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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星汉灿烂,幸甚至哉 作者:关心则乱 | 书号:49953 时间:2020/4/7 字数:5822 |
上一章 第155章 下一章 ( → ) | |
其实太子也把亲爹想的太腹黑了,上月他得悉张要意图出告霍不疑时,原打算悄没声息的将事情庒下算了,并且原本他也没打算让养子提前回朝,毕竟不差那么一年半载的,何必惹人非议。 直到某⽇一觉睡醒,皇帝忽听说程少商已和袁慎订婚了,拍腿懊恼之际,立刻想到可以用张要召回养子;后来因宣太后主动提出想见霍不疑,生节俭的皇帝就将张要省巴省巴下来,留待后用。 “朕是真的被袁程两家的婚事打了个措手不及啊。”皇帝叹道。 太子重重应声:“谁说不是!这两家人对婚事太轻率了!”——仿佛当初听说程氏终于有新郞婿时⾼兴的不是他一样。 少商耷头耷脑的回到永安宮,将这事说与宣太后听,宣太后鼓励她好好作证,还贴心的问她要不要告假数⽇,好静下心来回忆往事。 少商一阵无语,扭头去找了袁慎,两人默默的对坐半晌后,袁慎道:“事已至此,你不出面是说不过去的,不过要看怎么出面。” 少商眼睛一亮,捧着他宽大的袍袖动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到时临堂的人可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嘴碎!”——作证怕什么,就怕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到时袁慎脸上不好看,自己也免不了一个旧情难忘的名声。 袁慎看女孩拉着自己的袖子轻轻跳动,笑颜清丽。他笑瞪她一眼:“上辈子我一定是你肚里的虫子!” “哪能啊!”少商哄人的本事愈发精进“你我上辈子是同一人肚里的两条虫,是以什么都能想到一处去。” 袁慎心悦神怡,朗声大笑。 之后,少商告假回家准备证词,力求实事求是又不会引人遐思,袁慎则去廷尉府拜见了纪遵老头,⾆灿莲花了小半个时辰,待三⽇后少商走⼊廷尉府后堂时,只觉得未婚夫办事真是靠谱极了!——尽管太子很是失落。 纪遵将后堂四周全部清空,堂內只留书吏两人及数名心腹,原告方是四名缩头缩脑的村妇,张要大马金刀的坐在他们前头,以示撑;被告方只霍不疑一人;堂上三人坐成山字形,从左至右分别是虎贲中郞将陈驰,太子,廷尉纪遵。 少商慢手慢脚的进去时,原告方已经哭完一顿了,其中一名妇人犹自哀嚎:“…眼睁睁看着⽗兄夫婿尽皆惨死,若非我们侥幸躲在柴薪堆下,如何能逃过一劫!纪大人,请为我们做主啊,将这人面兽心之徒杀头示众啊!”余下三名村妇跟着一齐大哭。 陈驰摇头摇,纪遵用力一拍案几,勒令村妇们噤声。 张要得意洋洋:“别的也不说了,叫李思出来,好好说道说道!究竟为何要丧心病狂,残杀无辜村民!” 太子沉声道:“因淮安王太后病重,子晟来的匆忙,许多军务尚未接完毕,李思等人尚在西北善后。” 张要道:“那么问霍侯也是一样的!卑职托大问一句,呃…”他见府役带了一名美貌少女进来,不由得暂停发问。 太子本就对今⽇的审案环境不満,冷言讥讽道:“程氏你总算来了,孤还当你要等明正典刑之后才来呢!” 少商当做没听见;她不是故意迟到的,只不过袁慎在路上一直跟她东拉西扯才晚了。 霍不疑一直安静的坐着,⽟面淡然,对于种种控诉岿然不动,仿佛在旁观别人的事,此时才惊道:“少…你怎么来了?” 少商一派正⾊:“听闻君侯受人诬告,妾特来为证,以告君侯清⽩。” 霍不疑満脸疑惑,倏的去看太子,太子若无其事的转开脸。 纪遵懒得理他们三人的眉眼官司,让少商就坐后,一板一眼的发话:“张要你稍安勿躁,虽则这些村妇言之凿凿,然而三⽇前程娘子告知本官,鼓山惨案发生之时霍侯正与她在涂⾼山游玩,你待如何说?” 张要一惊,狐疑的盯着女孩:“你不是霍家妇么…” 话还没说完,少商拦截断:“张将军守陵守糊涂了吧,荒山野岭数年如一⽇,都城里却是变化万千——如今我已与胶东袁氏定亲了!” 张要一脸不屑:“哼,片面之词,谁知道霍不疑有没有去涂⾼山,谁知道你们还是不是藕断…”他话没说完,但堂內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了。 太子忽然觉得这个张要不那么可恶了。 少商涨红了脸,恼怒道:“霍家温泉别院里的有那么多婢女和宦官,难道他们都是瞎子,纪大人去问问就成了啊!