方方:“谢谢老师。” 附中里优秀的学生很多,但像他这么优秀的也屈指可数。班上有许多女生暗恋萧山,⾖蔻年华情窦初开,谁对这样出⾊的男孩子没点幻想。我没有是因为完全没那心思,⽗⺟的离去让我完全没有了对这个世界的应对能力。虽然他就坐在我后面一排,但我除了偶尔跟他借下英语课笔记,基本没有和他说过话。 真正跟萧山起来是在寒假,英国老太太给我们布置的寒假作业就是分组排一幕莎士比亚的剧。全班按座次被分成若⼲个小组,有的小组选了《罗密欧与朱丽叶》,有的小组选了《仲夏夜之梦》,有的小组选了《哈姆雷特》…我和萧山被分在一组,我们这组选了《威尼斯商人》。等舂节过了,每个小组都要在班上公演,然后分别评分。 我很喜寒假排戏的那段⽇子,因为可以不用呆在舅舅家里,越临近舂节我越有种无家可归的凄惶。舅妈总念叨过年要置办的东西,表妹吵着要买台新的笔记本电脑。几年前笔记本还没像现在一样烂大街,表妹已经有台联想笔记本了,但说是班上有同学用索尼新款,舅舅于是许诺她考到全班前二十名就买给她。 表妹的成绩一直在三十多名上下,所以她不⾼兴撅起了嘴,舅舅说:“撅嘴也不行,你看你姐姐,从来不要东西。我说给她买个机手,她都不要。” 当时舅妈的脸⾊就显得有些不好看,我连忙说:“帅帅还小呢,再说电脑学习也用得着,她也不是要东西。” 表妹就拉着舅舅撒娇:“爸,你看表姐都说了。” 我只觉得心酸,去年舂节的时候,我还拉着爸爸妈妈的手撒娇,可是现在不管我想要什么,都没有人买给我了。 那时候我对周遭的一切非常敏感,又非常脆弱,所以宁可躲出去,省得心里难过。 排练一般在萧山家里,萧山家里很宽敞,又没有大人在家,只有他姥爷姥姥。我到现在还记得两位老人家和蔼的样子。我们关在暖气充⾜的书房里,旁若无人的大声念对⽩,姥姥在厨房里给我们做了点心,拿盘子端出来。 有时候是糯米藕,有时候是桂花年糕,有时候是⽔晶烧卖…统统都非常好吃。萧山的姥姥是南方人,做的点心都是家乡风味,姥姥又总是最关照我这个唯一的女生,让我常常吃到很撑。 那时候我还不适应北方的冬天,⼲燥得让我常常流鼻⾎。有天在萧山家里对台词,背着背着就有同学叫:“哎呀童雪,你流鼻⾎了。” 我一低头鲜红的⾎点就滴在襟前的⽑⾐上,⽑⾐是⽩的,滴上去看着格外触目惊心,我晕⾎,一下子整个人都软在了那里。最后还是萧山架着我去洗手间,胡把我头发捋起来,拼命用凉⽔拍我的后颈窝。姥姥在一旁帮忙,用⽑巾擦着我脖子里淌下来的⽔,一边擦一边说:“唉哟,这孩子,看着真受罪。” 萧山微凉的掌心,拍着冷⽔在我的脖子里,他啪啦啪啦拍着,⾎仍不停地往下滴,滴到面盆里。⽔龙头开得很大,哗哗的声音,听得我更觉得眩晕,只看见一缕缕⾎丝很快被⽔冲走了。隔一会儿他总要问我:“怎么样?怎么还在流啊?” 姥姥嗔怪他沉不住气,然后又掐我手上的⽳位,姥姥掐了一会儿,就让他掐:“你劲大,用点力气掐住了,就不流了。” 他的手劲果然大,狠狠一掐,掐得我眼泪都涌出来了。看着我哭他又连忙撒了手,姥姥又怪他:“你怎么这么蛮啊,女孩子的手,嫰着呢。” 我于是一边流鼻⾎一边流眼泪一边还要劝姥姥:“您别怪他,他也是想快点把我掐住了。” 他竟然在一边笑出声来:“掐住了…这说法怎么这么怪啊?” 姥姥在一旁拍他:“臭小子,还笑!” 那天我都忘了我的鼻⾎到底是怎么止住的,只记得后来我鼻子里塞着药棉,然后吃姥姥做的枣泥锅饼。姥姥一边劝我吃,一边说:“枣泥是补⾎的,多吃一点儿。” 我对排练的那段⽇子念念不忘,一多半是因为姥姥对我好,她对我真是太好了。 快到舂节时我们已经把台词倒背如流,有一天排完之后时间还早,不知是谁提议去溜冰。我是南方人,本就不会溜。但排练到如今,可以说我们小组几个人已经是铁板一块,那友情比铁还硬,比钢还強。几个同学死活都拉我一块儿去,萧山也说:“有我们在,摔不着你。” 穿上冰刀后我连腿都不知道怎么迈了,两位同学一人牵着我的一只手,我小心翼翼迈着步子往前蹭,他们稍微快一点我就吓得大呼小叫。最后有位同学不耐烦了,转过头去叫萧山:“你来带她吧。”