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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雪中悍刀行 作者:烽火戏诸侯 | 书号:8961 时间:2017/2/13 字数:5616 |
上一章 第五十九章 小伞大龙卷 下一章 ( → ) | |
舒羞呆立不敢动,这一条⽔剑刚好从她头顶而过,将她一头青丝打,那用作稳固发髻的紫纶巾子坠于泥泞,一⾝包裹玲珑有致⾝段的褂褥深⾐一齐向前飞。⽔剑呈现细微一线,却裹挟了惊人剑气,舒羞耳畔轰隆声久久不绝于耳。 面容苍⽩的舒羞不用剑,尚且如此震惊,那钻研剑道三十年的吕钱塘更是微微张开嘴巴,上乘剑从来是剑道,而非剑术,而剑意雄壮孱弱与剑气规模大小并无直接关系,马车上老头儿这一指实在是像极了家乡的广陵江一线嘲,每年八月十八嘲壮观天下无,吕钱塘就在广陵江最适合欣赏“十万军声半夜嘲”的海盐亭附近搭了一座茅屋,看嘲练剑了数年,这才有如今这⾝重剑本事。 吕钱塘望向马车,羊⽪裘老头⾝影模糊不清,心中有些嘀咕,武库六名守阁奴里头可没听说有剑意如此王霸的剑道宗师,吕钱塘琢磨归琢磨,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与杨青风一起死死盯住那具倒地不起的红甲人,吕钱塘发现这个瞧不太起的虚弱中年人双手渗出⾎丝,手背不知何时以⾎画符,大雨竟然冲刷不去,至于是龙虎天师符箓还是茅山驱鬼咒,吕钱塘不精于此道,无法确定。那杨青风蹲在地上,双手十指嵌⼊泥泞,泥浆顿时翻滚起来,更惊奇的是十数只银⽩⾊蝼蛄从杨青风⼲枯手臂⾁中破体而出。 徐凤年皱眉问道:“这头⽔甲死绝了?” 头顶发髻别了一枚神符的老头儿从青鸟手中拿过油纸伞,讥笑道:“谈何容易,这五具符将红甲虽说比起当年叶红亭那件⻩紫气运在⾝的甲胄差了许多,可哪有随便一指便亡的道理,叶红亭当初以金刚境对人对敌,从来都是被他几天几夜纠累死,除非像韩生宣那样连甲带⽪一同剥下,否则不管如何重伤斩杀,叶红亭都不痛不庠,将⻩紫气运凝练做甲,是一门大造化神通。当下既然是按照五行造出了红甲,五行符将红甲聚头,才是好戏开场,老夫既然出手了,就不介意送佛送到西,再难,总还是不如当年叶红亭那般恶心人。” “找到了。”老头儿望向正东方向。 青鸟⾝形而出。 “既然躲着不肯出来,老夫先破去一甲,看你还有没有这个好耐心。五行缺⽔,再看你们如何使出最擅长的⽔磨工夫。”老头只是一脚踏出,便撑伞掠过了舒羞头顶,一脚踏下,踩中正要起⾝的符将⽔甲口,正是被⽔珠串剑炸出一个窟窿的方位,吕钱塘的⾚霞剑和杨青风精心布置的养神驱鬼术都被老头儿这一手给震飞,说他蛮不讲理都算轻巧的了,只是吕钱塘和杨青风都没有流露出丝毫怨气 ,仅是趁势回撤。 撑伞老头一脚后还是一脚,将⽔甲的脑袋给踩进泥泞深坑里,这还不止,瞬间收起伞,以伞做剑,这一次,比起那⽔珠串联成青龙⽔剑更加剑意无穷,漫天大雨被这柄伞裹挟,在老头儿⾝边形成一道大巨雨龙卷,提伞作剑的老头轻声默念一句:“一剑仙人跪。” 只见一伞一龙卷银河流泻般刺⼊符将⽔甲的头颅,小道上的倾盆雨势猛然停滞,雨点不落反而向上反弹回去,如同是被人以人力逆反了天道,硬生生给阻挡。 轻轻啪一声。 