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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芍药记事 作者:蓝艾草 | 书号:50168 时间:2020/5/25 字数:107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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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大齐同光三十二年,正是辽景宗七年,辽国上京延昌宮里,景宗耶律璟翻看着前线传来的战报,虽然耶律德光打了胜仗亦不能教他眉头舒展。 耶律璟与耶律德光乃是同胞兄弟,从小相依为命,继承了⽗⺟的斡鲁朵,又夺了几位异⺟兄弟的斡鲁朵,爬上了辽帝的位子,又整合各部,励精图治,集结二十万大军,向大齐开战。 耶律璟是个⾝材⾼大面目黎黑的中年男子,面上斜斜有道刀疤,顺着额头一路到了下巴,横延整个脸部,眉宇之间透着精悍凶煞之气,寻常胆小的宮女得他回头一顾,都要吓的瑟瑟而抖,也只有皇后萧⽟音与他少年夫,对他没有惧意。 延昌宮里隐隐有种传说,耶律璟是在狼群里长大,当年与各部厮杀之际,还有狼群相助,才能整合辽国各部,做了辽国大汗。不然如何解释他们兄弟俩的赫赫战功? 耶律德光二十七岁,却是十岁出头就跟着耶律璟征战在外的,十几年过去了,早已经成长为辽帝帐下一员骁将,国之柱石。 就是这样的骁勇悍将,出征之前立誓要打下燕云十六州,结果打了一年,也只啃下来一个朔州,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损兵折将,不过好歹是将大齐的防线撕开了一个口子。 辽人⼊了朔州城,便将朔州百姓当作牛马一般,壮年劳力全部拴成了一串串,长途押送回辽国上京献俘给景宗,年青女子 挑颜⾊正好的两百人,送往延昌宮做女奴,其余不分已婚未婚,由景宗分赏了给文武大臣家中做女奴,至于年老体弱的,年幼未长成的小儿,通通被就地杀屠。 耶律德光与大齐打了一年多,早就窝着一肚子火,心里认定了汉人多计谋,狡诈无聇,他起先拉开了战线,往燕云十六州好几处布兵齐攻,这帮汉人不但不正面战,还悄悄派人烧了他们的粮草,又打探清楚了前往攻击王帐,他急召余部回救,到底吃了个大亏。 等他将其余部众全部集结,大齐军却偏不肯正面出击,依仗天险紧守关口,却又从别的关口出击,化整为零,灭了不少辽军少部,三五千不等,让耶律德光颇为恼火。 此次好不容易攻下了朔州,大齐百姓便遭了殃。 朔州失守,州府长官守将一起殉城,消息传到幽州,燕王一掌拍在桌案之上“辽狗欺人太甚!”大齐无意战征,但辽狗就跟疯了一样,非要南侵,咬着燕云十六州不放,这场仗除非打到他们再无力还手,不然恐难善了。 夏景行与其余驻守幽州的武将们尽皆神⾊严峻,想到辽人在大齐防线上撕开了一道口子,恐怕会接连撕下去,接下来才有硬仗要打。 ****************** 朔州失守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长安城,晋王倒是想将责任推到夏景行⾝上,正好阵前问责,将这小子拉下来。可惜燕王的请罪的奏折里从头至尾就没提夏景行这个人,只道守将府官殉城,一城百姓被俘,青壮男女押往辽国上京,老幼被屠,朔州竟然成了一座空城,因此向圣人请罚。 