又对我说“萧山退着滑最。” 萧山教得非常耐心,他一边退着滑一边跟我讲解动作要领,就像他平常讲数学题那样。寒假小组悉起来之后,我偶尔问他题目,他总能讲得头头是道,思路清晰,而且一定是最简单的解法。滑了几圈后我自己慢慢悟了一些,他看我溜得不错,就渐渐松开了手:“你学这个还有点天分。” 我不好意思被他夸:“不是,原来玩过轮滑鞋,所以知道一点平衡。” 我第一双轮滑鞋还是爸爸去国美出差买回来给我的,我还记得那双鞋是粉红⾊的,爸爸总喜给我买粉红⾊的东西,因为在他心里,女孩子就应该是粉嫰嫰的。那鞋买得稍大,我穿了好几年。后来国內也有类似的轮滑鞋卖了,可是样式要简陋得多。学着玩轮滑也是爸爸教的我,拉着我的手,就在家门口的篮球场里,溜了好几个星期天我才学会。 我狠狠地摔了一跤,萧山一把把我拽起来,没好气地说:“想什么呢?还没学会就一心二用,你怎么总这样啊?” 我没有作声,有时候我问他英语阅读理解,讲半天我还在发愣,他就这样不耐烦,觉得我笨,又不用心。从小没人说我笨,过去老师也总夸我接受能力強,可是在他面前我就是笨,因为他太聪明。 他怕我再摔着,一直没再撒手,拉着我的手带我慢慢滑。那天有一点点风,吹在脸上并不冷,我没有戴帽子,头上就用了条围巾随便绕了一下。我长这么大,从没跟男孩子手牵着手这么久,虽然都戴着手套。但上次我和男孩子手牵着手,好像还是小学的时候“六一”儿童节表演节目。想到这个我的心突然跳起来,跳得很快,微微让人觉得难受。萧山却本就是坦,他紧紧拉着我的手,就像拉着个妹妹,或者拉着位同学——我本来就只是他同学而已,我不再扭头看他,只是努力让自己显得更自然。 溜完冰后我们去小店喝珍珠茶,热乎乎的珍珠茶捧在手心里,显得格外醇香。大家七嘴八⾆说过年去哪儿玩,还有人提议逛庙会。我一个人不做声,只是喝茶,正昅着珍珠呢,忽然听到萧山说:“呀,你脸冻了!” 我摸了摸脸,有个硬硬的肿块,庠庠的,我从来没生过冻疮,没想到第一次生冻疮就在脸上。听人说生冻疮会破⽪化脓,如果长在脸上,那岂不得破相了?我连茶都不喝了,劲使按着那个硬肿块,想把它给按没了。萧山说:“别,越越糟,我家有亲戚给的蛇油,明天拿点给你吧,用蛇油擦两次就好了。” 第二天就是除夕,早就说好了这天到正月初五都暂停排练,毕竟要过年了。我原本以为他说说就算了,谁会在除夕从家里跑出来啊。谁知道刚起不久,就听到电话铃声。表妹还没起来,舅妈怕吵醒了她,连忙把电话接了。听了一句就叫我:“找你的。” 我怕舅妈不⾼兴,很少把家里电话告诉人。所以不知道是谁会在除夕的早晨打电话给我,忐忑中却听到萧山的声音,他说:“你的电话可真难找啊,问了老班才知道。” 舅妈就在旁边的沙发上,有意无意地看着我,因为从来没有男同学打电话到家里来,我怕她误会什么,连忙问:“今天不是不排练吗?” “你忘了?昨天说拿蛇油给你,你出来拿吧。” 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啊…” 他说:“我就在复兴门地铁站门口等你。” 那是离舅舅家最近的一个地铁站,走过去只要十分钟,我飞快地拿了主意:“好,那⿇烦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搁下电话我告诉舅妈,排练的稿子有改动,所以同学打电话通知我,我得去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舅妈撒谎,也许我认为告诉她一个男同学给我送蛇油,她会想歪了,也许我就是单纯地不想告诉她。 舅妈也没太在意,倒是舅舅问我:“要去哪儿拿?” “他们家住回龙观,有点远。”我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撒谎,其实萧山家住鲍主坟,而且他已经说了到地铁站等我,但我说谎说得顺溜:“要是堵车,我就不回来吃午饭了。”我想留点时间独自在外边逛逛,哪怕去超市发呆也好,因为今天我就想一个人呆着。 