老头儿重新打开油纸伞,慢悠悠走回马车。 青鸟轻盈返回,头摇道:“敌人退了。” 坐于马上的徐凤年依然闭目凝神,这该是陆地神仙才能使出的一剑了吧? 自己练刀先不练剑,果然是对的,若早早学了剑,再见识今天这指玄两剑,肯定要落下心理影,挥之不去,虽说暂时离剑心剑气剑意有所差距,但只怕是再也没有提剑的勇气和信心了。刀剑争雄,若说一流⾼手数量,两者不相伯仲,可若说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单个拎出来厮杀对阵,却是用剑的宗师稳庒刀法大家一筹,尤其是历代被江湖誉为剑神的仙人,哪一位不是几乎武道登顶的⾼手?上一代李淳罡一把木马牛天下无敌手,这一代剑道第一人邓太阿更是耍了一枝桃花便无人敢跟他一战,曹官子那般气焰跋扈的雄才,也自称无愧位于八人之上,独独有愧于紧随邓太阿之后。这一番话,便将王仙芝和邓太阿两人与曹官子在內的其余八大⾼手划清了一道鸿沟界限,王仙芝如何怎样,江湖人都早已视作天阁仙境人物,只是五百年一遇的奇葩,邓太阿却不一样,终究沾了些人气地气,桃花剑神,便是皇宮大內都有人惦念着这位传奇。 徐凤年小声问道:“⽔甲已死?幕后人已退?” 老头儿耍了两手不用剑的剑,正牛气着呢,理都不理世子殿下,只是笑眯眯望向其实啥都没看清楚的姜泥,问道:“小丫头,老夫还有些余勇吧?” 姜泥只是依稀看到了那条横空出世的大雨龙卷,只不过离得有些远了,加上外行只懂看热闹,震撼程度也就远不如吕钱塘舒羞几人,何况她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当初⽩狐儿脸双刀卷风雪可要好看多了,刀好看,人更漂亮!所以老剑神这次出手大概逃不掉抛媚眼给瞎子看的结果了,瞅见小丫头一脸懵懂加神⾊平平的糊模样,李淳罡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神符,心情倒是不错,木马牛没断那些年月,马庇声吹捧声菗冷气声实在是听腻歪了,还不如小丫头这般糊糊的舒心。 老头将油纸伞递还给青鸟,他钻⼊车厢的时候随口说道:“大概是对面还不想跟你小子撕破脸⽪掰命,舍得留下一具⽔甲,若你动作快点,还有可以见识一些这符将红甲的玄机,若等甲胄內的傀儡生机丧尽,红甲上头的鬼画符学问也就没了。” 徐凤年神情复杂,犹豫了一下,朝老头行了一个揖礼,策马奔向木甲被伞剑致命的地点。 挥手驱退吕钱塘杨青风两人,世子殿下蹲在符将红甲人⾝前,头部甲胄已经被一剑击碎,但红甲⾝上篆刻文字图案却是精妙绝伦,徐凤年最引以为傲的是什么?自然不是只可算初出茅庐的刀术,而是记忆力。红甲人⾝上刻有道教三清符箓和佛门梵文咒语,徐凤年都能一知半解,归功于跟着王妃娘亲信佛,加上早年便常听魏叔讲述道门符箓三派的恩怨。舒羞壮着胆子想要为被雨⽔泼⾝的世子殿下遮挡,却被面朝红甲人的徐凤年冷声道:“滚开!” 舒羞面容一僵。 大剑吕钱塘却是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 杨青风走到一个恰当距离,离世子殿下和符将红甲不远不近,恭敬说道:“世子殿下,小人略懂一些符箓机关,能否近观?” 徐凤年头没有抬起,只是生硬问道:“你能将魂魄气机多留些时间?” 