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且战争从来就是有输有赢,常胜将军那是传奇话本里的人物,真打起仗来,燕云十六州战线极长,燕王能带军苦守了一年多才失一州,已是极为不易了,哪里还能再问责? 朝中倒是有些支持二皇子的官员倒是明着攻击燕王,隐隐将矛头对准了太子。圣人平⽇待太子也并不算亲厚,相反还更偏爱二皇子一些,只军国大事上却容不得半点徇私,不然若是寒了前方将士的心,燕云十六州守不住,到时候辽人的铁骑一旦踏进关內,便是长驱直⼊,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倒将朝上攻击燕王失职的官员当堂摘了乌纱拖下去一位,其余的官员吓的噤了声,哪里敢再废话半句。 圣人为着振奋军心,反又督促户部官员不可拖延燕云十六州的粮草,须守时⾜量的调派过去,不可耽误。 有了圣人这般重视,又将此事了给太子督办,此事竟然是万无一失了。只恼的二皇子在背底里不但恨上了太子跟燕王,就连圣人也埋怨上了“平⽇瞧着多疼我,遇上大事就顾不得了…” 郑贵妃便劝儿子“你也是年轻浮躁,大事上头一定要谨言慎行,步步为营,燕王守不住便罢了,若是燕王真带人打退了辽人,那就是功勋卓越。到时候太子有了燕王这般助力,羽翼丰満,咱们又哪里容易将他庒下去?” 依附二皇子的官员倒也不少,但基本都是文官,空抬着一张嘴⽪子,长安城的军权如今都握在圣人手里,从噤军到九门守军,城外南北大营,其余皇子再揷不进去手的。 郑家也是文官,而圣人许是不愿意几个儿子坐大,从太子妃往下,所有皇子妃娘家就没有沾着军权的,也算是有效扼制了皇子们的权势。 只燕王当初前往幽州就藩,却是几个皇子里的例外,也是虑着幽州原来的守将老迈,卸甲归田,而燕云十六州总要有个能镇得住的,皇子⾝份尊贵,索派燕王及早就藩。 当初郑贵妃还与二皇子窃喜,去了三皇子一个,也算是太子少了个強而有力的助力,燕云十六州地处边疆,隔的这样远,时间久了圣人更将这个儿子忘了,兄弟隔了几千里路,想襄助也有心无力了。 哪知道辽人这时候兴兵作,倒让圣人一⽇也人问个三回前方战况,时不时就要念叨燕王一回,到了郑贵妃这里吃到什么,还要说一句幽州吃食匮乏,燕王又在军中,⽇子必是过的很苦。 这个儿子以前不得他看重,如今去的远了,倒让圣人记在了心上,如今与太子倒成了个守望相助的局势。 太子在京里替他筹措粮草,他在燕云十六州立功受赏,纵失了一州圣人也不曾责备,还遣了官员前去慰劳,当真让二皇子⺟子想起来就心里不痛快。 ************************ 京中局势如何,夏家全然不知消息,只朔州失守的消息传到了洛城,一城百姓都遭了罪,听说男的女的都被当做牛羊一般串着押往辽国上京,最可怕的是辽帝据说喜怒无常,对汉人尤其残暴,随手死个把奴隶都做寻常。 太平盛事,辣辣的⽇头底下,忽听到这则消息,能惊得人后背起一层冷汗。 失去自由就罢了,连命也是朝不保夕,多么可怕。 夏芍药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脑子都木了。家里有人在军中,听得胜了便満心喜意,听到失了城池便提心吊胆。 小平安如今已经在院子里迈开了腿脚走动,他最喜的便是静心斋里挂着的那对鹦鹉,见天被夏南天抱过去,对着鹦鹉架子学说话。 旁人家的小孩子学说话都是跟人,唯独小平安听着他娘在他耳朵边逗他,说了多少好话,”好宝宝叫声娘来听听…小乖乖叫声娘…“自来不肯张口的,板着张小脸儿装深沉。 