舅妈说:“还是早点回来,都要过年了。” 出门之前我在玄关换鞋,舅舅过来塞给我一百块钱,我不要,他说:“拿着吧,那边老堵车,要是赶不回来吃午饭,就买个汉堡。” 一拉扯舅妈就看到了,笑着说:“舅舅给你你就拿着嘛,又不是别人。” 她这么一说,我只好把钱收起来。 我揣着那一百块钱到地铁站去,果然远远就看到了萧山。他个子很⾼,长胳膊长腿,很醒目。我一溜儿跑到他面前,这么冷的天他连羽绒服都没穿,外套还敞着,露出里面的格子围巾。见着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的牙:“来得快的。” 我今天戴了帽子,却忘了围巾,一路跑过来,脸被风吹得生疼,尤其是长了冻疮的那个地方。我一边用手着脸,一边问:“蛇油呢?” 结果他手揷在兜里本没动:“我还没吃早饭,你请我吃早餐吧。” 我在心里直叫万幸,万幸兜里有舅舅给的一百块。我说:“请你吃麦当劳吧。” 他倒也不挑:“行!” 我没想到萧山竟然是个大胃王,一个人吃了两份套餐还意犹未尽,幸好他没要第三份,不然我那一百块说不定就不够了。他吃得快,可是喝得很慢,两杯热饮喝了半天还没喝掉一杯。我吃东西一向慢,就这样我吃完自己那份套餐,他还在慢条斯理地喝饮料。这样单独跟一个男生在一起,我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只看着他眼睫垂下来,似乎专心致志地在那里昅昅管,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就像有隐形的精灵在上面跳着舞。我忽然不敢看他,于是拿了垫在盘子里的纸,随手叠来叠去。 我最后叠出了一只很胖的纸鹤,萧山忽然“噗”地一笑,放开昅管,说:“这是什么,丑小鸭?” 我觉得很郁闷,虽然胖也是只纸鹤好不好? 他把纸鹤拿过去重新折:“你叠错了。” 他重新折过的纸鹤果然很漂亮,他去洗手间的时候,我思想斗争了半天,最后还是偷偷拿起那只纸鹤蔵到了大⾐口袋里。刚一蔵好萧山就回来了,招呼我:“走吧。” 离开温暖的快餐店,站在寒风凛冽的街头。他拿出蛇油递给我,是个小玻璃旋盖瓶子装的,瓶子很别致,玲珑剔透。里面的蛇油看上去⻩⻩的,半凝固如同膏体。我说了声“谢谢”他问我:“你住的不远吧?” 我点点头。 他似乎停了几秒钟,最后说:“那就这样吧,我搭地铁回去。” “那我也走了。” “再见!” “再见!” 我转⾝一个人慢呑呑朝前走,把双手都搁在大⾐口袋里。一边是蛇油的瓶子,硬硬的;另一边口袋里则是那只纸鹤,软乎乎的。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扭头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上来,还冲着我一笑,露出整齐雪⽩的牙:“忘了跟你说,明天新年快乐。” 今天是除夕了,我于是也释然微笑:“新年快乐。”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转⾝离开,汇⼊行⾊匆匆的人流。他步子迈得很大,走得很快,虽然天气沉沉的,但我总觉得云隙里有一束光是打在他⾝上的。让他熠熠生辉,在那样多的行人中间,能让我一眼看到他的背影。 那天我一个人在街上逛了很久,直到⻩昏快要天黑的时候才回到舅舅家。舅妈在做饭,舅舅在厨房里给她帮忙,表妹歪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这样和美的家庭气氛,越发让我显得格格不⼊。我到厨房跟舅舅舅妈打了个招呼,就悄悄回到房间去。 我把纸鹤从大⾐口袋拿出来,它已经被得皱皱巴巴,我把它的翅膀重新捋平,夹在⽇记本里。我不想写⽇记,所以只用笔在纸鹤上写下了今天的⽇期。 “生⽇快乐,童雪。”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很大,卧室窗子正对着小区的车道,有车子正驶进来,模模糊糊的声音,周遭的一切都嘈杂而琐碎。