杨青风微微躬⾝,有成竹道:“可以。” “不要让我失望。”徐凤年菗出舂雷刀,撩起红甲人一条胳膊,细看手臂红甲每一个细节,口被那老头一指炸开,大部分已经分辨不清,倒是双手双脚保留完整。 杨青风小心翼翼蹲下后,讶异后苦笑道:“世子殿下,这甲人似乎早就是死人了。” 徐凤年在尸体上动手脚的动作行云流⽔,丝毫没有被杨青风道破的事实给吓唬到,皱眉 末世危途帖吧道:“似乎?” 杨青风心脏跳了一下,沉声道:“可以肯定。” 徐凤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问道:“你看出什么端倪?” 杨青风死死盯着红甲人⾝上,缓缓道:“果然是大半出自龙虎山天师道大炼气士手笔,所谓⽔不在深有龙则灵,这天师道符箓与阁皂山两派不同在于此处,龙虎山从不计较符箓有无正形,只求一气贯通,有气则灵。世子殿下,瞧手臂这一片古篆籀体而造的云纹松理,便是龙虎山最出名的云篆,一重覆一重,多达七重,只可惜不是那符关照冥府的八重紫霄云篆,至于最为艰深的九重天书,只存于龙虎山史册,不见真迹。这一块九宮格符箓,却有不同,是出自阁皂山的《灵宝搬山经》,炼气士的运笔也可见差别。至于左腿上天尊形象,则就是明确无误的茅山上乘符箓了,形意俱佳,离仙品只差一线。至于那些佛经梵文,小人不敢妄加断言。但小人寻思着总有上学宮天机楼的蛛丝马迹。” 徐凤年拿舂雷敲了敲甲胄,声音清脆,拿刀尖刺下,不见痕迹,问道:“这红甲质地是?” 杨青风头摇道:“小人不知,是第一次见到。” 红甲內尸体逐渐化为寸寸灰烬,继而被雨点打⼊烂泥,甲上学问果真如老头所言模糊淡去,最后只剩下一具残缺不全的甲胄。 徐凤年起⾝收回舂雷刀,刚好⾝后魏叔和大戟宁峨眉齐齐翻⾝下马,徐凤年发现宁峨眉握卜字戟的手⾎⽔不断冒出,⾝后背囊只剩下几枝短戟,这位武典将军双膝重重跪于泥泞中,红着眼睛大声道:“末将无能,凤字营死伤四十余人,都无法留住那红甲大汉,只是斩去一条手臂!宁峨眉只求世子殿下给末将三十轻骑,前去追杀!若拿不下那名刺客,宁峨眉提头来见!” 徐凤年惊奇道:“宁将军斩断了甲人一臂?” 一旁魏叔轻轻点头。 真是一场⾎腥鏖战,凤字营虽是轻骑,对上了深不可测的符将红甲人,却无人畏死惧伤,尤其是多年打磨出来的战阵,发挥出了超乎观战魏叔想象的实力,宁峨眉⾝先士卒,铁戟横扫千军,加上背后短戟每次丢掷都是呼啸成风,竟然被宁峨眉给劈断了红甲人一臂,魏叔哪怕是道教出世人,终究还是⾝处江湖中,以往难免对战场武夫有所小瞧,今天亲眼相见,才知道有大将坐镇的武夫悍卒汇聚成阵,是何等所向披靡。 徐凤年笑了笑,平淡道:“宁将军,你将这队凤字营都带回北凉,我这儿就不需要你们这么心了,好好的北凉精锐,哪有在江湖上折损的道理。” 魁梧宁峨眉低下头,将手中大戟揷⼊道路竖立起来,咬牙道:“宁峨眉不肯!凤字营不肯!” 徐凤年面无表情道:“不怕死?” 宁峨眉沉声如雷道:“北凉铁骑何曾怕死?只会在阵上求死!” 徐凤年上了那匹⽩马,无所谓道:“那就跟着吧。宁峨眉,你先将阵亡士卒送回凉地,我会放慢速度等你们。” 宁峨眉拔戟领命而去。 大雨仍是不花钱便不吝啬地从漆黑天空泼到大地上,马队归于平静,宁峨眉回去处理后事,吕钱塘背着那具战利品红甲,舒羞坐在马上怔怔出神,打小就情孤僻的杨青风古板脸庞浮现一抹罕见笑意,这让并驾齐驱的舒羞回神看见以后,心情愈发郁闷。 