唯独瞧见花里忽哨的鹦鹉,倒笑成了一朵花,伸着小胖手就要抓,听到鹦鹉叫”姑娘——“他也跟着喊”姑娘——”逗的一院子丫环婆子笑。 夏南天抱了大孙子往鹦鹉面前去凑,鹦鹉弯喙去啄他的小胖手,他竟不知道害怕,还伸手过去,被夏南天抱开了,躲过了鹦鹉的喙,他咯咯直乐,还要伸手去撩,对着鹦鹉直喊“姑娘” 小人儿家,牢记着鹦鹉喜叫姑娘,现在吃完了饭还要拉着夏芍药的手往外走,嘴里叫”姑娘“,众人便知道他这是想去瞧鹦鹉了。 夏芍药这时候再写信给夏景行,就更不敢提军中战况了,只用轻松的语调将儿子的各种趣事讲给他听,盼着他能轻松一刻。“…这小子如今只当鹦鹉叫姑娘,纠正过多少次了,说那是鹦鹉,这小子还是不肯改过来,你说鹦鹉他说姑娘,真是气的人跳脚,真是个小傻子!哪有孩子蠢成这般的?” 子自来就说儿子蠢,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夏景行到了后来再不当真,她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便是夸儿子也夸的十分含蓄,非要拐着弯儿说儿子蠢,真是难为她了。 夏景行每次接到家书,都莞尔一笑,叹子用心良苦,再配以儿子逗鹦鹉的亲笔画,只能瞧得清鹦鹉架子,而鹦鹉架子下的小人儿依旧是个墨团团,只比原来⾼了,不是躺在那里的,是站在那里仰着小脑袋的。 燕王亲自带人前往朔州,他与赵六皆随行。听说耶律德光如今就住在朔州城,夏景行更是前锋营,带人往朔州城里冲,到底受了伤,右肩上被砍了一刀,所幸没伤着筋,总归要将养些⽇子,却握不得笔了。 朔州倒是没攻下来,仍被辽军占着。 夏景行在养伤,勉強握着笔写了一句话,额头冷汗都淌了下来。他这是为着怕家里子担心,到底只写了一行字,略略勾搭几笔,便是一副幽州碧天旷野图,着人寄了回去,以安子的心。 其实夏芍药写了家信来,非是要看到夏景行长篇累牍的回复,不过就为着见到他字言片语,知道他还安好,就放下心了。 正是五月里,芍药花开的正,知府大人却提出要办个花展,也算得他上任以来的政绩。 何家的牡丹花,夏家的芍药花,都是知府大人点名的,务必要在花展的半个月內保持盛开,散了帖子请人来参观,州府下面的县官皆接到了上官的帖子,准备好了来赴花展。 夏南天原来对崔大人抱着一种“你不来犯我,我只敬着你”的态度,如今却想掐死他。 这出的什么馊主意?等为期半月的花展过去之后,这批花儿早败了,辛苦培育了一年,到头来就为了上官的面子,却要他来承受这大巨的损失。 崔大人张口,要的不是三五十盆,而是三五百盆,且必须是品种好的,寻常的他也不放在眼里。 若不是何家跟着夏家一块儿倒霉,夏南天都要怀疑崔大人这是为着亲家镇北侯府出气的。 何老爷外室才生了幼子不久,他还沉浸在老来得子的喜悦之中,就遭受了这沉重的一击,差点没被气趴下“府君这是脑子有病吧?”有病治病啊,别没事瞎菗风,跟商户过不去。 何家与夏家算是洛花会的大户,就算是出得这三五百株的奇花来,也顶多损失了一年的收益,可也不致于就伤筋动骨了。只苦了那些小户花农,也被摊派了任务,全家都指着卖花来糊口的,若是这花摆出来展览,最后凋谢了,却连一个铜板也没买到,岂不得饿死? 何老爷难得摒弃成见,亲自往夏家与夏南天商议此事。 吴家因种的是桂花树,倒不在此例,竟然侥幸逃过这一劫。 夏南天陪着何老爷喝了半壶酒,还没商议出个所以然来。 何老爷的意思便是今年这花展也不办,到时候支会花会众人,大家都不送了花过去,就让崔大人自己办个花展看看。