虽说婢女是霍家奴婢,可那几个管事宦官是从宮里出去的,是陛下派给霍侯打理别院的啊!况且我三兄程少宮也在啊!” 张要哼了一声。 纪遵问:“霍侯何时回磐罄大营的?” “霍大人与我…共三⽇,十月二十九⽇清晨启程;先是顺道将我们兄妹送回都城,随后他自行回营了。”少商无端在中间含糊了一下。 纪遵点点头:“磐罄大营离鼓山有两⽇路程,磐罄大营途径都城至涂⾼山要一⽇半,而李思等人领兵在十月三十⽇回营复命,检首论功。霍侯无论如何也赶不到鼓山杀良冒功的,堂下妇人,你又是如何说出霍侯形容的…” “这,这…”当头的一位村妇瑟缩了下,満脸惊恐,⾝若筛糠。 张要上前一步:“你们三天都待在温泉别院?霍不疑离开磐罄大营可有六七⽇呢,他若提前走了,再绕过都城直奔鼓山便可!” 少商迟疑一下,结巴道:“…我们只在温泉别院待了一⽇,随后就下山玩耍了。” “我就说嘛!”张要精神大振“霍不疑只需提前一⽇离去,以他的坐骑之神骏,未必不能赶上!” 纪遵绷脸道:“程娘子已经说了他们是下山玩耍,并未离去。” “只他们三人在场,如何取信?” 陈驰揷嘴:“我家侄儿与程三公子一处读书,听闻其人十分诚挚。”——就是爱跟夫子告状了些,人倒是随和温文,很好相处。 张要将信将疑。 “那个…”少商大窘“三兄没有下山,只,只有我与霍大人,另几个侍卫奴婢。” 此言一出,众人一齐看向她和霍不疑,目光或惊疑,或担忧,或窃喜。 “不过不过,沿途上我们遇到了许多人!不是只有我的片面之词!”少商顶着N股灼灼目光,适才退下去的脸上热度卷土重来。 张要⽪笑⾁不笑:“哦,是么,那么程娘子就好好说说,接下来两⽇究竟如何啊。” “也不必详说了吧;就说说哪些人见过霍侯在涂⾼山周遭就成了。”陈驰为人忠厚,不忍见女孩为难。话说这些年他们虎贲卫没少蹭永安宮的点心果浆和应急药草;更有一回,他麾下一名同乡副将与宮婢有了私情,差点被扣上秽宮闱的罪名,幸亏少商帮忙遮掩周旋。 “陈将军你别说话!”太子容⾊肃穆,正气凌然“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不必遮着掩着了,索都摊开来说个清楚,免得张要不服,外面还风言风语的!程氏,你就将后面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个仔细!” 霍不疑若有所思的看他,太子再度挪开脸。 张要底气大⾜,⾼声道:“没错,就该说个清楚!当时天气渐寒,温泉别院最是舒适,你们又何必非要下山!你们倒是说说啊!” 为何下山?——少商和霍不疑飞快的对视一眼,旋即错开。 世人都说,温泉配冰酿,神仙也不让。程少宮那不靠谱的货,不知是被温泉泡晕的还是醉了酒,总之没多久就被抬着送进內室了,直到少商与霍不疑下山他都没醒。 而霍不疑从进⼊温泉别院起就有些黏黏糊糊,一会儿说泉⽔泡的他旧伤发疼,要少商帮他,一会儿说他被泡的肩颈酸痛,要小拳拳捶捶;更过分的,他还说自己被热气熏的气短促,要少商帮他打扇。 若是少商说她也气短促没力气,那可就太好了,霍不疑愿意‘亲自’抱她出⽔。 时隔数年,许多细节都模糊了。 少商只记得氤氲缭绕的⽔气中,⾼挑⽩皙的青年伏在汤池旁的长椅上,静静的含笑看自己,琥珀⾊的眼眸比醇酒更醉人。他⾝上那件薄薄的绫缎襜褕因为沾了⽔而半透明,可以看见底下的⾝躯⾼大健硕,肌⾁起伏有力,然而这样完美的⾝体上却有许多大小不一的伤痕,她轻轻抚过,既羞涩又心疼。 霍不疑侧头看女孩,他也记得当时情形,记的远比女孩清楚。 他记得女孩被温热的⽔气蒸腾的粉嫰甜香,蒙的眼眸波光流转,不娇自媚;他记得女孩颌下柔嫰的软⾁,用手指轻时女孩会像小猫咪一样不満的呜呜… 不过女孩机警的很,一看情形不对,当机立断的明⽩温泉别院是不能再待了,提议次⽇去山下游玩,他亦发觉自己心猿意马,于是笑着答应了。 少商脸上滚烫,恼羞成怒:“我爱下山就下山,你只问后面两⽇就是了,下山的缘由关你什么事!” 张要被吼了一声,愣了下,冷哼道:“也行,你就往下说吧。” “我们清早下山,落⽇前进了山下县城…” 张要咧开大嘴笑了起来:“涂⾼县城我也去过,下山进城半⽇即可,你们居然⾜⾜走了一⽇,哈哈哈哈,程娘子你扯谎也扯好些!” 陈驰无奈:“张要,你管人家是怎么走的,只要第三⽇他们人在县城即可。” 太子长臂一挥,一派宝相庄严:“陈大人别揷嘴,既然有疑惑之处,就该一一释清。程氏,你接着说。” 少商強忍吐⾎,绷脸道:“我脚扭了,霍大人背我下山,我们一行走走停停,就慢了。” “难道你们随行没有马车,为何非要背着?”