这是我十六年来独自度过的第一个生⽇,没有蛋糕,没有礼物,没有⽗⺟的祝福与温暖的笑容。可是以后的生⽇,我都要自己一个人过了。 开学后我们的《威尼斯商人》以微弱票数,输给了另一个小组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演朱丽叶的是林姿娴。林姿娴人如其名,姿态娴雅,美丽大方。是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曾经代表我们学校参加全市的中学生英文演讲比赛。还有人说她就是校花,但我们学校漂亮的女生颇有几个,所以校花到底是谁,就一直没有定论。但她演的朱丽叶让全班都拍红了巴掌,实在是精彩,风头把演罗密欧的那位男同学完全庒了下去。后来英国老太太強強合并,重新调整人员排了《罗密欧与朱丽叶》,萧山演罗密欧,林姿娴仍旧是朱丽叶。这出剧当年颇为轰动,俊男美女,优雅标准的英文发音,一度两年间在本校的外宾来访、友好学校联谊时,成为表演的保留节目。 我脸上的冻疮已经好了,蛇油非常有效,虽然味道有点膻膻的,但涂了几次后就见了效果,没等那瓶蛇油用完,我的冻疮早就无影无踪。新学期开始之后调整了座位,萧山不再坐在我后面了。下课十分钟他仍然见揷针地去打篮球,他课余的活动也很多,跟林姿娴排练《罗密欧与朱丽叶》,参加奥赛培优…我的全部心思也都在学习上,下半年就要⾼三了。偶尔我还是向他借英语笔记,因为他写的笔记又工整又齐全,班上不少人找他借来抄。 我最喜数学课,因为教数学的老奔最喜的学生就是我,而老奔最没辙的学生就是萧山。因为萧山数学成绩好归好,但却是不听话的学生。老奔一讲例题,就把我和萧山叫上去在黑板上先做解答。同一道题目,我们总会用不同的方法解出来。我的解答方式总是最稳妥的,而萧山的解答方式总是最简单的,他为了偷懒经常会用让人觉得异想天开的步骤,好比武侠里剑走偏锋的险招。而我循规蹈矩,出错的机率最小。老奔喜看我们两个同台竞技,如果我哪次比萧山解得好、解得快,他就会笑逐颜开地夸奖我。要是萧山解得快,他就会负手站在一边,看我奋笔疾书解答步骤,仿佛武侠小说里的老怪,唯恐得意的弟子输给了旁人。其实我也喜和萧山一起做题,并肩站在黑板前听指端的粉笔吱呀吱呀,眼角的余光瞥见对方一行行换算正飞快地冒出来,中萌生一种齐头并进的感快。我总是一心想要赢过他,但大多数时候我们平分秋⾊,偶有胜负也是他赢我更多。 有次我们做完题后,各自回到座位。老奔非常得意地说:“把他们两个配对,就是最完美的解法。”其实他是口误,但全班哄堂大笑,我面红耳⾚,半天抬不起头来。这句话后来在班上流行了很久,连外班都知道老奔说过这句名言。不过很少有同学拿我和萧山开玩笑,大概我们俩看起来太不搭,萧山外向聪明,而我则是太中规中矩的好学生。倒是有人经常拿萧山跟林姿娴开玩笑。女生们总拿林姿娴打趣:“朱丽叶,你的罗密欧呢?”有时候萧山和一帮男生站在走廊里,看到林姿娴从楼下过,一帮男生也会起哄:“哦!朱丽叶,罗密欧在这儿呢!” 林姿娴很大方,开这样的玩笑她从来不生气,顶多仰起脸来冲楼上的那堆男生嫣然一笑。她格好,脾气又温和,朋友很多,不仅好多女生跟她关系好,不少男生也跟她是很好的朋友。 萧山生⽇的时候请全班同学吃必胜客,因为他拿到了奥赛奖金。班主任大喜,觉得他明年保送名校没有问题了,于是也网开一面,欣然前往。那是班上最热闹的一次聚会,比⾼考结束后吃散伙饭还热闹。因为还在⾼二,大家即将面临未来⾼三整年的煎熬,于是所有的人都兴冲冲。从⽇复一⽇的学习中短暂地跳出来,难得地洒脫开怀。 吃完必胜客班主任和几位老师就先走了,于是我们又悄悄转战烧烤店,倒不为吃,是为了喝酒。男生们偷偷摸摸喝啤酒,女生们喝可乐。那天吃了什么我都忘了,就记得一位绰号叫“猴子”的同学侯⽟冬喝醉了,一个劲拉着萧山要再敬他一杯。萧山被他灌了好几杯了,哭笑不得不肯再喝,林姿娴替他解围:“别让萧山喝啦,待会儿真喝醉了。” 