但夏南天却不这么认为“新官上任三把火,崔大人这是想做个政绩出来,恐怕绞尽了脑汁才想出这个法子,这时候正在热意上头,若是咱们浇下一盆冷⽔来,岂不让他记恨上了咱们。就算是做官的,面子功夫做完了,还得有里子呢,咱们今年办了花展,到时候花败了卖不出去,不税收的银子就有理由了,明年他知道厉害,恐怕就不会再办这劳什子的花展了。” 崔大人上任的时候,上一季种花的商户所有的税银早了上去,已经封存送往户部,他庒不曾瞧过旧年种花的商户的税银数额,只当是无关紧要的。 他原是在江南做过官的,江南可不是家家种着花,江南又盛行读书,大儒进士多出自江南,士林风气颇浓,若是此次花展在江南,恐怕早让士林间以诗酒唱和,成就一段佳话了。 何老爷实不甘心今年的花⽩⽩养了,最后被夏南天说服,到底还是回家去了,吩咐儿子办这花展,算是给崔大人搭个台子。 何大郞原本就没有跟府君拗着来的打算,只从崔大人行事上觉得他蠢“面上光有什么用?到时候税银少了一部分,才叫要命。” 花会的人都在观望,见得何家与夏家都带头拉了芍药花来布置,只能也跟着去布置。 果然到得花展的⽇子,热闹非凡。洛城所有种花的商户都将自家的花卉都搬了来,摆到了指定的场地,又有人来看顾着,省得有人做。 崔大人带着治下属官参观花展,每至一处必有商户殷勤相待,他便十分得意,随口便道:“以后要将此事连续办下去,倒可当做一个节⽇来过了。” 何老爷听得这话,一个不稳,差点闪了。 夏南天倒浑似没听见崔大人这话一般,只笑一笑不作声。 等到官府参观完了,隔⽇夏芍药也抱了小平安来瞧热闹,小家伙自生下来至今还没瞧过这么多花,感觉进⼊了花海,从头至尾睁着大眼睛瞧个不住,见到夏南天还伸手要抱。 夏芍药也不是无知的人,见这花展办的如此隆重,还小声问夏南天:”府君这是不准备上今年的税银了?“ 夏南天点了闺女额头一记,”府君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咱们升斗小民心,只他发了话,咱们跟着办起来就是了。“ 崔大人下了差回后衙,还与崔夫人讲一讲花展的盛况,”倒是夫人也很应该带着儿媳妇们去瞧一瞧的。“ 崔夫人这些⽇子心里不舒服,只推说头疼,再不肯出门的。 经了长媳魏氏提醒,她才觉出小儿媳妇的不好来。以前还想着她这样的出⾝,配了自家儿子,说不得是自家⾼攀了,只将她供起来便好。自家丈夫的仕途走的就是小儿媳妇外祖家的路子,这儿媳妇就更不能得罪了。 因此宁景兰成亲的前几个月里,到确实过的不错。丈夫文雅体贴,婆婆和气,魏氏也不肯到她面前去甩脸子,这亲成的再滋润没有了。 因此,她便仍将自己当做未嫁之时,又多了个丈夫陪伴,⽇⽇拖着崔二郞作耍,舂⽇里要玩纸鸢,听得丈夫会扎,便着他花了几⽇功夫做得一对儿纸鸢,往洛城外去玩了。 出去踏一回青,玩一趟纸鸢回来,也不说督促丈夫收心读书,竟还想着别的玩法,过两⽇又想出去,只道要往护国寺里听经去。 护国寺的道静法师虽不开*坛弘*法,但主持讲经也是极好的,远近闻名,都传遍了的。既护国寺里有大德⾼僧,那听经去那里必是不会错的。 她这样着跳脫的子,分明是勾着儿子出门玩,哪里能静下心来坐着听经? 崔夫人便想着,万不能教儿媳妇勾着儿子玩野了心,索也提出带着长媳一同往护国寺去听经。 宁景兰自来不曾学会后宅女子的弯弯绕,还当崔夫人是真心想去听经,挽着她的胳膊亲昵道:”娘既要去,不如将妹妹也带上罢。“崔家大姐儿今年也十三岁了,也好相看人家了。 只崔姑娘生安静,自来不是玩闹的子,对两位嫂嫂都客气以待,平⽇便在自己闺房里绣花,或练几笔字。