张要不放过一处疑点。 这次连纪遵老头都忍不下去了:“当时他们俩是未婚夫妇,举止亲昵些又如何?张要,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太子暗想:程少商与张要,一个是女子,一个是小人,一个言语泼辣,一个锱铢必较,互怼再合适不过了。 少商连耳垂都快烧起来了,坚強的不去看霍不疑,郑重道:“下山途中,我们遇到两拨游人。一拨是左曹王大人家眷,另一拨是城门校尉李大人家眷,纪大人可以去核对。” 纪遵颔首,冲张要道:“听见了?” 张要忿忿的扭头。 “我们进⼊县城后才知道次⽇有灯会,于是便留了下来。”少商深昅一口气“当夜在客栈安顿,次⽇⽩天我们游玩县城,晚上看灯会,第三⽇清晨启程回都城。” “就这么简单?”张要斜眼。 “就这么简单!”少商斩钉截铁“张将军若不信,我还有人证。那晚灯会,我们在酒楼中遇上了个不长眼的登徒子,言语不逊,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那人是邻县大户,当夜酒楼中许多人都认得。纪大人,过会儿我将那人的姓名来历还有当时在场的几位城中名士写给您,您也可以去核对。” 纪遵对于女孩的法制精神十分赞赏,微笑颔首。 张要还在犹疑:“霍侯在你⾝旁,什么登徒子胆还敢对你不逊?” 少商怒瞪之:“登徒子不能有胆量么!” 霍不疑轻轻笑起来,少商不悦,朝他翻了大大的⽩眼——当然有胆量,因为那登徒子调戏的不是程少商,而是霍不疑!所以她尤其愤怒,非要暴揍那登徒子不可。 霍不疑垂下浓睫,一手轻轻按住心口,感觉那处強劲有力的跃动,他觉得,数年的冰封似乎慢慢化开了。 他们在下山走了⾜⾜一⽇,是因为他们在半山看见一片五彩云堆般的花田;时值深秋,寻常花朵早已凋零,然而涂⾼山地气温暖,是以花卉凛冬不谢。 女孩坐在茂密的花丛中,轻声告诉他,她的叔⽗叔⺟成婚之初只比陌生人好些,可有一⽇,她叔⽗带叔⺟爬山赏花时,笨手笨脚的编了一枚花环给子,桑夫人便觉得嫁给这个嘴拙心善的男人,真是很好很好的——当时花气缭绕,⽇光和暖,女孩娇嫰的脸庞在花丛中显得朦胧剔透,清媚无比,看的他目眩神移。 女孩说:她的⽗⺟是恩爱夫,她的叔⽗叔⺟也是恩爱夫,她见过他们绵情浓,心中很是羡慕,她希望将来和他也能这样——而不是像他的⽗⺟那样,成为怨偶。 他当时就想说,他的⽗⺟不是怨偶。他的⽗⺟是一见钟情,经过许多波折结成了夫,而后他们恩爱逾常,生儿育女,无论外面如何烽火兵祸,他们一直心意相投,共渡难关。若非凌益那畜生发难,他们也会像程始程止两对夫妇一样,⽩头到老,生死一处。 他从没编过花环,尝试数次都失败了,最好的一次也只编成了个结实耐用的套马圈。女孩看的直笑,就说算了。他不愿算了,就吩咐随从偷偷采些花草蔵在车中。 到县城安顿的那晚,他连夜摸索诀窍,用光了所有的花草,终于编出个漂亮雅致的花环;他按下不提,一直等到第二晚灯会,在幻梦般的満街彩灯中,他把花环戴在女孩头上。 他告诉她,他们也会像她叔⽗叔⺟那样恩爱无间的。 女孩怔忡流泪,清澈的大眼中隐隐伤痛。她说:她从小孑然一⾝,周遭多是恶意;但以后她有他了,再也不必害怕一个人了,是么? 他说:是的,他们会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霍不疑抬起头,看见少商脸上气鼓鼓,还在和张要争辩。 张要嗤笑:“…你不是腿扭了么,怎么下楼去揍那登徒子啊!” 太子要笑不笑:“不是有子晟嘛。说不得,是子晟背她下去揍人的。” “殿下慎言。”纪遵板着脸“这些与本案无关的琐碎,就不用多说了。” 陈驰赶紧:“对对对…” 然而少商不肯算了,认真纠正他们:“不全是。那段楼梯的最后三四阶,是我自己走下去的,这其中差别很大!” 霍不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几乎笑出眼泪。 苦难太久,隔膜太深,他有时甚至怀疑自己到这世上走一遭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亲眼看着⽗亲被杀,看⺟亲和手⾜被悬尸城头,然后更名改姓十几年,苦心孤诣只为复仇。 他几乎都忘了五岁后的自己,也曾那样悦美好,缱绻甜藌。 现在,他都记起来了。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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