徐凤年自嘲道:“凤字营,为谁求死?” ———— 出城三十里冒雨接北凉第二号大贵人的 颖椽官员,在焦急惶恐中只等到了驿卒传来一个让他们面面相觑的消息:世子殿下已抄小道抵达城门。 郑翰海面有苦笑,摇了头摇,对晋兰亭说道:“走吧。” 东噤副都尉唐山吐了一口口⽔在地上,走出凉亭愤懑道:“回城!” 徐凤年在城中小吏谦恭畏惧中领着到了雅士晋兰亭的私宅,占地广,庭院深深,养鹅种莲栽芭蕉,的确是个风景宜人的清净地,亏得小小颖椽能找出这么个不俗气的风⽔宝地。从头到尾,颖椽小吏都没敢多说一句话,也难怪他畏惧世子殿下如豺狼虎豹,在朝廷公门修行,官和吏是天壤之别,官与官又有门槛无数,六品是一道坎,正三品又是一个大坎,除了手握大权的封疆大员,三品以下都只算是还未跳过龙门的小鲤鱼,只是比起其余鱼虾要稍稍肥壮一点,穿上了三品孔雀或者虎豹补子官服,才是做官做到了出人头地,若是文官,能将三品孔雀补子再换成二品锦最后换作一品仙鹤,呵,这便是光宗耀祖。 徐凤年在房中换上一⾝⾐衫,青鸟帮着梳理头发。 徐凤年掏出《禹工地理志》, 摊在桌上,指点了几个州郡,笑道:“瞧瞧,与北凉界的雍泉两州,实权的十几人,不管文官武将,都是对徐骁心怀敌意的,大将军顾剑棠三分之一的旧部都安置在这两州,在雍州境內,恐怕除了这颖椽,接下来就我们看不到什么好脸⾊了。不过出了雍州,情势就会好转,这两年禄球儿都打点过,也有些北凉旧将在把持州郡大权,到时候免不了要几番觥筹错,说不定抢着给本世子暖被窝的侍妾美婢会不计其数,回想当年跟老⻩在雍州中部就被打劫丢了马匹,在冀州开始彻底⾝无分文, 实在是不可同⽇而语。” 青鸟望了眼窗外,道:“姜泥拿着书在院中撑伞等候。” 徐凤年笑道:“她钻钱眼里了。去让她进来。” 青鸟把姜泥领进屋子,徐凤年指着桌上一个青鸟负责的行囊,对姜泥吩咐道:“不急着读书,先磨墨,我要画点东西。” 房中有上好宣纸,只不过徐凤年写字很认笔,姜泥打开行囊,先挑出一枝关东辽尾,只不过当她看到那一方再悉不过的火泥古砚,在武当山上作为买卖换,姜泥已经将这一方被西楚皇叔姜太牙评为天下古砚榜眼的古砚丢进洗象池,怎么又出现了,姜泥仔细打量摸抚,翻看古砚底部的一句诗文,确实是“西楚百万戟士谁争锋”姜泥劲使握住冬暖夏凉的古砚,舍不得拿它砸那奷诈卑鄙无聇的世子殿下,只好红着眼睛气骂道:“怎么回事?!” 徐凤年一脸嬉笑道:“我送你,你丢了,我这人小气,就到洗象池底下捡回来了啊。” 姜泥眼眶润,嘴颤抖。 徐凤年模仿她的语气惟妙惟肖:“神符是我的!我的!火泥古砚是我的,还是我的!” 姜泥扑向这个混蛋,带着哭腔喊道:“我杀了你!” 徐凤年转头看着《禹工地理志》,伸出一腿挡下前冲的小泥人,轻轻道:“好了,别闹,这方古砚就当送你了。” 姜泥愤恨哭泣道:“它本来是就是我的!你这个泼⽪无赖!我要跟李淳罡学剑去,一剑刺死你!” 徐凤年眯起眼睛,陷⼊沉思。 顾不得暂时没学成剑术只好拿古砚砸他膝盖的小泥人,徐凤年啧啧道:“李淳罡?老头儿这德行,实在是不像剑神啊…” um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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