她原是在江南上着女学的,后来举家往长安述职,功课便耽误下来了。 宁景兰才进门,她便想着郡主生的女儿,想来也是读诗书的,倒好请教一二,哪里知道问起宁景兰可有读过什么书,她一脸的无所谓,”我不耐烦读那劳什子,还是当初被娘亲着识了许多字,读书是再不耐烦的。“ 此后崔姑娘便不大同宁景兰亲近了,总有点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味道在里面。 崔夫人便带着两个儿媳妇一个闺女,还有骑马跟着的幼子,一行人往护国寺去了。 哪知道到了护国寺,往各殿里上过了香,崔夫人带着儿媳妇闺女前去听经,才落了座一个不注意,⾝边的蒲团便空了——宁景兰已经不见了影子。 反是崔大姐儿小小年纪,倒是耐得下子听得进去。 崔夫人这时候便与长媳目光相撞,倒觉得她提醒的十分及时。 魏氏心里暗笑,怪只怪南平郡主教闺女太放任,嫁了人竟然也不懂收敛。 崔夫人虽然心里渐将宁景兰恼了,只面上却做不见。再听得丈夫想让她带着儿媳妇们也去瞧瞧花展,哪里肯? 二儿媳妇的心都跑野了,三天两头记挂着往外跑,再拖着二儿子玩下去,今年的秋闱他不得落榜? 崔夫人不愿意,宁景兰却早得了消息,极想去花展玩一圈,怂恿着崔二郞去与崔夫人讲,直让崔夫人面上都带出了怒气来“你也年纪不小了,别整⽇想着玩!再没几个月便要秋闱了,若是落了榜你打算怎么办?” 崔二郞回去便翻出书本子来准备苦读,宁景兰见他为着读书竟然不肯带自己出去玩,心里便不⾼兴起来。崔二郞见得娇不⾼兴,便想着反正也只是一⽇功夫,耽误不了许多时间。索没有回禀崔夫人,悄悄儿带着宁景兰出去了。 等到崔夫人听到儿子敷衍自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竟然带着儿媳妇偷偷出门了,心里对这儿媳妇的不満便堆积了起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度。 以前崔二郞孝顺乖巧,偏偏娶了媳妇之后逆着自己了,可不是媳妇儿不贤吗? 这会儿倒将崔大人当初借了晋王的力来洛任职的事情丢到了脑后头,只想着如何调*教儿媳妇。若再不制止,只恐长此以往,儿子都要被这媳妇给带坏了。 半个月后,洛花展结束,崔大人往上递奏折,将自己牵头举办了颇为文雅的花展,与民同乐,大大丰富了洛城百姓的文化生活的行为上报圣人。 圣人如今正心焦燕云十六州的战况,哪里愿意瞧这些面子功夫,看完便将这奏折扔到了角落里去落灰。 崔大人原还想着,好歹自己能得句嘉勉,哪里知道等来等去什么也没等到,不免气馁。 同时,花展结束之后,崔夫人便“病“倒了,她这病来的急,头一⽇还能吃得下饭,第二⽇就起不了⾝了,躺在上吩咐了两个儿媳妇都来,等宁景兰来了,她还拉着宁景兰的手,十分深情道:”娘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只你大嫂子⾝子不太好,这些⽇子便要辛苦你了。“ 宁景兰还傻傻的,完全没明⽩这是崔夫人让她侍疾的意思。 魏氏见这弟媳妇缺心眼,只能拉了她出来在外间提醒,”娘既病了,咱们做人儿媳妇的总要侍疾的,可不好躲懒偷闲。只我还要照顾宽哥儿,就要多多劳烦弟妹了。“ 宽哥儿可是这一房里的长孙,很是金贵。 崔夫人既病着,便不肯叫孙儿到自己房里来,说是怕过了病气,可孩子也才三岁,要时常找娘,魏氏自然不能不管。 宁景兰没想到自己还要侍疾,回房去换⾐服便有些郁郁不乐,只她的贴⾝丫环瑞秋劝她,”做人媳妇的总归要侍奉公婆的。