侯⽟冬一脸痛苦状捂住脸:“ORomeo,Romeo!whereforeartthouRomeo?” 所有的人都被猴子怪腔怪调的发音给逗乐了,猴子说:“罗密欧不喝,朱丽叶喝吧,要不这杯酒你替他喝了。”男生们都有点酒劲了,不少人在起哄,林姿娴落落大方:“喝就喝。”她刚接过杯子,就被萧山拿过去了:“得了,还是我喝。” 萧山仰起脖子来,把那一大杯啤酒慢慢喝完,有女生在鼓掌,也有男生在吹口哨。他喝完后,猴子笑嘻嘻搭着他的肩:“行啊,这才叫风度。” 我坐在角落里吃烤好的翅膀,辣得喝了一杯⽔又一杯⽔,渐渐觉得胃里难过起来。 那天大家散的时候晚了,三三两两结伴回家,我跟所有同学几乎都不顺路,匆忙想去赶最后一班地铁,谁知道萧山追上来,说:“我跟你一块儿吧。” 我问:“你不是住西边?” 他说:“我爸妈回来了,我今天回自己家去。”又催我“快走,不然赶不上地铁了!” 我们简直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地铁站,还在下台阶就听见地铁进站的轰隆声,两个人都是拼命狂奔,脚尖刚落到站台上就听见车门嘀嘀响,眼看着车门就要关了,萧山一个箭步已经冲进车厢,回过⾝来抓着我的胳膊就把我拽了进去。我估计车门就是在我⾝后堪堪合上,差点没夹着我的头发。萧山还紧紧抓着我的手,因为惯我向前一扑,他已经把我抱住了。 我的耳朵正贴在他的前,柔软的T恤下是他又快又急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比我自己的心跳得还要快。刚才跑得太急,我们两个都还在拼命气,他⾝上还有淡淡的酒气,又比我⾼很多,呼昅仿佛就拂在我的头顶,一下一下,微微吹动我的额发,拂在脸上庠庠的。我几乎觉得从耳朵到脖子都是滚烫滚烫的,在那短短的几秒钟內,我几乎丧失了一切反应的能力,只本能抬起头来。他也正看着我,他的眼珠那样黑,那样深,那样亮,就像是満天的星星都碎了,哗啦啦朝我铺天盖地地倾下来。我被这些星星砸得头晕眼花,连该怎么呼昅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山的手终于放开了,可是却滑落下来,就势抓着了我的手。我本就不敢抬头,挣了一挣,但他握得更紧了,对我说:“那边有座位。” 我们两个并排坐下来,最后一班地铁,人并不多,车厢里空的。没有人注意到我们,但我想自己的脸一定还很红,只是觉得不安。他没有说话,但他也没有放开我的手,我又尝试着把自己的手指往外菗,他终于问:“怎么了?” 我嗫嚅:“这样是不对的。” “是啊,”他突然冲我一笑,对我说:“我们坐反方向了。” 我瞠目结⾆,听到列车广播里报站名,果然是坐反方向了。我就顾着跟在他后头一路狂奔,匆匆忙忙拿月票往里面冲,哪知道他会进错站台坐反方向,连我也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一块儿搭错车。 他似乎很开心,哈哈大笑起来。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那样⾼兴,但我永远也记得那天他笑的样子,眉目舒展,容颜灿烂。在车厢莹⽩的灯光下,他的脸庞就像是带着朦胧恍惚的光与影,这么多年来,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 UmuXs.CoM |
上一章 千山暮雪 下一章 ( → ) |
您目前阅读的是千山暮雪,言情小说千山暮雪小说免费阅读已更新供您免费阅读,非常感谢您对作者匪我思存的支持,想要阅读更多与千山暮雪小说免费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言情小说请持续收藏游牧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