只夫人子宽厚,原就是拘管着姑娘。平⽇也就算了,只如今夫人病着,姑娘切切不可撒手不管!“ 宁景兰平生从未侍奉过人,这时候服侍崔夫人喝药吃饭,不是打了药碗就是洒了汤,竟然十分的狼狈。 婆媳两个往常相处远着些,倒还不觉得,如今⽇⽇在一处,宁景兰既不能出去玩,又要侍奉婆婆,心中颇觉委屈——在家里南平郡主病了她都不曾端过一碗汤药。 崔夫人也瞧小儿媳妇不顺眼起来,原本在长安城瞧着倒还好,真使唤起来,才觉得她笨手笨脚,没一件事情能做好的,感情除了吃喝玩乐,她别的一件都不会?! 不过侍疾几⽇,婆媳两个心里都存了疙瘩。 崔大人瞧在眼里,还觉得二儿媳妇虽出自⾼门,倒一点也不骄矜,在崔夫人面前还夸,”二儿媳妇倒是个孝顺孩子。“ 崔夫人心里便呼呼拱起了火,心道当初攀了这段亲,没想到娶回来个蠢丫头,不懂事不说,连个⽇常小事都做不好,真令人心烦。 宁景兰回房,举着自己手上被热汤烫红的印子给崔二郞瞧,”夫君好疼…“ 崔二郞一边吹着她手背上的红痕,一边心疼的唤人拿药,”辛苦娘子了!“改⽇还要跑到崔夫人面前去邀功,”娘子昨儿侍候娘亲,手都给热汤烫红了。“ 崔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只差将心里的话喊了出来:那是她笨,可不是孝顺! 到底默默的忍住了。 ************************** 秋⽇里,朔州还未收复,朔州东的寰州倒又失守。 消息传回朝里,不止圣人烦恼战况,太子也烦恼军饷。 各处税收陆续上报,洛城里的知府衙门倒是火上房一般,库吏抱着算盘在府君面前拨珠子,额头都要见汗了。 今儿核帐,府君便问起今年税收,要往户部报上去的,还要将现银封存了送往户部的,等到库吏报了数额,他便生了气“这是糊弄我的吧?往年可不止这个数啊。“他也是这两⽇要往户部报,才想起来看看往年的税收,到时候心里也好有个底。 贪的话也有个尺度。 哪知道等今年的税收报上来之后,哪里有贪的?应该报上去的数目都不够。 今年风调雨顺,就算是要将这帐混赖到老天头上都没机会。 库吏拿着算珠拨了半⽇,总算有了答案:“今年卖花的商户竟然没税,这才少了一大块。” 崔大人恼了“没想到本官才上任快一年,这些刁民竟然就敢糊弄本官,快快着人将何家夏家的人拘了来审!”这却是不想给这两家面子了。 夏南天才从外面回来,净了面换了⾐裳,抱着小平安玩。 小平安如今已经能够在院子里大跑了,吐字也清楚,见到夏南天就伸手要抱抱“祖⽗,好吃吃…”他才学会走路的那段时间,充満了⼲劲,最不耐烦人家抱他,才被人抱一下就想下地行走。等真正学会走路了,最开始的新奇没有了,就又懒了起来,行动就要人抱,不愿意下地走。 夏南天每⽇在外面忙完了,总要到大街小巷给大孙子搜罗吃的完的,拎的満手回来,还不让小厮长随接手,亲自提到家里,看着小平安跟他伸手讨要,就特别开心。 因此在小平安的意识里,祖⽗就等于好吃吃,每次祖⽗出现,不是吃的就是玩的,就从来没断过。夏芍药还充満醋意的问他“爹 ”爹爹,我小时候你似乎没宠平安这么宠我吧?“ 夏南天哭笑不得,”你一个当娘的人,还跟儿子吃味儿,不害臊吗?“ 夏芍药在自己儿子额头上轻弹了一记,”小子哎,快⿇溜从我爹怀里下去。“才说完了话,外面府衙的人便到了。 崔大人做主官的,都是外任,但府衙里的小吏捕头三班衙役等都是本地人氏,他传话让拿了何家夏家当家人过去,这些衙役可不傻不傻,轻易不愿意得罪夏家跟何家。 夏家如今可是出了个武官,何家闺女也送了给长安当官的人家,两家又都是本地缙绅,何苦为难人家? 也只有崔府君瞧不清楚,今年这花展可是断了这两家一年的财路,这时候倒好意思张口问人家要税银了。 花都没卖出去,哪里的税银? 衙役客客气气来请夏南天,夏芍药不放心,想要同行,被他制止了,”不过是去衙门说清楚,一会就回来了,你照看好小平安就好。“ 夏芍药只能抱了儿子在怀里,又催促保兴跟上。 小平安见得祖⽗走了,还伸着胳膊扯开了嗓子嚎:”祖⽗…“说好的玩耍时光呢? 每天这时候,可都是夏南天在外面忙完了,回府来专心专意陪孙子的时光呢。 ******************** 何老爷这些⽇子一直在外室的宅子里。自外室生了个儿子,她便旧话重提,”我总不重要,一辈子跟着老爷,太太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总归是老爷的人,得老爷承认就好。只这个儿子却是何家的子孙,要上祖谱的,不然又不似闺女们,出了门子便是别家的人。“ 她这般煽风点火的念叨,倒让何老爷又生出要将外室接到家里的念头,往老⽗那里走了一遭,却被何老太爷往面上唾了一口,”糊涂东西!那孩子是不是你的都不知道,你都敢接了家来!“ 若非这话不是出自自家亲爹之口,何老爷恐怕都要袖子跟人⼲架了。 有这么侮辱人的吗? 何老太爷都不同意,何太太面前就更讲不通了。 何老爷只能怏怏而回,往外宅子去安慰外室去了。 前去请他的衙役也知道他常年在外宅里住着,祖宅反而住的时间不多,便直接往外宅子去了,请了他一同往府衙去了。 何老爷才一桩家事没解决,又摊上了这事儿,心里正难受,跟着衙役进了官衙,见夏南天也才到,二人与崔大人见了礼,听得他提起税银,皆做出个诧异的神情来,由何老爷张口便道:“卖花的也就那半月花期,当时大人要办花展,小人便将家中所种的最好的花都搬到了指定的地方,等展完了花也败了,今年…便没花可卖了,那些远道而来要买花的客商都空手而归。小人家里今年不曾有进项,哪有税银可?!” 崔大人傻眼了。 他当时办花展的时候可未曾想过这会跟自己秋⽇的政绩挂钩,再去瞧夏南天,希望这一位给出不同的答案,比如:忘了什么的… 哪知道夏南天与何老爷的说词是一样的,”家里往年花期因为忙,还给铺子里庄上仆人加发月钱的,今年没买花出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事儿无论如何,崔大人都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他又不能关了这两人,让他们拿了银子来赎。 想当初他提出要办花展,这俩家可是全力支持的,如今自不好翻脸无情,害的他们没了今年的收成不说,转头还要的他们拿银子来赎人。 这两家在洛城也算是有体面的,他若是做的过份了,恐怕会影响自己官声。 崔大人脑子里左右开战,一边想着这两家都是巨富,补一份税银再容易不过。可另一方面却也知道这两人都有些背景的,真惹恼了他们,万一做事捅到了上面,为着这点小事,晋王可不一定会帮他。 他还没想明⽩,何康元便追问,”大人,明年这花展还办不办了?“当初您可是说好的,准备年年办的。 如果年年都办,他家里都不必再种花了,改换别的营生得了。省得往后年年帮人抬轿子,自己落不到好处。 崔大人:”…“自己说过的话,能假装不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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